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中间一辆制作精美的黑木马车犹如一只盘桓蛰伏的猛兽,正沉默地朝众人驶来。
即使是为官多年的詹泰初看着这幅阵仗也忍不住拿手轻轻扯了扯衣袖,又站得笔直一些,等马车停下,更是率先迈开步子,领着众人朝马车中的男人问好,“下官詹泰初拜见大人。”
其余几人也纷纷跟着问好。
谈言是还没反应过来,被詹泰初请拉了一把才连忙低头问安,“谈言拜见大人。”
马车很安静,安静的仿佛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越是这样的安静越让人心慌,詹泰初几人连头都不敢抬,谈言倒是少年无畏,忍不住想看看这个传说中姬家这辈最出彩的人物是个什么模样,哪想到他刚刚抬起头,车帘就被人掀了起来。
那人坐在背光处,看不清他的相貌,只看到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丹凤目,只是……
谈言总觉得那人看着他的目光好似藏着敌意和不善。
他心下暗暗吃惊。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男人却又漫不经心的收回目光,坐在车帘后,朝詹泰初等人淡淡发了话,“起来吧。”
詹泰初暗自松了口气,又恭声说道:“大人远道而来,下官已经在家中备好薄酒,不如大人先去歇息片刻?”
“不必。”
马车里的人仍旧不曾露面,只有疏离寡淡的声音从车帘后传出来,“先去街上看看。”
詹泰初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一行人便往城中驶去。
谈言心里还存着疑惑,但他自幼就不曾离开宣化,也从未见过这位姬大人,自然不可能得罪过他,思来想去也只当自己先前应该是看花眼了。
他一向心大,想通了就不再纠结了。
等进了城,看着不远处飘着旌旗的酒肆,就更加没把这事当一回事了,压着嗓音小声同詹泰初说了一声,然后也没同姬朝宗说,就偷偷溜走了。
詹泰初有些头疼这孩子,但想来这位姬大人也不会同他一个小孩计较。
更何况——
这位姬大人说是来街上看看,可连个面都不曾露。
他猜不透这些上位者的心思,便只好做一个尽心的陪客,哪想到谈言刚走,马车里就有了动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车帘,先是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紧跟着是属于那位姬大人惯有的疏离声,“谈小将军呢?”
詹泰初心下一个咯噔,刚想随便找个借口,可目光触及男人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哪还想得出什么借口?却也不敢如实回答,只好低头说道:“前面有家酒肆不错,我让谈小将军过去要几壶酒。”
“哦?”
姬朝宗坐在马车里,薄而狭长的丹凤眼越过众人看向不远处飘着旌旗的酒肆,一副起了兴趣的样子,“酒肆?”目光扫到大开轩窗里站着的一男一女,他长指紧握帘布,薄唇也跟着轻轻抿了起来,外头是明晃晃的白日,而他眼中似乎藏着无尽暗涌,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发了话,“去看看。”
詹泰初等人自然不敢抹他的意思,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酒肆过去。
……
谈言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居然真的碰见了顾攸宁,见她手里拿着一坛子酒又看了一眼挂牌,高兴道:“这是新酒?”
