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听外面是如何说你的?”
自从大巫占卜之后,平阳城中的百姓心中皆怨恨上了燕寒时,只因大家心中都认为是燕寒时的缘故,才会使得燕国平白遭此劫难。
且人大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就如之前燕寒时失踪,对燕人来说,大王是谁都无所谓,反正他们的生活都一样的过,并不影响什么。
可现下不同——
此次疫病范围虽不算广,人数却也极多,无论病情的轻重全部焚烧,实在令其家人心中难过,亦会让未染病之人觉得危机。
更甚者,大巫还占卜得,须得挑选一百名童男女祭祀巫神,才可平息巫神怒气。
平阳城虽是燕国都城,人数也只几百户而已,家中有孩子的自然不愿意。
如此,他们心中自然不满。
李娇道:“他们本就认为这次疫病是因你的缘故,巫神才降罪的,若是你亦染上,不正是坐实了这一点?况且现在也没有药方可医治,不仅毁了你的名声,更甚者,你的命也没了。”
她笑了一声,看着被气的满面通红的男人,“虽然你本就没有好名声。”
燕寒时眉头紧皱,“黑虎营……”他顿了许久,才哑声道:“竟然有内应!”
他这几日本就身体不适,脸色便愈显苍白。此时又觉得怒火中烧,眼圈都红了,瞧着可怜极了。
李娇本托腮看他许久,见他拳头都捏了起来,俊美的五官略显狰狞的皱在一处,真怕他气晕了过去。
“既有内应,找出来便是,你气什么?”
她伸手牵住他的袖子,将他往身边拽了下,男人果然踉跄一下,险些歪倒在女人的身上。
等他反应过来,立时瞪大眼睛去看她,不懂她方才是为何。
“公主,你这是…”
“脸都气红了。”她伸出指尖,试探的戳上他的脸,果然看起来冷峻,碰上也是硬邦邦,她又戳了下他的脸蛋,这才将手收回。
燕寒时瞪着双眼瞧她,本就深邃的眸此时映着水光,全然忘记了黑虎营内应之事给他带来的气愤,只知现在心快要跳出来了。
满脑子都是,公主她竟然碰他的脸,她是笑着的,并没有厌恶!
李娇又戳了一下,抬眼睨他,“怎么,我还碰不得?”
“碰,碰得的。”他结巴道。
只感觉脸都不是自己的了,恨不得公主再多戳几下,虽然她一开始力气是轻的,可是后来那一下她下了狠力,有些疼,他却咧嘴笑了起来。
“傻子。”李娇轻斥一声,又道:“黑虎营中的事,你莫要过多烦忧,韦医工医术极好,我信他定能有方法,只是时间问题,待疫病消除,其余事再开始谋划。”
“当下之事,乃是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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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大巫及一众大臣跪在殿门外,直呼要大王向巫神告罪,另选百名孩童献祭。
姒太后亦来到门外,被人扶着,颤巍巍的立在一侧,被气极的模样。
“真是作孽啊,我对不起死去的大王,竟然眼睁睁的任由燕国变成如今的模样… ”
相邦大呼道:“姒太后莫要这样说!是臣等无能,不能扶持大王,臣亦有罪!”
彼时燕寒时正在屋中,听到外面的喧哗声,很是不耐,“发生了何事?”
宫人将门外发生的事情如实禀告,果见燕寒时满脸愤怒,甩袖而出。
“尔等要作何?”
“大王!如今疫病横肆,请大王早做决断,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大巫亦道:“臣卜算得,为今之计只有设坛,祭祀巫神才可!”
“大巫,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这……”
姒太后早已泣哭不止,被宫人扶着才能面前站立,“都怪我,怪我,大王早早丧母,我便是他的母亲,是我没有教育好他!本来就知他的命格不好,却不加以约束,这才造成当日的局面!”
燕寒时冷脸看着姒太后哭诉,冷嗤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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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娇蹲在炉旁,道:“韦医工送来的这药方,可以强身健体,如此才可百病不侵,且听他所言,疫病的方药也有了头绪,可真是太好了。 ”
桂香问道:“喝了这药便不会被感染了吗?”
李娇:“嗯,待会你们再照着这药方多熬几碗,吩咐宫中的人都喝些。”
周围的宫人连忙谢恩。
“谢公主!”
李娇安排好人熬药,便起身离开。是以,她没听到药房人的话——
“公主说的我没听错吧!这些药还要分给咱们喝?”
“这些可都是大价钱啊,咱们只是奴而已,公主她真会这般好心?”
“你们可别忘记了,这位可是李国的大公主啊!大公主她本来就是菩萨心肠,从李国来的人全都对她夸赞不绝,都后悔没曾见过她一面呢!”
“大公主,当真是好心啊!”
