跳舞……竟然是个秘密?
他有些费解地看着宋茹甄,却见宋茹甄的水灵灵的眼睛里亮得出奇,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窃喜,好像她做了一件人生中最具挑战的事情一般。
“母后总说我是嫡公主,要注意……仪态,歌舞乃伶人所艺,公主不得习……”宋茹甄仰着脑袋,念叨着,“母后不让我习歌舞,也不让我读列女传女德什么的,却让我熟读四书……”她神色突然一凝,“你知为何?”
她的情绪转变太快,一会儿笑,一会儿肃,就像失去了控制一般,褚晏不由得担忧地喊了一声:“公主……”
“因为她早就想抛弃我和阿时了!”宋茹甄鼻子一红,眼泪猝不及防地漫了堤,她连忙把脸别向窗边。
褚晏见状,一时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半晌才挤了一句:“别哭啊。”
宋茹甄用手背使劲地揩掉眼泪,然后,像个倔强的小孩似的咬了咬唇,昂起修长的脖子道:“我才没哭呢,母后不要我们又怎么样,我照样把阿时送到了皇位上,她满意了吧。”
“……”
宋茹甄眸光倏然暗了下去,她低头玩弄着自己的白嫩细长的手指,“以前母后在的时候,她不让我习舞,我就偷偷习,想着总有一日要在她面前跳上一次,好叫她心服口服……后来,她走了,我终于不用再偷偷习舞了,可她也不能看见我跳舞了……”她目光有些恍惚,仿佛沉浸到过去的某个岁月里无法自拔。
“阿甄……”褚晏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地覆盖在宋茹甄的手背上。
宋茹甄像是突然惊醒了一般,从榻上跳下去,双眼放光似的盯着褚晏,期待地问:“褚晏,你想看我跳舞吗?”
褚晏喉结轻滚,道:“……想。”
“那我跳给你看。”
少女穿着窄袖石榴裙,鹅颈修长,纤腰一握,起势便宛如嫦娥奔月,转势又如鲜花怒放,轻灵又飘逸。
因带着浓浓的醉意,舞步时而急,时而慢,时而不拘一格,虽毫无章法但不凌乱,而且一点也不影响她的舞姿,反而多了几分不加修饰的天然之美。
褚晏正看地入神,忽见宋茹甄绣鞋一歪,他立即放下阿雪,跳下榻一个箭步冲上去,搂住正在正在向后倒去的宋茹甄。
宋茹甄倒在褚晏的怀里,仰头看了一会儿褚晏,有些委屈地问了句:“褚晏,我不好看吗?”
褚晏心跳愈快,眸色渐浓,半晌后,他道:“好看。”
“那我和宋妍霜之间,谁最好看?”
闻言,褚晏愣了一下,似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般,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宋茹甄见状,还以为她拿自己同他的心上人比较,所以惹得褚晏生气了,她立马晃晃悠悠地直起身子,垂着眼,略显沮丧地说:“你别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褚晏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宋茹甄喝醉了后,情绪似乎来快,去的也快,很快她就敛了愁色,歪着头,灵动的水眸闪烁着狡黠的精光看着褚晏笑:“就算你心里有别人了又怎么样,反正你现在已经是本宫的人了。”
“褚晏心里从未有过什……”
褚晏刚要解释什么。
“嘘!”宋茹甄倏地伸出手指摁住他的嘴唇,褚晏就像是被人点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宋茹甄。
宋茹甄慢慢逼近褚晏。
褚晏黑润润的双眸里清晰地倒映着宋茹甄的脸,宋茹甄歪了一下头,褚晏瞳孔里的‘宋茹甄’便歪一下头。宋茹甄笑,褚晏瞳孔里的‘宋茹甄’便笑。宋茹甄像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盯着褚晏瞳孔里的自己说:“褚晏你快看,你现在眼里只有我欸。”
褚晏的睫毛急速颤动,喉结上下急滚了一下,宋茹甄靠的太近,几乎贴着他的眼睛在看,呼吸出来的气息带着醉人的酒息喷薄在他的脸上,烫地灼人。
他想要往后仰,可他刚拉开一点距离,宋茹甄的小脸便紧随着贴了上来,似乎跟他眼里的‘宋茹甄’杠上了。
“阿甄……”他干哑地喊了她一声,这是今晚,他第二次这样唤她,想像个正常的夫妻一般。
“褚晏,你叫我什么?”宋茹甄像是清醒了几分,往后撤远了些问。
褚晏抿了抿唇,耳根子通红,垂眸低低道:“阿甄。”
宋茹甄愣了下,忽然又‘嗤嗤’地笑了起来,笑的甚是夸张。
褚晏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时,似有什么东西在二人的心间炸开,连空气都染上了暧昧的光,宋茹甄慢慢止住笑,目光开始下移,大胆地落在褚晏的唇上。
片刻后,她再度慢慢逼近褚晏。
褚晏也不后退了,垂睫静静地看着宋茹甄的唇一点一点地送了上来,垂在身侧的手缓缓蜷紧。
宋茹甄离他越近,褚晏的心,跳的越快。
然而,脑袋里有个模糊的声音在不停地提醒他‘后退后退’,可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地定在原地,似乎隐隐还有一丝期待。
眼看着宋茹甄的唇即将贴上来
褚晏屏息,忍不住闭上了眼,将唇微微向前送了一些。
忽地,身上一重,一个小脑袋无力地压在了他的胸膛上。
褚晏睁眼愣了一下。
低头一看,然后就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头顶,一动不动地趴在他身上。
“……”
褚晏深深吐了一口气,将狂跳的心平复了一番,然后才弯腰,将宋茹甄打横抱起。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只见宋茹甄双眼紧闭,嘴角含笑,已是醉得不省人事,他只好抱着她放在床上,替她脱了鞋袜,盖好被子。
刚要转身离开,忽然听见床上的人又‘嗤嗤’地笑了两声,像是做着什么美梦似的。
这样的宋茹甄是他从未见过的宋茹甄,纯净,可爱,活泼,还惹人怜惜。
他的手不知何时沿着宋茹甄的脸颊摩挲了起来,不知不觉地,他低下头去,如同着了迷一般,想要一亲芳泽。
却在碰触到宋茹甄柔软唇瓣的一瞬间,似想起什么来,头陡然拔起,眼里闪过巨大的慌乱和自责。
他立马转身下床,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回到了西厢,泡了半个时辰的冷水澡。
等他从净室里出来的时候,阿雪不知何时跑来了西厢,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找什么。
褚晏走过去,抱起阿雪抚摸着它的背,叹道:“阿雪,你说……我是不是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恩情,什么是感情了?”
