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坚持:“……那也是第一!祭酒承诺答应第一一个请愿,可不能诳我。”
她坦然又执着地望着祭酒,祭酒哼了一声:“我一把年纪,怎么会诳你个小姑娘。说罢,想要什么。”
沈柔便把事情说了,祭酒这才回过味来:“所以今儿你们四个是一起来的,都是为了这事。”
谢风玉微笑,时姑姑冷漠脸,云迁看天看地,沈柔耸肩:“是啊。”
祭酒目光又从自己两个得意手下和得意弟子脸上掠过,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行吧行吧,都这样说,那我就豁出老骨头去求陛下。”
沈柔眼神一亮,祭酒又道:“不过就算陛下开口,柳将军该发的牢骚也还是要发的,尤其是冲着你们两个,沈柔谢风玉。到时候怎么办,可想好了。”
沈柔没放在心上:“发就发呗,能把我怎么样么。他针对我不是一回两回了。”
“是吗?”祭酒望她,点头,嘴里却说着风牛马不相及的话,“你确实很像秦月,也很像沈逢。”
沈柔:“?”
时姑姑看沈柔一眼:“我倒觉得她像谢茹。”
祭酒一下子笑了,看谢风玉又看沈柔,忍俊不禁:“这么说来,也是有点,可见是天定的缘分,沈小娘子早晚是谢家人。”
沈柔没听懂他们前面在打什么哑谜,最后一句话却听懂了,嘴角一抽,看在祭酒帮忙的份上不好说什么,只敢小小的翻个白眼,结果余光正好看到谢风玉在看她,眼神有些若有所思。
沈柔用眼神问他:“你干嘛?”
谢风玉没回答,然而第二天要下学了,却忽然来找沈柔:“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沈柔:“什么东西?”
谢风玉不回答,只道:“你跟我来就是了。”
他站在书斋门口,不走了,沈柔只好跟上去,跟着他走七弯八拐的小道,不知道拐到了什么奇怪逼仄的地方,前面有个半旧的小楼,在夕阳下看着灰扑扑的。
沈柔蹙眉,谢风玉主动介绍:“这是国子监放旧书卷的地方。不过这里不止有旧书卷,还有每年的学生名册和毕业答卷。”
沈柔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从没来过这里了,原来这是“禁地”,也隐约明白了谢风玉的意思。
果然,谢风玉道:“我在里面找到了当年你母亲的卷子。你要看吗?”
沈柔听了,觉得有点奇妙,仿佛二十年前的秦月真的活生生站在她身边一样。
不过这种奇妙的感觉一闪即逝,沈柔最终还是道:“书院的卷子,满篇之乎者也,考试我已经看吐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谢风玉道:“可不止是卷子,我还找到了秦月违纪的记录。”顿了顿,“是翻/墙出去逃课,正好被抓到,当时在墙外接应的是一个飞骑营的年轻校尉,姓柳。”
沈柔微微一愣,瞬间睁大双眼:“你是说……”
谢风玉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又问她:“要不要进去?”
这次沈柔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谢风玉便拿出钥匙,一声半哑的开锁声后,门扉半启,谢风玉带着沈柔溜了进去,又重新关上了门。
沈柔一进去就觉灰尘扑鼻,连打了三个喷嚏,结果更加惹得灰尘四起。正眼泪都流了出来,谢风玉抽出一张帕子塞给她,沈柔用帕子捂着脸,这才觉得好多了。
不过沈柔闻着那帕子一股女人用的熏香味,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谁送的?”
谢风玉头也不回:“你。”
沈柔一愣,再一看,还真是自己当年送谢风玉的帕子,三四年过去,没想到他还带在身上。
沈柔嘟囔了一句,而那边谢风玉轻轻点燃火折子,见身后沈柔没跟上来,很自然地去拉她的手,还道:“跟紧我。这里面保不齐有什么蛇鼠。”
沈柔反问:“我怕那些?”却没有挣脱他的手。
谢风玉手指修长白皙,手心温热,沈柔被他拉着,一会儿心跳加速,一会儿却又平静下来了。
两人在这种奇妙的气氛中往前,四下都是散乱堆着的书册和长长的书架,供人走的只有一条窄窄的小道,谢风玉小心地举着火折子往前,几乎走到了最里面才停下,取出一册书,沈柔拿过一看,是一卷学生名册,又翻开看,字迹已经模糊,不过还是让她找到了近道院的时常、明德院的沈逢和女院的秦月、谢茹这几个名字。
他们居然还真是同学,沈柔心想,此时谢风玉又递给她一卷册子,沈柔左右看看,干脆在一边书册上坐下了,谢风玉坐在她身边,火折子凑近来,照亮微弱的光。
沈柔却不急着翻开,只问谢风玉:“怎么忽然想到来找这些?”
四周静悄悄又空旷,大点声就有回音,谢风玉只能小声的:“其实想了好久了,也找了好久了,从上次你提到你母亲开始。”
沈柔回想了下,那是在那个击鞠胜利后的雨夜,谢风玉又道:“本来只是随手找找,没想到真的让我发现了不一般的东西。”
沈柔:“什么不一般?”
