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坦然,太后的神情微变, 手臂无意识的抵在桌上, 原本淡然一切的面上,露出几分愠怒来, 她虽不关心朝中事,却又对朝中事知之甚多, 也知道闻瞻此行是为得什么。
她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带着恨他不成器的意味, 转头别有深意的望一眼殿内众人,只道:“皇上,别因为一个姑娘,罔顾亲情责任。”
“太后觉得这里面哪一位, 可以同朕谈及亲情?”闻瞻突然笑起来, 那笑中沁着丝丝凉意,淡漠疏离的很。
“谈及不上亲情无所谓,但身为帝王,国家、百姓, 样样都重要,唯有你那点儿真情毫无价值。”
太后用余光端详着他,不带任何情绪,停顿片刻之后又道:“你不想让你心中的江姑娘,得到你母亲那样的下场吧?”
闻瞻的母亲是他的禁忌,将他母亲与江知宜放到一起谈论,更让他不满,他收起面上的笑容,目光锋利尖锐,直直的盯着太后,只道:“朕不是先帝,她也不会是朕的母亲。”
话罢,他不等太后回应,掀袍起身便往外后。
众人本就在小心翼翼的张望着他的方向,见他起身,面面相觑之后,也纷纷起了身,连舞乐都已经停止,无数双眼睛落在他身上,好像是在无声的询问发生了何事。
闻瞻微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他欲撕破一张张惺惺作态的面容,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毫无必要,这些人,本来不就是这样吗?
他站立在那儿,一双平静的眸子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将威胁的话直白的吐露:“朕脾性大,你们应当是知道的,谁若是起了什么心思,想要动朕在意的人,那朕必然让他,死都不能死痛快。”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却像是平地惊雷一般,在这原本喧闹非常的宴席上炸开,使得众人纷纷噤声不敢言。
闻瞻并未观望他们精彩而多变的面孔,已经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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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不知何时开始落雪,从轻柔的小雪花逐渐变厚,密密麻麻的散落下来,如棉似絮,堆银砌玉一般将整个镇国公府拢住,露出一个银装素裹的宅院来。
江家的人早已经落了座,却迟迟不曾动筷,热热闹闹的话着家常,将这一年的经历都尽数抖搂在桌上,有人为此轻笑,有人也因此沉默。
“不知皇上临时又起了什么兴,怎么突然要择几位大人的府邸,亲自来送钟馗画?”不知谁率先开口,将话匣子打开。
紧接着便有人回应:“那谁知道,皇上的心思岂是你我可以揣度的,只是他一时兴起不要紧,恐怕这京中的各位大人都得等着他,像咱们一样不敢落筷了。”
“那倒未必,宫中的李公公不是传话来,皇上不一定择哪几家,只让咱们一切如常嘛。”有人出声反驳。
“话是这样说,但是你敢动筷,等着让皇上来看你满桌狼藉,尽是残羹剩饭吗?”先头说话的人摇头笑笑,立即反问他。
“行了,左右今晚要守一夜的岁,何时动筷又有什么紧要?”江载清面露不悦,抬手冲众人摆了摆,示意他们莫要再多言。
他话刚落下,便听府门外传来尖细的呼喊,高声道皇上驾到。
屋内众人毫不迟疑的迅速起身,便往门外走,待看见抬步进来的闻瞻,又连忙跪拜行礼,高呼问皇上安。
闻瞻在那里站定,身旁的李施为他撑着油纸伞,簌簌而下的雪花顺着伞面滑下来,迷迷蒙蒙的遮了人的眼,使人看不清伞下人的真面容。
他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流动,寻找着江知宜的身影,待看见她小小的一团,就跪在江载清的身后,因为有人挡着,而且她低着头,并不能确认那人就是她。
但闻瞻就是觉得那必然是江知宜,他面上露出些不易察觉的笑容来,冲众人抬了抬手,温和道:“各位平身吧,朕今日来,不过是想瞧瞧各位大人新年过得如何,顺带着送些东西来。”
说着,他招手让李施送上钟馗画,佯装茫然的询问:“朕此次来,不会打扰到各位大人吧?”
