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却想不到皇后如此识得大体,晋帝心底愉悦,便多体恤了岳氏几句。
只一旁的邓嫔美目微张,眸中星动,满目不可置信。
“陛下,...圣旨当真?”
晋帝叹道:“天子一言,岂有虚假?”
这一言下去,仿佛定了邓嫔的心,她盈盈笑开,跪地行了大礼:“臣妾谢陛下隆恩!”
复位本就是大恩宠,怨不得邓嫔如此高兴,晋帝没多想,便携了邓嫔岳皇后一同入了席。
没多久,姜献也被人请进了坤宁宫。
宴罢,邓嫔母子先行告退,晋帝在岳皇后的伺候下喝完一盏茶,临走时对她道:“皇后今日颇为大体。”
岳皇后浅笑盈盈,行礼恭送:“臣妾谢陛下夸赞。”
晋帝走后,岳皇后的笑从眸间落了下来。
陛下交给她一张圣旨保管不假,恢复邓嫔母子的位份也是真。
今夜她故意巧妙地将圣旨错开,让邓嫔会错了意,也没有引起陛下的怀疑。
姜献那人倒是聪明人,可惜摊上一个只会恃宠而骄的母妃,邓嫔那个蠢人,得知自己即将翻身之后,又会急不可耐地去找谁的不自在呢?
当然是,现太子的母妃,宛贵妃了。
如此一来,东宫那边还坐的住么?
岳皇后料得没错,今夜的东宫,确实不太平。
笔墨纸砚散乱的书房中,姜术砸碎了最后一个砚台。
他本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想,可父皇身边的人传来消息,父皇他却实交给了皇后一张圣旨。
邓嫔身边的眼线,也亲眼所见了那张圣旨。
而且父皇他,没有否认。
竟然还决定在自己大婚时宣布另立太子,那于他是多大的耻辱?
不行!
一但在文武百官面前宣之于口,那他将永远沦为皇室笑柄,也永远与那个位置无缘了。
第五十四章 天家娶亲,军侯嫁……
天家娶亲, 军侯嫁女。
北境告捷和太子娶亲双喜临门,晋朝天子下令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如此盛景之下,京城一时万人空巷。
邓嫔抚了抚鬓边的金步摇, 在百官的朝拜声中,扶着晋帝下了龙撵。
岳皇后已先一步从凤撵下来,领着一众公主贵夫人们向晋帝行礼, 俯拜之间,二者眼神有一瞬间的交汇。
邓嫔冲着她笑了笑。
昨夜晋帝便是宿在她的宫中,今日,还允她一同坐龙撵前来东宫观礼。
虽于理不合, 可有陛下依仗, 又有谁敢多说半个不字?
想到昨日那封圣旨,邓嫔的背脊不禁挺直了些。
岳皇后见状, 脸上并无恼意, 只是掐紧了袖口。
她料想的不错, 邓嫔这个蠢人,昨日复宠之后便急不可耐的去了宛贵妃处明里暗里摆了些谱子,而宛贵妃又连夜往东宫送了密信, 想来也多亏了她,让太子的阵脚乱了三分。
她随着晋帝一同坐上主位,连邓嫔眼神中的挑衅也没有去管。
“太子与新妇拜见天颜———”
太子姜术和柳寒瑶一同上前来,随着礼官的唱礼跪地而拜。
岳皇后看看柳寒瑶, 稍微定了定神,随即面无异色的笑道:“当真是一对壁人。”
与她坐在一侧的世家诰命夫人们纷纷附和。
邓嫔却有些焦急。
太子大礼已经行完,新妇都已被送入新房, 而陛下却还没有半点宣旨的意思。
偏偏她不能表现出一丝焦急,以免陛下不喜。
她偏头望了坐在下首的自己儿子一眼,心稍稍安稳了一点。
昨日她本想提前告诉献儿,可献儿身边还跟着宗人府的监官,她便失了开口的机会。
姜献皱了皱眉。
从昨日起,母妃便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可他虽被赦免,身边却还跟着监视之人,实在找不到机会与母妃私下询问。
他今日得父皇特许前来观礼,瞧见姜术一脸平静的笑,心里却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不过,今日负责巡防东宫的禁军卫长是他在宗人府时便安插在太子身边的人,想来就算有变故,也该提前察觉才是。
思及此,他闭了闭眼,举杯将酒一饮而尽。
姜术目光划过角落里饮酒的那人,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他有些期待一会儿姜献的反应了。
宴过一半,晋帝照常想起身离席,突然眼睛一眯,便见大殿中央鱼贯而入一群身着胡服的舞姬,随着鼓点开始舞动。
那舞姬之首皓齿明眸,杨柳细腰随着鼓声缓缓扭动,一抬头,露出一张艳丽的容颜。
如此颜色,就连百官之中也不乏有惊叹者。
晋帝眉头一动,又坐回椅上。
邓嫔笑意一僵,岳皇后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
鼓声越来越密,仿佛一片波澜汹涌而来,将舞蹈推向高潮。
晋帝指尖无意识的打着拍子。
变故就发生在那一刹那。
那胡姬踩着鼓点旋转到晋帝面前,只一个翻身,手中便多了一把短刀,雪光一闪,竟直直向晋帝刺来!