谢风玉只笑:“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他大半张脸在昏暗火光辉映下,更显得他脸上线条清晰完美,火光跳跃在他眸子里,带出星点的笑意。
沈柔看了一眼,低下头去,翻开册子,从浩如烟海的记录中,找到属于母亲的那寥寥几句话。
某年三月,入学女院,成绩第一。
某年十月,女院大考,成绩第一。
……
次年二月,因同学谢茹在外与飞骑营校尉纠纷,报官,国子监记过并派人接引,接引者乃明德院学长沈逢。
三月,加入沈逢举办的学业论谈社,成绩优异,抹去记过。
八月,误烧乐游原荒草,记过。言与人结拜故,在场者近道院时常、飞骑营校尉。
十月,女院大考,成绩第一,抹去记过。
……
三月,翻/墙出院,被巡查学长沈逢记过。接应者飞骑营校尉。
四月,学业论谈社诗会第一,抹去记过。
五月,入勾栏嬉戏,同游者近道院时常、飞骑营校尉,时常、秦月记过。学长沈逢警示校尉。
六月,自愿成为沈逢助手,抹去记过。
……
三月,国子监出游,与飞骑营校尉私见,被带队学长沈逢记过。
四月,继续担任沈逢助手,抹去记过。
五月,飞骑营校尉醉后闯国子监,唤秦月名讳,学长沈逢带人抓获。
六月,校尉事件影响不断,秦家带回秦月,学长沈逢奉命看望。
……
三月,重回国子监。此后担任女院学长并为沈逢副手至毕业。
……
三月,毕业,成绩第一。
某年三月国子祭酒批。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真的快完结啦,我争取今天写完完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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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大结局
狭小的室内中, 沈柔呼吸一定,把那书册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才小声道:“所以我母亲和柳将军……”她表情有些混乱, “还有我父亲, 他们三个是什么关系?”
谢风玉小心斟酌着:“故人吧, 所以时姑姑才说是你和柳梦都是故人之子。”
沈柔看他,两人隔着火光对视一眼,沈柔明白了,肯定地道:“你有结论了, 告诉我。”
谢风玉矢口否认, 沈柔却不放过, 最后谢风玉只好道:“只是猜测而已,我怎么好说。”
“好吧, ”沈柔道,“那我也有个猜测, 我说给你听听。”
谢风玉半开玩笑:“我猜我们的猜测是同一个。”笑完沉默一瞬, 又看了沈柔一眼。
沈柔却没看他了, 而是目光纠结又微妙地,慢慢说:“也许……柳将军和我娘亲原本是一对。只是我父亲后来横刀夺爱了。”
“也许不是横刀夺爱,”谢风玉补充,“是你娘亲移情别恋更为贴切。”
沈柔陷入沉默,很显然不论是横刀夺爱还是移情别恋, 她都不太能接受柳将军和她娘也许可能大概曾经有一腿这个想法。
她眼神都飘忽了,但内心深处却忍不住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母亲移情别恋爱上父亲,父亲又移情别恋爱上继母,这算不算天理轮回?
如果真是这样, 母亲不相信爱情,让她慎重,尤其不喜和父亲万分相像的谢风玉,就说得通了。
因为母亲自己都不曾从一而终,也没遇上从一而终的人,包括父亲和柳将军,最后都爱上了别人,所以母亲自然不相信别人可以白头偕老。
“是这样吗?”沈柔自言自语般说着。
她陷入沉思,继续翻看手上的书册,想从中找出更多的蛛丝马迹。这期间谢风玉一直没说话,只安静地举着火折子,看着她。
最后沈柔翻得遍地都是纸片,终于还是在近道院时常的名下,找到了这么一句:
“包庇……私会,扰乱学院秩序,被巡查学长沈逢记大过。”
包庇后面几个字被墨点涂黑,完全看不出原本写的是什么了。
但沈柔可以推论——时姑姑女扮男装为人冷淡,在国子监内除了秦月就不与别人交谈,她豁出去包庇私会,也只能是包庇秦月。
沈逢是发现私会的人,秦月总不会是和沈逢去私会了,于是最有可能的只有柳将军,也即当年的柳校尉。
沈柔想到这里,放下书册,深吸口气,只觉得自己人都傻了。
她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整个人陷入了错乱。
谢风玉自己提前看过,所以已经提前混乱过了,现下相对淡定些,只在沈柔雕像一样坐了好久之后,才出声试探:“小柔?你还好吗?”
沈柔转过脸来,有点有气无力:“我还行。”
谢风玉想了想道:“所以柳将军针对你是有理由的。包括他有些偏执暴躁的性格,对柳梦柳若的掌控欲,都是有理由的。”
理由就是当年秦月背叛了他,两人暗自想着,都没说出来。
主要是太奇怪了,沈柔一直觉得自己母亲是个乖巧贵女,是一切的受害者,万没想到她才是“幕后黑手”。
这太奇怪了,沈柔一时回不过神来,执着地道:“这还不能算证据,我得看看被划掉的墨点是不是写的我母亲和柳将军的名字。”
谢风玉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好。你想怎么看?”
沈柔道:“跟我来。”
她带着谢风玉走到窗边,打开窗子,久未打开的窗户发出老朽的吱呀声响,还好四下无人看见,窗前是一片石子空地,远处是桃花林,夕阳下寂寂无人。
沈柔把书册放在窗台上,对着阳光看了会儿,又对谢风玉伸手:“火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