窗外的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温暖的清风吹得金丝茜纱帐飘来飘去的,拂在宋茹甄的脸上痒痒的。
宋茹甄睁开了眼,见屋内明亮的晃眼,偏头看了一眼外面,窗户已经开了,外面的翠绿映了进来,这才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蕙兰听见动静,端了铜盆进来道:“公主,你可算是醒了。”
宋茹甄揉了揉还有些晕乎乎的太阳穴问:“什么时辰了?”
“都快午时了。”
“啊?我竟然醒地这么晚?”
蕙兰过来挂好纱帐,一边往床上瞟了一眼,然后意有所指地问:“公主昨晚睡的可还好?”
“就那样。”
“就那样?”蕙兰疑道,“公主没和驸马发生点什么……”
“我应该要和他发生点什么?”宋茹甄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忙抬头盯住蕙兰,忐忑地问:“我和褚晏?昨晚,怎么了?”
蕙兰讶然:“公主不记得了?”
宋茹甄一脸茫然:“记得什么?”
蕙兰一言难尽地看着她道:“昨晚您喝多了,奴婢们送您回房后,您就把奴婢们赶出来了,然后和驸马单独在房里……”
宋茹甄细细一想,脑子里一片凌乱,隐约记得她好像盯着褚晏的脸一个劲地看,逼地褚晏退无可退……
她陡然打了一个激灵:“我都做了什么?”
蕙兰哭笑不得:“您把我们赶出来了,奴婢们也不知道呀。”
宋茹甄莫名一阵心虚。
完了,喝多了,完全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她该不会把褚晏给怎么样了吧?
傍晚时分,阿时派人给她送来了监察御史的任命文书,鱼袋和官印。
宋茹甄问来者:“怎么没有公服?”
来者答:“陛下说了,公主是陛下亲封的长公主,位同一品,虽摄六品监察御史一职,但封大于官,所以长公主无需穿公服,只悬袋符即可。”
也是,她可是长公主,若真要她穿那身绿不拉几的公服出去,她只怕丢人呢。
晚膳时,宋茹甄等了许久也未等到褚晏回来,平时,这个时辰褚晏早就回来了。
蕙兰摆放着碗碟道:“许是驸马爷刚上任少府尹,事务有些繁杂也是有的,要不,奴婢派个小厮去问问?”
宋茹甄拿起筷子,道:“不必了。”刚要动筷,又想起什么来,停箸道,“一会儿你去同齐明箫说,让他挑选一个伶俐话少的小厮,以后每日跟着驸马上值伺候,若有什么事要通传的也方便。”
“奴婢这就去。”蕙兰将将转身,褚晏正好进门,蕙兰笑着上前行礼,“驸马爷,您终于回来了。”
褚晏客气地颔了下首。
宋茹甄放下筷子,抬头看着褚晏。
今日的褚晏终于不用穿着那身绿色的官袍了,而是穿着一身五品红色的团禽圆领公服,头上戴着黑纱冠,与他冷白色的肌肤相衬,越发显得唇红齿白,丰神俊逸。
褚晏看见她的一瞬间,目光有些躲闪,犹豫了一瞬放走过来坐下。
宋茹甄问:“怎么这么晚回来?”
褚晏淡淡道:“公事耽搁了。”
宋茹甄重新拿起筷子道:“先用膳吧,饭菜都快凉了。”
“恩。”褚晏拾起筷子安静地吃着饭,却一样菜也没夹进碗里。
宋茹甄突然瞅着他问:“你怎么了?”
褚晏目光一闪,垂下眼帘道:“无事。”
宋茹甄越看褚晏的样子越觉得心虚,难不成昨夜她真的把他给怎么样了?
她放下筷子,斟酌着用词道:“那个,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褚晏迅速抬头,愕然地盯着她,“不记得了?”
宋茹甄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真对你做了什么?”
褚晏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摇头道:“……你没有。”
宋茹甄滴溜溜的眼珠子来回转了转,然后小心追问:“那是你对我做了什么?”
褚晏立即别过脸去否定:“没,没有。”
宋茹甄总结:“那就是说,什么也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