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娘彻底恼了:“你若再这般,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自从自立就知道女子在这世道艰难,因此也开始强身健体,学一些自卫之术。
虽因为自身受限,依然难以与健壮男子对抗,可想要逃离却并不难。
宋云娘正打算将藏着的银针拿出,沈云书又连忙开口:
“云娘,我知道你有怨怼,今日我们暂且不谈这些。你这次绝不能去那疫区,这是送命之事啊!忠义侯府这般做,不过是想利用你在朝堂上争一席之地,想你在陛下面前露脸争个光,根本不管你的安危。
你若是担忧忠义侯府对你不利,我会想办法将你给藏住,不会让你因这朝堂之事陷入困境之中!什么牛痘,不过都是滑稽荒谬之谈,哄骗孩童之事罢了!”
沈云书脸上布满了担忧,宋云娘看了他一眼,她并不怀疑他这话真假,虽然觉得有些幼稚可笑。
宋云娘怜悯地看着他:“我最后说一遍,这是我自己要求的,那牛痘也是我制作出来的。你觉得我一无是处,却有的是人支持和肯定我的能力。我身为女子,并不代表我是蠢人。”
说完再也不管沈云书是何情绪和反应,直接甩袖离去。
沈云书想要拦住,她的银针扎在对方麻穴,趁机离去。
宋云娘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了乔骏毅就在自己跟前,高大的身影在背光而立,能清楚地看到他灿烂的笑容。
宋云娘心中一动,朝着他雀跃的奔去。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今日你有公务在身吗?”
乔骏毅抚着她的头笑道:“再忙也需要休息,明日就要启程,特许我放半天的假。”
宋云娘想到什么:“你知道沈云书会出现在这里?”
忠义侯府向来小心,她虽然身边不需要人伺候,可守护她安全的侍卫从不会马虎。
沈云书却能堂而皇之的避开众人与她相见,宋云娘觉得若无人刻意,这事难以达成。
乔骏毅只是笑笑,宋云娘就明白了,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你不帮我拦着,还刻意将他放进来,这是故意试探我,还是担心我的名声不够糟糕的。”
她虽然有皇帝亲赐的‘大药师’名号,可到底是和离过的女子,在世人眼里总是有所不齿的。
明面上都经常会有怠慢,更别说私下如何。
“我自然不会让你吃亏,我并未刻意把他推进来,只不过也没有刻意拦着罢了。”
乔骏毅整个人心情愉悦,虽然早就知道宋云娘不会如何,亲眼见到她的态度,还是依然忍不住高兴,大约是每个人的劣根性。
未等宋云娘动怒,乔骏毅又解释道:
“我并非为了试探你而这般做,不过是近来朝中非议,他更是一直觉得我们忠义侯府要挟你,没少上蹿下跳。若一直拦着,他反而蹦跶得起劲,所以才顺水推舟。
抱歉,没有提前知会你,我也是上了山,才知道他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给混进来了。你莫要生气,我任你打骂,如何惩罚我都任由你处置。”
宋云娘闻言也不再动气,她也很清楚其中道理。
这倒也不是沈云书多关心她,不过是朝廷之中的博弈罢了,他只不过是那个被推出来的人而已。
自从忠义侯府决定支持她,这朝中就开始因为此事而热闹起来,阵营之争也借这筏子fazi兴风作浪。
沈云书这般所为,可能有他自己的意思,也有背后势力缘故。
若她真的答应沈云书,恐怕就会成为讨伐忠义侯府及其阵营的工具。
忠义侯府虽然从不站队,可这朝堂也由不得你真的两边不沾染。尤其忠义侯府也没真的想要做闲散富贵翁,为了家族兴旺,还是有所图的。
只不过站的是皇帝,其他都不搭理罢了。
宋云娘没好气用力拧他耳朵,实在是其他地方拧也拧不动。
“若下次再这般,我可就不客气了。我虽然不惧他,可也不想沾惹麻烦。”
乔骏毅煞有其事的倒吸口气:“娘子教训得是!我今后绝不再自作主张!”
沈云书神色恍惚的回到家中,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柔弱的宋云娘,现在竟然变成这般模样。
虽然之前也见识过她的泼辣,可他也只以为是女子使性子罢了。
毕竟她被自己休了,一时动怒也是能够理解的。
可如今,惹了这么大的事,还是这般模样,这就在沈云书意料之外了。
当初还是隔着门,现在他亲眼看到宋云娘的表情,两人到底相识已久,又曾有过亲密关系,自然明白宋云娘这般并非作假。
宋云娘怎么就变成这副他认不出的模样了,这让沈云书觉得物是人非,心中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感慨。
“二哥儿,你可算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沈母见到自己最令她骄傲的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心疼不已。
沈云书看到亲手将他和宋云娘拆散的母亲,心中百感交集。
他曾经非常喜爱宋云娘,也看到宋云娘为他为这个家的付出,可不知为何他娘亲就是看宋云娘不顺眼,难以容下她。
若是他的母亲稍微通情达理,是不是现在情况就会不一样?
宋云娘这一趟就是一个死,他虽不再是她的夫君,也不想曾经共枕之人落得这样的下场。
最终,沈云书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道:
“没事,不过在想朝中之事。母亲,你这般高兴,是有什么事吗?”
