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易硬着头皮道:“这是小的今日在当铺赎回来的。”
司徒鹤闻言,眸色一暗,“你可知是谁当卖的?”
钱易买下这耳坠是为了羞辱沈之言,自然不可能知道是谁当卖的,可既然这位千户这么问了,便也只能道:
“回大人,是白鹭书院的学生,名唤沈之言的。”
“沈之言..”
司徒鹤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接着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拿起那个盒子在手中把玩。
身后的锦衣卫也不知道这位大人在想些什么,可他这般反应明显便是发现了些什么,便只能问道:“大人可是有了什么发现?需要禀报太子殿下么?”
手中的盒子转了个圈,司徒鹤手中一顿,眯了眯眼。
“不。”
“不用传”
他转过身走出门,冲身边下属道:“去安排一下,明日我要去白鹭书院。”
下属一惊,但也只得压下心中的诧异,道了声:“是。”
司徒鹤闭了闭眼,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人的纤瘦的背影,她白皙耳垂上一晃一晃的红耳坠,与赤色的艳阳一起惊了他的眼。
他收起心思,离开了青丝苑。
第八章 这日,沈之言刚一进思……
这日,沈之言刚一进思学堂,好友谢舟便神秘兮兮上来悄声道:
“子服,你知不知道,今日要来一个新同窗?”
沈之言走到自己位置上,漠不关心道:“不知。”
白鹭书院是临州最好的书院,来这里的学子要么是天赋异禀,要么就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所以新来的学子,也不在乎这两种。
谢舟见沈之言也不好奇,不免感叹道:“我也是听夫子说的,说是钱知州的远房亲戚,据说还是从京城来的。”
京城二字让沈之言微微抬起了眼皮,不过那眸中的情绪只是微微一动,便很快沉寂了下来。
众人皆在位置上落座,沈之言翻开昨日看的策论开始温书,便忽觉有一人不疾不徐从旁经过,并怡然在他右手边坐下来。
那人一身白底金纹的罩袍,腰间坠着同色玉佩,正同时向他看过来。
他眼睛明明在笑,可眼底的幽光却又像伺机喷出毒液的蛇,让沈之言不由眉头一皱。
这人给他的感觉,很是碍眼。
沈之言转过头去不做理会,那人却看了他一眼,道:“你就是沈之言?”
说完又似笑非笑地道:“我听说你是这里的第一?”
沈之言淡淡地看向他,皱眉道:“你是?”
“呵。”那人轻笑两声,“司徒鹤。”
说完意味深长的补充道:“沈兄,真是幸会呢。”
沈之言看不出他的意图,可这也不妨碍他不喜这人的态度,他便皱眉移开目光,不再搭话。
司徒鹤打量了他一眼,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脚下的布鞋似乎还有些开裂,他心中一哂,眼角划过一丝讥讽。
“吏治不明,民意不平,此乃国殆也,前六朝之事,为官者,皆以为戒。”
李夫子道:“这是霍老先生在《为官论》之中的话,老朽今日便要请教诸位,何为官者?官者为何?”
听得夫子的提问,便有学生沉思片刻道:“为官者,当为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也有那不着调的世家公子笑道:“当为美婢金财,好不快活!”
有人跟着哄堂大笑,夫子瞪了他一眼,满堂便安静下来。
李夫子冷哼一声,看向沈之言,“之言,你认为呢?”
沈之言睫羽微抬,站起身来。
“为官者,当为吏治清明,海晏河清。”
他声音冷淡,却字字有如玉石落银盘,清脆而有力。
“好!”
李夫子满意的点点头,不住夸赞了几句。
沈之言坐下后,只听身侧响起一声轻笑,司徒鹤嘴角噙着笑,懒散道:“沈兄好气志。”
说完又眯了眯眼,讽刺道:“不知这气志,撑不撑得起你的海晏河清呢?”
当今皇上在壮年时还尚算一个明君,可近年来也是越发昏庸,朝政一半把持在太子手中,小小一个青衣书生,居然还敢说什么海晏河清,当真是可笑。
眼见快要到午时,夫子便放了他们休憩,各家小厮婢女们一拥而上,开始前后张罗起来。
有一小厮匆匆进门,在司徒鹤身边耳语。
片刻,司徒鹤点了点头,那小厮便低着头又匆匆出去了。
沈之言被夫子叫到了内室,李夫子打量了他一眼,才叹气道:“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沈之言眸色动了动,“让老师失望了。”
李夫子负手走了几步,又叹道:“你不想做官,是因为你父亲的事吧?”