“皇上这是哪里的话,皇上能来,是给整个镇国公府的恩典,岂有打扰一说。”江载清依旧恭敬非常,上前接过那画,又抬手请闻瞻进去,“外头风雪大,皇上快快进屋吧。”
闻瞻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江知宜身上,待她抬起头来时,他方转开了眼,避免与她对视,因为他怕一不小心,就会倾泻满腔的思念之意。
因为他的躲避,没有看见江知宜颇为认真的端详了他的脸,待看见他面色苍白,尽显病中虚弱时,秋月般的蛾眉微微皱了起来。
众人簇拥着他进了屋子,又将他请到上座,等众人都坐定了,有人才缓缓开了口,殷勤道:“其实这样的小事,哪里用得着皇上亲自跑一趟,况且皇上还病着,外头冰天雪地的,若是损害了龙体,臣等可是罪孽深重了。”
听那人提起他的病情,闻瞻立即抬手,以手背掩嘴,轻轻咳嗽两声之后,又道:“就是因为病着,多日不曾出门,倒不知已经要过新年,却还是这样折胶堕指的寒冷。原本朕应该早早就到,却因为下雪路滑,又受那轿撵颠簸,觉得身子不大舒爽,这才平平耽误了些时候。”
“那皇上此时身子可好了些?要不要寻府中的郎中来给皇上瞧瞧?”提到龙体不适,众人皆是如履薄冰,江载清作势就要叫人来为他查看,省的他在府中有什么好歹,到时候护君不力的罪名怕是要落到自己身上。
“无妨无妨,病还没好利索罢了,不得事的。”闻瞻表现出少见的平和态度,他应付过众人,又低头去看面前备好的吃食,他原本就打算在镇国公府多呆会儿,这会儿看见吃食,立即转头看了李施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朕瞧着镇国公府的吃食不错,与宫中的大有差别。”
“是,的确是……”李施领会他的意思,就要出声回应,但这屋内坐着的人多,不免有意图讨好之辈,听完他这话之后,忙随声附和:“这宫内外的吃食确实相差甚远,皇上若是看得上,不如动筷尝尝?”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人身上,暗怪他多嘴多舌,给自己寻麻烦,江载清更是立即瞪了他一眼,摆手偷偷命小厮叫郎中来,先不提皇上会不会有事儿,总得提前将一切都打算好,不管到何时,都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宫中规矩,任何人不得劝膳,现在虽不在宫中,但闻瞻仍然默不作声,还端着身为帝王的姿态,李施却颇为上道,边故意劝他略尝尝,边蹲下身子,就要率先为他验菜。
“不必验了,朕还能信不过镇国公吗?”闻瞻往江载清的方向望过一眼,抬手止住李施。
“皇上还是验验的好,微臣怕府中的饭菜不和皇上的胃口。”江载清面上堆满了笑容,却丝毫不见笑意。
这话说得别有深意,合不合胃口的,岂是旁人可以验出来的?分明就是江载清心有恐惧,生怕这原本安全的饭菜,落在皇上嘴中,也成了不安全之物,谋害帝王的罪责,他可承担不起。
闻瞻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的顾及,但这样的状况上,再命人特意验菜,着实是太过见外,闻瞻不再与他攀扯,二话不说,亲自举筷随意夹了块东西,便往嘴中送。
塞进嘴中的那一刻,他已经暗暗后悔,怪自己一时冲动,连什么口味的东西都不曾看清,便敢往嘴中送,但已经送进嘴中的东西,再也不能吐出来,他只能连嚼都不曾嚼过,生生咽了下去。
李施看着桌上那盘夹杂着茱萸的肉片儿,忙拿起一旁的茶盏,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以让他漱漱口的幌子,掩住他明明吃不得辣,却偏偏佳那盘重口之菜的失误。
闻瞻仰头喝下那杯水,方缓和了一些,他用余光打量坐的不远的江知宜,隐隐约约看见她神色严肃,他只当是她不喜自己来镇国公府,心中蓦地一沉,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只道:“不错,的确与宫中吃食相差甚远。”
妄图阿谀奉承的人见他毫无顾忌,又听他出言夸赞,霎时喜上心头,不忘指指一边的菜,接着相劝:“皇上,你手边那道酿冬菇炖也不错,您尝尝?”
