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韩姑娘很有可能会武功,而且还是个狠角色。”张宝全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找了一个贪花好色的癞子,跟他说了几句。他果然就上钩了,半夜跑到韩家。可第二天早上,方癞子就被人发现躺在街头,整个人都废了。我打听了一下,之前韩家老宅的人第一次去要房子,也是被打回去的。”
“会……武功?”宋雁回脑子轰然一震,当场怔住,“她会武功?”
一直以来,她都没往这方面想过。上辈子她第一次见到韩濯缨时,对方已是东宫太子妃,端庄典雅,落落大方。这辈子两人身份换回来后,府中无人在她面前提起韩濯缨。
难道韩濯缨竟然会武吗?也是,毕竟在边关待了十年。
张宝全觑着她的神色,轻声道:“我觉得,你好像很讨厌那个韩姑娘。”
宋雁回哂笑,讨厌?何止是讨厌!是恨啊。是韩濯缨偷走了她的人生。如果没有抱错,那在临西侯府跟太子一见钟情的应该是她啊。所以为什么不恨呢?
看她神情,张宝全觉得自己可能猜对了,就试探着道:“你现在样样比她好,不用讨厌一个不如你的人。”
“比她好?”宋雁回怔了一瞬。她要的从来不是比韩濯缨好,而是将其狠狠踩在脚下,她才能心中畅快。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对张宝全这个除了杀猪什么事都办不好的废物说了。
宋雁回垂眸,神色微冷:“我知道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用你管,你可以走了。”
“嗯。”张宝全点一点头,眼皮耷拉下来,他退了几步后,又小声说了一句:“人还是要多笑,其实你笑起来更好看一些。”
宋雁回脸色微变,隐忍未发。只待他刚一离去,她就拂袖将桌上茶盏摔了个粉碎。
她前世走投无路时,他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宋雁回胸膛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头的种种情绪。不过张宝全有句话提醒了她,最近比起对付韩濯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宋雁回去正房陪母亲王氏。
毕竟是亲生骨肉,朝夕相伴,母女之间的感情也迅速升温。
近日王氏时常面露愁容,宋雁回知道她在担忧什么。
前不久太子因事得罪皇帝,去了皇陵。长兄宋佑安作为太子伴读,随其一道出京。尽管长姐宋清兮带信回家,说不必过分担忧,可王氏仍免不了担心。
宋雁回很清楚,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因为皇太子地位稳固,且不久后就会重回东宫。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年前太子会在宋佑安的陪伴下,来临西侯府一趟。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与宋家的二小姐一见钟情,被传为佳话。
这一次,宋家的二小姐应该是她。
不过太子谢泽现如今不在皇陵思过,而是正在位于京城城东的清水巷韩宅。
已是十一月,天气渐冷。那晚谢泽收拾方癞子,伤口裂开,经过调养,伤势比先时好上许多。
谢泽也就不再愿意每日只待在房中,时常会在院中走动。看前院的海棠树,看后院的花草果蔬。
毕竟二进的宅子,总共也只这么大一点。
自搬进清水巷后,隔三差五会有一些邻居大娘来韩宅串门,或是送把菜,或是借点醋。
邻里关系和睦是件好事,但韩濯缨不免有点担心。
如今她那个“兄长”清醒过来,她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在他脸上摆弄,为他改装。但她又害怕他原本的模样会惹人生疑,招致祸患。
这日阳光明媚,谢泽找了个瓢葫芦,在后院浇菜。
院中花草菜蔬大多数是韩二叔生前种下的。韩二叔性格沉闷,因为早年丢失侄子一事心中有愧,又瘸了一条腿,平日里寡言少语,只爱种菜种花。
当然,谢泽浇菜仅仅是因为闲得无聊罢了。——韩家厢房桌上摆放的那几本杂记他很小就看过,且烂熟于心。
论藏书之丰,天下又有哪里比得过宫廷呢?
不过,谢泽发现一件挺有趣的事情。自从他开始去后院浇菜,他那个“妹妹”就变着花样想照顾他的脸。
“天冷,也有风,我帮你涂点面霜吧?”韩濯缨试探着问。
谢泽笑得温和,拒绝的却很干脆:“不必了,妹妹自用就好。哥哥是男子,皮糙肉厚,用不到那些。”
他说着舀了一瓢水,细心灌溉青菜。
韩濯缨望着他在阳光下的俊美脸庞,心想,皮糙肉厚?她可能是对这个词有误解。再说,她也不是为了让他保湿防风,是想给他改装,让他有那么些许神似她生父韩靖啊。
他先时待在厢房也就罢了,可以借口在养伤,拒绝邻居的探视。现如今整日在院子晃荡。若有邻居串门不巧撞上,惹人怀疑就不好了。
见这个法子不行,韩濯缨眼珠一转,换了主意。她垂眸低语,声音细细:“哥哥是嫌弃我了么?”