他们说话的功夫,心中对李娇的认识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只以为李娇真如旁人所说的那样,是个只会迷惑大王的妖女,竟没想到,都是骗人的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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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今日喧哗的很,应是大巫在设坛占卜。李娇向来是不信这些的,再说,她本就是李国人,便没有去。
正巧韦溪将药方送了来,嘱咐她喝下去。
这药方对现下病症轻的人是大有用处的,便是无病之人喝下亦能防止沾染上。
而那些重病之人,还须多等几日,才能瞧见疗效。
李娇回宫后将衣服换了下来,“这药也太苦了,弄的我身上都是一股苦味,难闻极了。”
“奴去给您拿糖去,”映月蹲下身子,打开榻边的小匣子。
李娇爱吃甜,身边总是备着饴糖,小匣子里也总是装满了糖。
不过有一点让映月头疼极了,公主吃起糖来总是没有数,非的把牙齿吃坏才行。
“公主,你怎的把糖都吃完了?”映月小呼一声。
李娇喝了几口果茶,这才道:“这可不是我吃的,你可莫要看我,”她笑了一下,“我都送人了,忘记与你说了,正好今日再备上,我都好久没吃了。”
“外面怎么了?”
她探身朝外看去,就见本各司其职的宫人皆步伐匆匆朝殿门跑去。
“奴去问问。”
不等映月出门,寺人全已快跑而来,“公主你快去瞧瞧大王,他、他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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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燕国这下可如何是好?”
有大夫在门外叹息一声,几人对视几眼,皆用大袖将口鼻遮掩,生怕沾染疫病般。
“如今城中疫病横肆,大王如今已高烧不退,可见已沾染疫病啊!”
殿门之外,众人议论纷纷。
左司马皱眉,呵斥一声,“医工还未诊断,尔等莫要乱说!诅咒大王,已是死罪!”
姒太后看了他一眼,掩面道:“司马所言不差,我等皆不希望大王有事,可是方才见他的神色,分明是发了高热,而疫病便是如此,他几日之前又去了城西,唉,现下这种状况,怎能乱跑。”
她双手合十,不住的默念着什么,众人见她如此,皆叹息不止。
“兵士皆是国之砥柱,如今却只能等人救治,大王痛惜不止,这才前去,亦是安抚兵士们,燕国有如此感念下属的大王,才是大福,”李娇走来,笑语盈盈的瞧着满脸苍白的姒太后,“太后莫要担忧,大王身子好,说不定只是连日劳累,发了高烧,休息几天便好了。”
第48章 八朵霸王花
李娇立在姒太后身侧, 浅浅一笑,与她狰狞的面容对比鲜明。
“大王福泽深厚,疫病也沾染不得。”
她这一番话, 将燕寒时捧的极高。说的越多,周围不喜燕寒时的士大夫们,脸色便愈沉,姒太后尤甚。
姒太后道:“我亦不希望大王染病,只是如今形势严峻, 公主信誓旦旦说此言, 莫非要让我等因为大王一人而全数沾染疫病而死吗?”她眉头皱起, “公主并不是我燕国人, 心底想的是何,我等并不清楚。”
“来人,请公主回去。”姒太后对身后的随侍道。
“凭甚?”李娇轻瞥她一眼,语气是一如既往的高傲, 隐隐带着嘲讽,“大王生病,我来瞧她, 关太后何事?”
“大王现在正在昏迷中, 医工正在诊脉, 还不确定是否是疫病,公主进不得。”
李娇没再看姒太后,侧头去看寺人全:“屋中还有何人?”
寺人全看一眼姒太后, 大呼道:“只大王与医工在内!奴等皆不得入内!”
自从燕寒时在高台上晕倒后,被人急忙送进房中,待医工入内,一众宫人皆被赶了出来, 医工并不是大王近侧的,而是姒太后身边的。
他本想着留在里面,可却被以沾染疫病为由,赶了出来,他心里着急,这才匆忙跑去了金凤殿。
在他心中,亦是这几日跟在大王身边才意识到的,宫中唯有公主一人,才是不会害大王的。
“如此,”李娇可不会顾忌姒太后的面子,甚至心中厌烦极了她,平日里一副病弱的模样,背地里去却干着蛇蝎的事,“你们是大王身边的近侍,怎可别人吩咐就离开?如今屋内就只大王与医工二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可担待的起!”
寺人全立时跪在地上,“是奴等失职,公主恕罪!”
姒太后瞪眼,“你这是何意?!”
李娇轻笑一声,“如太后所想。”
她往前,挥开挡在面前的宫人,正要推门而入,忽听太后又道:“好一个公主,好坏坏话皆被你说了去,你可别忘了,你并不是燕国人,谁知你的目的是何?你进去才是害了大王!”
“公主也是好意,只是若是大王真是疫病,公主此去亦会被感染!”左司马上前,劝诫道。
“司马大人,若是大王真是疫病,我与他一起隔离便是。”
李娇心中,早便知道燕寒时或许只是连日劳累,这才晕倒过去。
因她见燕寒时虽然嘴上说着不管燕人的死活,可是私底下却是费尽了心思,已经好几夜未睡过一次好觉。
加之,他本就畏惧雷雨夜,这些日子,他也一直在克制内心的恐惧,虽不曾表现出来,但李娇每每看见他额上的冷汗,便有些心疼。
……等等,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