“好。”闻瞻点点头,忍着喉中和胃中仍未过去的火辣,夹了块冬菇再次塞进嘴里,所幸这是个温口的菜,让他高悬的心缓缓落了下来。
待他吃完,有人还要再劝,李施却已经上前阻拦,只道:“皇上晚间已经在宫中用过食,这会儿不能吃太多。”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无人敢劝,但因为有闻瞻在,众人不敢动筷,只是一直看着他,生怕因自己一时大意,冲撞了九五之尊。
看着众人如此拘束,闻瞻自知他不该再留下去,他整理锦衣,缓缓起了身,就要出言告辞。
因为即将离开,他这才敢直白的望向江知宜,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江知宜也在望着他。
两人四目相接之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她眼中所含的东西,是他以往不曾见过,一时还咂不出来的。
他这才看清,江知宜今日着了一件朱槿红的长裙,耀目的红色,更显得她肤色莹白,腰间绣着花样儿的衣襟收紧,显出纤纤细腰来,她的手垂在一旁,还攥着条丝帕,手指不安分的活动些,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闻瞻只觉她周身的红色比宫中的大红还要晃眼,直直的晃到他的心中,让他再也挪不动脚。
他想:他身为皇上,享得是天下独一份的尊贵,要在一个臣子的府邸多呆些时候,应当算不得什么吧?这些人要恭谨相待,那是他们应当有的态度,他不应该觉得不安。
第82章 尾声 她专门只为他来
闻瞻想要多看两眼余光里的红色, 毫不在意自己已经在众人面前起了身,作势便要再次坐下。
可是江载清压根没给闻瞻机会,他弓腰行礼的动作虽然依旧恭敬, 但面上确是显而易见的“逐客”之意, 笑道:“皇上这便要离开了?那臣等送皇上出去。”
这句话当真是堵住了闻瞻的选择, 他没法子再留下来,只是偏过头又扫了江知宜一眼,方道:“如此……甚好。”
说话间, 闻瞻已经由江载清引出屋门, 他欢喜雀跃的摆驾来,却颇为落寞的做轿走, 抬着他的轿撵离开镇国公府的府门, 而后消失在茫茫落雪之中。
送走了头顶的这尊大佛,满府上下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众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哪里还有闻瞻在时的小心姿态。
但事事不能皆遂人心, 桌上的酒还没全下肚,门外就传来小厮的禀告声, 边跑便喊:“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什么不好了?”江载清双目一瞪, 竖眉质问。
“是……是皇上他出事儿了。”那小厮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梗着脖子回道:“皇上的轿撵走到半路的时候,抬轿的宫人们脚下打滑,不小心摔了跤, 整个轿撵都落了下来,皇上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怎么的,整个人都从轿中栽了下来。”
“什么?那皇上现在如何?”江载清被小厮的话吓得惊惧不已,噌的一下起了身。
“小的没法靠近,只是远远的观望过一眼,具体伤的有多重也不知道,只瞧见皇上脸上全是血,坐在轿撵边儿上一动不动,那些太监们也都随着他不敢动,在长街那儿跪了一片,好像等着太医过来呢。”那小厮也是惊恐万状。
他听命跟在皇上的侍从后护送,瞧见那番场景时,压根没敢多留,慌忙跑回来要禀告老爷,生怕皇上是自他们这儿出的门,有了什么事再怪罪到他们头上。
“长街,哪条长街?”还没等江载清再问,江知宜已经率先开了口,她眼中满是慌乱,声音抬得极高,好像并未顾及此处还有满屋的人。
那小厮被她突如其来的询问吓了一跳,吞吞吐吐的回答:“临……临安街。”
江知宜迅速起了身,仍保持着几分冷静,嘱咐道:“父亲,您快收拾收拾,带好郎中再去见皇上,宫中离那儿远,不知等太医来得是什么时候,我先去瞧瞧什么情况。”
她这决定不大妥当,因为说起来,这屋中的哪一位,都比她更合适先去瞧皇上,但江知宜压根没给众人反驳的机会,说完便提裙往外跑。
事到如今,她再想不到别的,只知道皇上本就在病中,这会儿又遭了难,满脸的血,不知是磕到碰到了何处,才至如此严重。
采黛紧接着追上去,一手提着灯笼,另一手为她撑着伞,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又劝道:“小姐您慢些,这黑灯瞎火的,又下着雪,您仔细脚下。”
“采黛,咱们还是快着些吧。”江知宜接过她手中的灯笼,稍稍抬高了些,照亮前头的路。
“小姐,您着急也没用啊,您又不会瞧病,况且……”采黛就着黑暗打量她的脸色,不情不愿的开口:“况且皇上残暴无道,说不定现下便是他的报应。”
“采黛,别这样说。”江知宜轻声呵斥,握紧了她的腕子,脚下步子没停,声音之间愈发慌乱起来,甚至有些焦躁的说道:“我不想他出事,真的不想。”
采黛手上动作一滞,隐隐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完全错过了她在宫中的那段日子,所以到了此时,不知如何开口。
“小姐。”采黛轻轻唤了她一声,嘴唇张合之间,什么也不曾说出口,只是默默将伞举高,以防掩住灯笼的光亮。
除夕的夜里,人人都在家中团聚,街上本该是空荡荡的,临安街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祸事,突然热闹起来。
因为这场热闹,江知宜刚靠近街巷,便寻到了那小厮所说的跪成一片的宫人。
她快步跑过去,隔着无数跪在地上的人,隔着洋洋洒洒的玉鳞飞舞,朝着轿撵所在的方向,哑着声音唤了句“皇上”。
众人闻声纷纷转过头来,轿撵旁的闻瞻也应声转身观望,他手中抓着方帕,正按在额头处,待看见眼前人,他还有些不可置信,黑眸中荡起层层波澜,愣怔着询问:“卿……卿卿,你怎么会来?”