“嗯?”谢泽挑一挑眉,正浇菜的手微微一抖,有水滴落在青色菜叶上。
他在韩宅养伤这几天,这个妹妹除了哄骗他说他们是亲兄妹那次,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情真意切地叫他哥哥。
——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们平日里都不这么唤他。
这是在撒娇么?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连这等小事都要拒绝?”韩濯缨看着他,眼神执拗,分明是个被兄长伤了心的妹妹。
谢泽眸中漾起笑意,想到自己这些时日俨然是一个好兄长,论理不应该拒绝。于是,他点一点头,有些勉为其难的样子:“那好吧,你把面霜给我。”
见目的达成,韩濯缨唇角微微翘起。然而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她又立刻摇头,像个娇蛮的小姑娘:“不行,我帮你,你按我说的去办。”
谢泽面露难色:“我,菜还没浇完。我在这儿胡乱涂了就行。”
怎么能让他自己涂?韩濯缨视线微动,一眼瞥见韩二叔生前坐着浇菜用的矮脚凳。她干脆一指:“那你去坐那儿。”
谢泽忍着笑意,果真走过去坐下。
“把眼睛闭上。”
两人离得很近,他能清楚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非兰非麝,却意外的好闻且让人安心。他“嗯”了一声,双目微阖。
韩濯缨没学过易容术,只懂一点简单的改装。她借着涂抹面霜的机会,在他脸上一阵摆弄,手速极快。
谢泽有一点后悔自己的决定了。小姑娘的手轻柔地在他脸上抚弄,明明不带任何狎昵,可他的脸颊的温度却不知不觉向上攀升。
他呼吸一窒,忙屏息敛神,驱走所有杂念。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韩濯缨停了手,认真端详一阵,对自己的成果还算满意。
眼前这人相貌上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五官还是原本的五官,但似乎哪里都不一样了。再配上她特意买的青色布衫,乍一看去,也有一两分韩靖的影子了。
谢泽隐隐能猜到她做了什么,不过她不挑明,他也就装作不知道。他笑一笑,故作认真地点头:“嗯,谢谢妹妹了。”
他刚起身,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与之相伴的是邻居马大娘的声音:“……就一点葱,我自己来就行。”
说话间她已到了后院。
看见后院菜地的两兄妹,马大娘愣了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是雁鸣吧?你这是大好了?上回在房间里没看清,今天见了你,感觉你比你爹还要俊俏呢。”
素来不喜欢被人议论相貌的太子殿下脸色微微一沉。
韩濯缨轻咳一声,身形晃动,有意无意挡在了“兄长”身前。她微微一笑:“这是对门的马大娘,最是热心肠。”
马大娘笑问:“韩姑娘,我掐把葱,不妨事吧?”
“不妨事。”
马大娘快速掐了葱,却没立刻离去,而是冲韩濯缨招招手:“韩姑娘,过来过来。”
“怎么了?”韩濯缨心下不解,依言走过去。
马大娘凑到她耳边,悄声问:“你哥脑袋好了没有?”
“什么?”
“他不是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吗?现在想起来了吗?”
韩濯缨回头看一眼不远处正在专心浇菜的“兄长”,摇头:“大概没有。”
马大娘甚是惋惜地拍了一下腿:“那,那他有记忆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以前是做什么营生的?”
韩濯缨心头一跳,却神色如常:“不知道啊,没说过。”她暗想,是不是马大娘猜到了什么?
然而下一瞬,她却听马大娘继续道:“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他是否娶过妻啊?你觉得我们家琳娘给你做嫂嫂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我错了,存稿放进存稿箱,忘了设置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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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拒绝
韩濯缨表情一滞:“琳娘?嫂嫂?”
敢情马大娘不是对他起了疑心,而是想让他做女婿?
马大娘点头,又看一眼不远处的“韩雁鸣”,小声道:“不是我自夸,我们琳娘针线活那是一等一的好。缝缝补补,洗洗涮涮,就没有她不会的……”
韩濯缨知道琳娘,是马大娘家中长女,今年十七岁。马大娘对她和翠珠热情,一是因为本身是个热心肠。另一个原因则是看她们年纪和琳娘相仿,心存怜惜。
“……要不是她挑剔,立志要找个俊俏的,只怕这会儿早就找好婆家了。”马大娘努了努嘴,“不然你私下里试探一下你哥的口风?如果他有意,那我改天就叫琳娘来你家借菜,也好让他们趁机相看一下。两家离得近,要真成了,以后走动方便,你也不用担心嫂子难相处。”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韩濯缨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略一沉吟,忖度着道:“有大娘这样好心肠的母亲,琳娘肯定是个很好的姑娘,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我二叔刚过世没多久,现在就说亲不太好吧?而且我哥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万一他先时娶过妻,或是定过亲,那岂不是欺负琳娘?”
短短数息间,她就找到了好几个理由。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琳娘好坏,反正这门亲事绝对不能应下。
——“兄长”身份未明,又何必把别人也牵扯进来?
马大娘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她扯了扯嘴角,“嗨”了一声:“我就这么一说,也不是立刻就叫他们结亲,你慌什么?再说,行不行也得你哥说了才能算啊。”
“我哥他不记得了……”
马大娘讨了个没趣,心中不快,又瞧了“韩雁鸣”一眼,干脆越过韩姑娘,直接笑问:“雁鸣啊,大娘给你说亲你要不要?”
谢泽正自浇水,听见这句话,愣了一瞬后,明白这个雁鸣指的是他自己。
说亲?年初齐贵妃倒是提过给他选太子妃,还推荐自家侄女。消息还没传进他耳中,在父皇那里就被否了。
他的亲事,连皇帝和贵妃都不能轻易决定,眼前这个大娘更做不得主了。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他就听到他那个“妹妹”抢先说道:“哥,你以前到底有没有娶过妻,你还记得吗?”
她将“娶过妻”三个字咬的很重,分明是在暗示什么。
谢泽一点就透,他有点想笑,脸上却适时露出迷茫之色:“我,想不起来了。”
韩濯缨追问,意有所指:“所以你很可能已有妻小了?”
谢泽能确定自己尚未娶妻,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很配合地回答:“也不是没可能。”
“唉,你看这……”马大娘急得拍了一下腿,“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偏偏就想不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