沈之言指尖微缩,喉间有些酸涩,“对不起,老师。”
“不必说对不起。”李夫子道:“你父亲也曾是我的学生,十五年前,你父亲被小人诬陷而遭到贬黜,之后郁郁而终,可他依旧希望你能继承他的遗志,还这天下一个海晏河清。”
“我知你厌恶官场,若不是你父亲临终嘱托逼着你读书,你便宁愿待在穷乡里做一个乡夫,是也不是?否则以你的能力,不会连连两次乡试落选,我也知你心有不甘,否则也不会说出海晏河清这句话。”
“你父亲九泉之下,想必也不想看到你因噎废食,况且,你若这般固步自封,你父亲的冤情,便永不得大白于天下了。”
沈之言瞳孔微缩,他静立良久,忽而朝李夫子一拜。
“学生,知道了。”
....
此时的姜妙跟着王婶进了城,王婶家在城里有个小菜摊,每日起早贪黑的来卖点小维持生计。
近几日沈家大郎忙着去书院念学,王婶怕她在家无聊,便提出每天带她来城里逛逛。
谁知姜妙往那菜摊前一站,不及片刻,买菜的人便挤满了小摊。
王婶悄悄打量了姜妙一眼,只见这姑娘虽然身穿朴素的青裙,容貌也刻意的不做打扮,可她眼尾带红,烟波盈盈,看起来娇怜至极。
“小娘子,这青菜可否少我一个铜子儿?”
“小娘子,这豆子可还有多的?”
“小娘子生得这般好,缘何在这儿卖菜?何不跟了哥几个,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忽闻一道粗嘎的男声响起,几个地痞模样的男子吊儿郎当的走了过来,王婶慌忙将姜妙拉到身后,使了个眼色,王叔也赶紧站了起来打圆场。
“哎哟,几位爷,这是我远房侄女,乡下来的,入不了几位爷的眼。”
“隋二,你在做什么?”
一声娇喝传来,人群顿时一片寂静,待看到来人时,便赶忙让开一条道,几个穿着艳丽的女子便带着身后的仆婢走上前来。
被唤作隋二的人脸色一变,谄媚的向来人道:“哟,三小姐,是您啊!”
钱惠婉冷哼一声,接着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姜妙。
她脸色顿时一变,眸子里露出些厌恶来。
钱慧婉虽是知州家的三千金,母亲受宠,可到底是个庶女,长得也不尽如人意,所以平生最讨厌的,便是长得比自己好看的人。
她正欲对姜妙发难,身旁的跟班便惊道:“林妙?!”
姜妙一看,还真是巧,曹琴花。
“你认识?”
钱惠婉皱了皱眉,曹琴花忙道:“表姐,就是这人!”
方才她才与钱惠婉说过,村里来了个长相妖艳的狐狸精,容貌惑众不说,还顺带抢了她的未婚夫。
钱惠婉头脑简单,此刻一听曹琴花这话,自然少不得要教训教训她。
她上前,冷哼道:“你叫林妙?”
姜妙挑了挑眉,并未搭话。
“你!”
这人竟然如此无视于她?!钱惠婉气炸了,当即便尖声道:“给本小姐道歉!”
姜妙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不好意思,我从不跟长得丑的人道歉。”
这下几乎是踩了钱惠婉的通脚,她往日仗着家世,在临州从来都是横着走,还从未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她指着姜妙的手指颤抖,突然冷笑道:“给我砸了这个菜摊。”
身后小厮得令,便要上前掀翻摊子,王叔上去阻拦,也被一把推开。
王婶忙拉住姜妙,“林姑娘,你快跑!”
他们是有眼色的,这些人显然来头不小,若是真较起真来,姜妙一定得吃亏。
眼见王叔被推倒在地,姜妙便是不怒也怒了。
她好端端的在这里卖菜,到底招谁惹谁了?一个曹琴花便足够碍她眼了,怎么又来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霸王花?
想到此,她冷笑一声,径直抄起菜摊上用来切菜根的小刀,几步绕过呆滞的人群,一把将刀刃抵在了钱惠婉的脸上。
“林姑娘!”
“林妙!你敢!”
钱惠婉吓得脑中一空,当即便叫道:“林妙!你要做什么?我爹可是临州知州!”
她爹还是天皇老子呢!
姜妙冷笑一声,目光划过惊恐的小厮和面无血色的曹琴花,冷冷道:“砸啊,怎么不砸了?他们砸一次,我便往你脸上划一刀。”
“林妙,你个贱人,你知道她是谁吗?!”
“我管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