母亲从前看宋云娘不顺眼,每日都盛满了怒火。
原本以为休走了宋云娘,她会变得高兴,可他娶了庄婉秋,依然不见母亲高兴。
尤其接来京城后,眉间的愁容越深了。每日都喜欢在他面前絮叨,述说庄婉秋的不贤,她日子的艰难,让沈云书烦不胜烦。
沈云书也曾旁敲侧击过庄婉秋,希望她不要跟自己的母亲计较。
可庄婉秋是从小被宠大的大小姐,父亲是礼部侍郎,爷爷是工部尚书,和温柔和善的宋云娘完全不同,根本不会忍气吞声。
且京城又是她的地盘,他们一家住的都是岳父大人帮忙找的,月租远远低于市价。否则依照他在翰林院的收入,根本不足以支撑这么好的房子。
在官场上,更是多得庄家的照顾,才能比同期进士多了许多机会,能进入翰林院也是庄家的功劳。
沈云书在家乡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放在京城,却远远不够看了。若无岳家,如今还在苦苦熬着,没有现在荣耀。
因此难免英雄气短,无法像对待宋云娘一样对待庄婉秋,庄婉秋也不吃他那套,更不会吃沈母那套。
当然,庄婉秋也没有虐待自己的婆母,明面上做得很好,没人会多说一句,可更多的就甭想了,比如为了讨好婆母苛待自己,又或者交出自己的嫁妆任由婆家支配等。
沈云书很少见到自己母亲这么高兴,心中难免好奇。
沈母笑道:“我听说明日那贱婢就要离京?还好当初我英明将她休弃,否则今日必是会被这女人给拖累!”
虽然庄婉秋没有她想要的那么顺从贤惠,可对比从前的儿媳,沈母还是觉得很满意的。
就算不满意,她也不允许自己后悔,这样只会让她感到更加愤怒。
沈云书望着自己的母亲,一时难以言喻心中情绪,他很想问一句:
“母亲,云娘从未曾做错什么,还曾经费尽苦心地伺候你,你为何如此厌恶她?如今她有性命之忧,都要这般幸灾乐祸?”
可最终,这话并未说出来,问出原因也没有任何意义。
沈云书最终只道:“母亲,我累了,想回屋休息了。”
沈母见他神色憔悴,也没再纠缠,关心几句又忍不住开口道:
“你与秋娘成婚也有三年多了,她肚子还没消息,虽然给配了陪嫁丫鬟,可到底是她的人,肯定不知道用什么腌臜法子让她们不能怀孕。所以我打量着,给你纳个良妾,这么长时间了她总不能再拦着了吧!这是要绝了我们沈家的后啊!”
沈云书闻言觉得心更累了,因为这些事,家里就没有再安宁过。
沈母和庄婉秋之前虽然也有些矛盾,可到底也没严重到哪里去,不过是婆媳之间的小摩擦罢了。
沈母对待庄婉秋也没有像对待宋云娘那般苛刻,她想要下马威也会被庄婉秋身边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给震慑住。
可就因为子嗣纳妾之事,两人关系恶化,且斗得不相上下,让沈云书烦不胜烦。
沈云书正愁着,想着怎么给溜走,庄婉秋走出来冷笑道:
“婆母,你这话就诛心了。我的丫鬟虽然只是奴婢,可也是家里精心调养出来的,不比小门户的千金小姐差。我尽心尽力想要给相公开枝散叶,只是缘分未到也奈何不得,不求你多夸奖,你也不能这般诬蔑我!”
“若你真的尽心,怎么到现在还未曾有动静?我看你就是善妒,自己生不出来,也不让别人生出来!兴许那些丫鬟早就给灌了药,所以才会这般!”
庄婉秋恼了:“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庄婉秋乃堂堂当今尚书孙女,怎么会做出这般无耻行为!我自问嫁入沈家,就恪守媳妇的本分,该做的我从不含糊。”
“呵,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云书被烦得不行,每日这般争吵,让他畏惧回家。
这也让他格外怀念与宋云娘郎情妾意的时候,那个时候家里不会争吵,宋云娘也不会在他耳边不停的絮叨。
所以今日才会大胆相见,想要寻回从前时光。
眼看着两个平日极为端庄之人在那越发如市井村妇般争吵,沈云书感到绝望极了,深深叹了一口气,想要回屋休息。
没料到却被庄婉秋给叫住:“相公!你莫要走,你自个说说我是不是尽了一个媳妇的责任,当初你又是如何答应我祖父我父亲和我哥哥们的!”
沈云书被拉了回来,躲也不能躲,逃也不能逃。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朝着完结奔跑,比心
第63章
在京中为了筹备各种物资, 已经耽误了几日,宋云娘和乔骏毅上路之后完全没有休息,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疫区。
未深入腹地,就已经看到很多人拖家带口地离开自己的故乡, 生怕天花蔓延, 连累到自己。
这些人大多是有些家底的人, 贫穷之人难以离开自己的家乡,只能听天由命。
得知朝廷派人前去治疗天花, 这些人都感激不已,可谁也不敢因此回乡。
天花无情, 虽然人为干预会缓解很多, 让伤亡没有那么夸张,可天花实在太过可怕,没有能够治疗的办法, 完全靠自身去扛。
无人敢冒这个风险, 只想等一切过去再说。
宋云娘和乔骏毅逆行深入, 此时天花爆发之地已经被封锁, 不管谁也不能出来。
当地官员看到乔骏毅和宋云娘一行人前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朝廷终于派人来了!若是再不来人,只怕那些刁民就要翻墙跑出来了!我们县衙就快顶不住了。”
天花乃烈性传染疾病, 令人闻风丧胆。
古往今来,都是以封锁疫区,然后将人焚烧, 避免天花的传染。
可这次来得太过突然,不仅在周边村落爆发,还祸及整个县城。
吴县虽乃贫困之地,却又属于上县, 人口众多。这一封锁让所有人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被传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