百官皆惊,竟愣了一瞬才慌忙大喊:“护驾!”
晋帝一惊,却已经失了躲避的先机,幸而被人往一旁一推,险险躲过刀尖。
百官中有武将飞身而来,很快将舞姬擒住,而那舞姬见一击不成,慌乱之下竟然冲着姜献的方向喊道:“二殿下,救我!”
姜献瞳孔一震,桌上酒杯滚地,猛一抬头看向晋帝:“父皇!”
晋帝脸上仿佛笼上了一层阴云,正由宛贵妃扶着顺气。
饶是蠢笨如邓嫔,此刻也脑中一空,跳了起来指着那舞姬大骂:“贱婢,谁人指使你诬陷二皇子!”
一时间满殿大乱,那舞姬被压倒在地,却仍旧大喊二皇子救她。
姜献冷汗涔涔,当即跪下,只喊:“父皇,有人陷害儿臣,请您明察!”
姜术已是太子,他如今只是个庶人,纵是姜术再恨自己,也不过是暗中派人对自己下杀手,可眼下这舞姬的话,分明就是想把他往深渊里推!
一旦坐实这个罪名,那他将再无翻身之地!
他猛地抬眼,却发现姜术并不在场,一颗心逐渐开始下沉。
不好。
晋帝胸口剧烈起伏着,指向姜献的手指也抖得不像话:“你...你...”
邓嫔慌忙跪在他脚下:“陛下,皇儿一定是冤枉的!”
晋帝在宛贵妃的搀扶下站起来,无视邓嫔跪在脚下的求情,目光阴沉。
事实上,光凭一个舞姬的片面之词,他也不能随意给他定罪。
更何况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父....”
姜献急着开口,方才吐出一个字,一支箭矢便破空而来,将一名嫔妃射下高台。
所有人脸色大变,却见一队黑衣甲胄的禁军执着刀剑闯了进来。
“啊!这是....”
“这是怎么了?”
“这不是禁军吗?怎么会进东宫....”
殿内百官一时慌乱起来,禁军卫长张坊小跑上前,对着姜献半跪下去:“殿下,皇城东宫皆已在掌控之中!”
姜献脸色猛地一白。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逆子!”
晋帝气极,一时脑中竟有了眩晕之感,他步履不稳地指着姜献吼道:“你这是要弑父吗?!”
“父皇!”
姜献仓惶道:“今日之事儿臣一概不知!一定是有人陷害儿臣!”
张坊脸色一变,忙道:“我等为今日已筹谋已久,还请殿下莫要再妇人之仁,使今日功亏一篑啊!”
“父皇,儿臣前日才出宗人府,又如何有时间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定是有人暗中布局陷害儿臣,还请您不要中此人的圈套啊!”
然而不知怎地,晋帝脑中已一团混乱,姜献的辩解在他耳中,便成为了舞姬一击不中后的狡辩。
而大殿之外,姜术一身红衣,唇角带笑,对着身后的人吩咐了几句,那人一惊:“殿下,这...”
“就按本宫说的做。”
“是......”
反正在百官之中,姜献逼宫已成定局,又何妨再为他加上一个弑君之罪呢?
父皇沉迷长生,每日吃的丹药不计其数,若在其中动些手脚,积年累月,便能影响他对事物的判断。
面对暴怒,多疑,精神混沌的父皇,任姜献再如何狡辩,也是徒劳罢了。
况且,就算父皇事后清醒,那也要他有清醒的机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