顾攸宁看见谈言的时候,才想起小满说得“晚上别忘了”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是感激谈言的这一份喜欢,少年赤忱的喜欢总是令人欢喜的,甚至因为谈言的缘故,使得他们几个外来人远道而来也不曾被人欺负过。
可感激始终只是感激,成不了男女之情。
看着他面上毫不掩饰的欢喜,顾攸宁轻轻叹了口气,刚想同人说道“晚上有事”,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并着詹泰初的一句,“顾娘子,劳烦帮忙上几坛好酒。”
顾攸宁早就没把自己当做京城的贵女,听到有生意来了,也顾不得这个时候和谈言说话。
朝人点了点头,便转过身。
瞧见是詹泰初,又笑了起来:“詹大人怎么亲自来了?”话音刚落,又瞧见外头进来一个身影,那人身形笔直修长,滚着金边祥云的黑袍外披着一件鹤氅,长指握着一卷布帘,余光瞧见顾攸宁看过来,他停下步子,而后侧过头,漫不经心地掀起狭长单薄的眼帘。
“嘭——”
顾攸宁捧在手中,酿了足有三月的新酒落在地上。
酒香四溢,而她小脸苍白的看着来人,红唇微张,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带着我家宁宁和大人来跟大家见面了,希望你们喜欢这个故事!~
完结文:《回到夫君少年时》、《首辅大人宠妻日常》、《嫁给前夫他弟》、《穿成残疾大佬的冲喜新娘》都在专栏qwq
下本接档→《恶毒姐姐重生了》
在他人眼中,阮妤是个空有美貌、鸠占鹊巢还一肚子坏水的恶毒姐姐。
可事实是——
柔弱的真千金是白莲花,表面上姐姐长姐姐短,私下却坏事做尽让她背尽黑锅,以至于前世快死的时候都无人探望,只有她的小古板前夫在她死前送了她一程。
一朝重生。
她回到自己人生命运的转折点。
女子哭哭啼啼,诉说着多年的委屈,让阮家人揉碎了心肠,而她这个假千金的处境自然变得尴尬起来。
想起前世最后的处境。
阮妤毫不犹豫收拾包袱走人,这个官家小姐,她不当了!
回到自己原本的家,爹娘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待她却格外的好,哥哥嫂嫂更是不必说,可最让她高兴的是,她的小古板夫君就住在隔壁。
前世权倾朝野的霍大人,如今还是一个连油灯都用不起的小可怜,她连着送了一个月关怀,霍青行终于坐不住了,一日,他拧眉拦住她的去路,“你为什么要帮我?”
阮妤眨眨眼,笑得十分妩媚,“你没看出我喜欢你吗?”
下本接档→《哥哥总坏我姻缘》
顾媛死后才知道自己家那位被父亲带回来的小可怜日后会成为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而现在——
她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瘦弱身影,想到他前世做得那些事,吓得抖了三抖。
默默收回自己的小脚,小心翼翼靠近人,顾媛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眨巴着眼睛软乎乎问,“哥哥,你没事吧?”
尚还只有十岁的徐阶看着眼前这张初绽美人模样的女孩紧紧拧起了眉。
这之后——
从前见人就欺负的顾媛开始变成了徐玠的小尾巴,每日嘘寒问暖,势必要讨好这个未来的大权臣,保自己一条小命,可讨好的结果就是……
长大后的少年的确待她如掌中之珠,只是对她婚事诸多挑剔,挑选了十多位夫君都被人驳回的顾媛对此非常不满,扁起嘴巴,“个个都不行,哥哥究竟想要我嫁谁?”
少年看着她,目光深邃,“你说呢?”
*
徐玠虽为侯府嫡子,过得却还不如庶子。
母亲早逝,父亲苛责,他被母亲旧友领回家中,过得小心谨慎,不敢行错一步。
可有一天,有个女孩朝他伸出软乎乎的小胖手,弯着月牙似的眼睛喊他“哥哥”,徐玠眼睫微颤,他年少可怜,旁人欺他辱他,独她一人用笑颜温暖他,从此黑暗尽散,枯脊的生命有了光。
下本接档→《说好不爱我呢》
叶朝朝和谢延指腹为婚。
十七岁那年,叶朝朝搬到谢家。
见面第一天,谢延倚在门上,把人从头看到脚,嗤笑道,“喂,别想我会娶你,离我远点。”
叶朝朝乖乖应是,说到做到,果真离谢延远远的。
可几个月后——
谢延红着眼眶咬着牙看着人,说得委屈又气愤,“你是我的未婚妻,不准喜欢别人。”
第2章 两年前
永昌十二年。