没看见一张满是鲜血的面孔,江知宜顿时松了口气,但由于两人之间隔着段距离,她瞧不清他究竟哪里受了伤,只能缓缓朝着他走去。
她因为太过着急,步履并不算轻盈,身上的裙袂与环佩珊珊作响,但落在闻瞻眼中,却是别样的恣情。
她的裙摆处不知何时被沾湿,尘土与白雪碾成的灰泥,星星点点的溅在她的衣裳上,打着褶子的裙身,随着她的走动不断轻摆,一层接着一层的,如同江上一阵阵的秋波,而这波浪又一下下的直往人心头冲。
闻瞻快走几步迎了上去,又问了一遍她怎么会来。
江知宜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微微仰起头,拉开他挡住额头的手,去查看他究竟哪里受了伤。
她这才发现,闻瞻的伤势压根不像小厮说得那般夸张,唯有额头上不知怎么划出一道伤口,他压住的手一松开,又有鲜血往外流,但着实成不了满脸是血的状况。
“吓死我了。”江知宜用帕子为他沾了沾流出的鲜血,又让他抬手压住伤口,面上终于露出几分轻松来,可她适才着急忙慌跑来的焦急模样,已经尽数落在人家眼里。
江知宜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些许窘迫,她下意识的攥紧手中的帕子,支支吾吾的解释:“我……我们府中以为皇上出了什么事,所以才……才让我先过来的,让我瞧瞧你可有事,现下看到你没事,我便回去知会我父亲一声,让他莫要着急过来了,还有我那些叔父堂兄的,都关心的很,我去告诉他们都不必着急”
她的话说得语无伦次,是因为不知道如何解释,绕绕弯弯的说了许多,也没说明白自己到底为何而来。
“你是怕朕出事才过来的,对不对?”闻瞻抓住她的腕子,目光灼灼的望着她,语气有些慌乱,因为她的回答对于他来说万分重要。
江知宜低垂着头,没法子回应他的话,因为她人已经在这儿,无论否认什么,都是虚假。
瞧见这番状况,李施已经悄悄摆手,命跪成一片的宫人退到一旁,他们皆是弯腰埋首,如聋似盲的不闻身旁任何事。
闻瞻微微屈腿弯下身子,让自己正对上她的目光,不疾不徐的说道:“你知道吗?自从你离宫之后,我一直在想,我这样荒唐狠绝的人,一点也不好,所以你不喜欢我是应该的,是天下最应该的事情。”
他略微停顿,眸中似有光亮,但是他依旧望着江知宜,不曾移开一寸目光,哽咽着声音继续道:“可是……可是偶尔我也会想,我正在一点点变好,要不……要不你喜欢喜欢我吧,只要你望我一眼,我就可以做得更好。”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说到让她喜欢自己时,几乎是低不可闻,边说还边打量着她的神情,满脸皆是谨慎小心的意味。
江知宜的头垂得更低,不知是不是雪花飘进她的眼中,让她的眼疼得发酸,竟没出息的落下泪来。
闻瞻瞧见她眼角的湿润,更是手足失措,他抬手用指腹轻柔的为她抹去泪水,感受着那温热灼烧着他微凉的指尖,扬起几分勉强的笑意,柔声笑道:“没关系的,你不想喜欢我也无妨,你别哭,你若是再哭下去,我这病了几日的身子,怕是遭不住。”
“我没有哭……没有哭。”江知宜摇着头,眼眶中的泪水愈发凶猛的涌出来,她抬手一把抹去,眼角顿时成了红色。
“你这样……你这样让我没有办法了。”闻瞻伸手解掉身上的大氅,任由它垂落在地,而后一把将她揽进怀中,念念有词道:“原本不打算抱你的,因为我适才栽倒在雪地里,沾了满身的雪水,又凉又脏的,怕弄脏你的衣裳,又怕冻着你,但现在没办法,你且先忍忍。”
他紧紧拥着她,似乎要将人揉进骨肉中的亲密,江知宜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终究还是环住了他,又突然没头没尾的说道:“我出宫时,只带了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