寒冬腊月,临近过年,位于郊外的金台寺迎来了一行打城中过来的女眷贵人,统共五辆马车,加上主子、下人笼统有个二十多号人,领头的一辆马车最为华贵,外头挂着一块刻着“顾”字的木牌,旁边还雕着一朵牡丹花。
这是顾家的家徽。
只不过雕得十分隐蔽,若不细察,一时恐怕还发现不了。
马车停下,伶俐的丫鬟、婆子连忙上前,又是安放脚凳,又是撩起车帘,扶着里头几位主子走下马车,头一个走下马车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梳着高髻,穿得也十分华贵,发髻旁边的一支金步摇随着走动轻微晃动。
她是顾家如今的当家夫人,姓徐,单名一个穗。
跟着她下来的是两个少女,一个看着年长些,约莫十六岁的模样,名唤顾婉,在顾家这辈姑娘里排行第一,穿着一身丁香色的竖领长褙子,外头罩着一身月白色的披风,眉眼温柔,体态端庄,一看便知道是那种大家族里教养出来懂规矩的姑娘。
她身后年岁稍小些的姑娘看着便要跳脱许多。
不等丫鬟搀扶就径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地上积雪尚在,被她这么一踩发出“呲呲”的响声,许是觉得好玩,顾昭又拿着鞋底去玩地上的雪籽,被徐氏看到自是又一顿没好气的教训,“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都十四了,还如此贪玩。”
顾昭打小就顽劣,平日里对她阿娘的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有时候还要同她顶上几句,这会刚想回嘴就被顾婉握住了手,然后女儿家温柔的嗓音就响了起来,“阿娘也别怪阿昭了,阿昭这阵子好好待在家里陪我做女红,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开心些也是正常的。”
徐氏一贯疼自己这个长女。
这会见她帮人说话,也不好再斥责顾昭,只是语气无奈地嗔怪几句,“你就纵着她吧。”
话音刚落,身后一辆马车里又走出两人,却是顾廷抚的宠妾陶氏,她领着自己的女儿顾筠过来,瞧见她们一行人便低眉顺眼的请安,“夫人,大小姐,四小姐。”
顾筠虽然不喜欢这三人,但想着自己阿娘先前的嘱托,也就乖乖请了安。
徐氏看见她们母女,心里就不大舒服。
尤其是看到陶氏这幅打扮,心里更是一股嫌恶涌上心头。
可如今在外头,她也不好发作,冷着脸点点头,算是承了她们母女的安,想起顾廷抚来前的嘱托又不咸不淡地说道:“今天是给二哥儿和三哥儿来祈福的,我还请了住持帮忙开光,回头你拿个三哥儿的贴身物件同我们一道去,等三哥儿考科举的时候便给他戴上,也算是佛祖保佑了。”
陶氏一听这话,果然喜上眉梢,又恭恭敬敬谢了人,这才牵着顾筠的手立在徐氏身后。
态度谦卑极了。
她们一行人说话的时候,最后一辆马车也终于到了,相比徐氏母女的马车,这辆马车看着就要普通许多,甚至在马车停下的时候都没有人上前伺候……可即便如此,还是让在场一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顾昭是头一个说话的,看着那辆马车停下,脱口而出的声音带着十分的不高兴,“阿娘,你做什么又把她带出来?”
徐氏敛着眉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那辆马车,待看到一个曼丽身影从帘后出现的时候,眼中瞬时闪过几道阴鸷,而她身边的陶氏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细长柳眉轻轻挑了下,而后又重新垂了下去,垂手侍立,依旧是往日的谦卑。
坐在马车里的顾攸宁看到外头这一行阵仗,神色倒是十分平静,耳听身边四喜小声说道:“小姐,我们下去吧。”
她也只是点点头。
而后抬起胳膊由人扶着她走下马车。
她今年也不过十六,不比顾家其他主子穿着华贵,她的衣容十分普通。
月白色的竖领短袄,底下是同色的棉布长裙,只用红线在裙摆、袖子处绣着几朵红梅,走起路来露出一双干净的绣鞋,乌发随意绾了一个普通发髻,因为还未出阁,头发没有全部挽起,垂下来的那些又用红线编了一股,此时正乖顺的垂在肩上。
从头到脚,并无什么饰物,只在腰间挂了一只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