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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坞纸家_分节阅读_第85节
小说作者:樱桃煎   内容大小:354 KB  下载:竹坞纸家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0-09-03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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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约听得迟愣下,脑袋却清醒明白他说的是教云飞的老先生,不由问道:“什么主意?”

  “在宛阳兴办间刷印坊。”霍沉说着抬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而后再次转视前方,状若为难道,“只是不知是建在城内好,还是建在溪边好。”

  “什么刷印坊……”令约尚且茫然,不假思索便将心下所想之事问出口,“你方才便是在想这事?”

  霍沉回眸,似正经又非正经地问:“莫非我该想些别的?”

  “……”令约到底忍住,心眼里揣摩起霍沉的用意,不知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怀疑他是在逗她。

  “还是说贺姑娘想的是——”

  霍沉堪堪开了个头,令约至此近乎肯定他是有意为之,急忙抬起右手,预备捂住某人接下来的话。

  “又要胡说。”她正色唬他句,装得有模有样。

  而霍沉似乎已经料到她这举动,当即伸出右手挡来面前,因此,令约只碰到个坚硬的、略带凉意的东西……

  她愣了愣,撤回手,但见霍沉手里托着个白瓷小罐看着她。

  又玩甚么花样?

  “咳,我从苏州买来,瞧瞧看?”

  令约睁圆杏眼瞧他,短暂地迟疑下,那股被人逗趣的不满就消失殆尽,最后只慢吞吞接过那小罐儿,又当着霍沉的面揭开。

  罐子里盛满膏脂,质地晶莹细腻,气味则似荷花清香,好闻至极。

  “掌柜的说这花膏既可做面脂,也可做手膏,我见这荷花气味正是你喜欢的……便随手买来罐。”

  令约垂头盖好瓷罐,许久才憋出句话:“胡吣,我从未用过这气味的手膏。”

  霍沉闻言又将手合握成拳,抵到唇边极尽含糊道:“可你用的牙粉是这气味……”接着嘟囔声,“遂想借你试上一试。”

  令约姑且来不及想霍沉是如何得知她用荷花牙粉的事,只将注意放在后一句上,想通是怎么个“借”法后,只觉头上窜出朵火苗,热得人无所适从,是以着急对他立下一誓:

  “那就想想罢,往后我只改了这动作。”

  “……”

  难道又逗过头?霍沉心底嘀咕声,见她背身往前去,信步跟上。

  令约则是在背身之时想起还未答谢他,可又因种种难为情尚未消下,只得暂时吞了那话,生硬转说他话:“你还未说完你那刷印坊。”

  霍沉知事不宜过火,因而乖巧顺着她说:“‘我那刷印坊’尚还是个念想,此念先是因老先生而起。

  “先生称宛阳以纸闻名,世上文人雅士大都知晓此地产纸,却不知此地的读书人连书也难得,又道毗邻几地皆不善教学,倘若此时于宛阳兴印刷、办书社、重治学之事,假以时日不准能跻身繁华都会之列。

  “其后则是因云飞而定……兄弟好友皆在念书,唯独他进不得学堂,如今好容易有了这爱好,倒不如教他敞开了玩儿,也好让他在那俗规面前威风威风,他日玩儿出些供文人们读的书,也是他的能耐。”

  “好极!”令约笑道,抬眼瞧了瞧近在咫尺的小院,脚步趋停,“那要几时才办?”

  “还需等些时日,在此之前——”霍沉蓦然打住,停顿片刻再道,“此前尚需布局谋划,不单刷印坊需选址,懂手艺的匠人也需从外地请聘来,其住所更不可少。”

  令约受教点了点头。

  霍沉就此打住,人也停在半边篱笆前,到了该与她告辞的时候。

  多日不见,这时二人心底都有些恼——恼方才没在桥上多站上会儿。不过霍沉的心事还要深入一层,眼下脑子里磨转个不停,许久才听他轻笑下。

  这笑在令约听来又像是逗她的征兆,于是立即防备好他。

  霍沉对此感到好笑,盯着那双圆溜溜的杏眼笑道:“适才在槐荫弄里你说错一事。”

  “什么?”

  “说我几时若觉甚么事好笑才是怪事……实际上这早便不是甚么怪事。”他笑意不减说完这话,却又不留接话空隙给她,转说起别的,“近日我与云飞还需回鹿灵一趟,刷印坊的事当同舅舅商议商议。”

  “噢。”

  令约回应声,思绪果然教后一件事霸住,直到霍沉告辞离开前院、她也转身进院时方才迟钝想到前半句——

  那话分明是在说他也会觉得好笑,且极有可能是因她觉得好笑。

  想通这个,她背着人怄了回气,上台阶时愤愤不平地想:若不是他越发爱逗人,她又怎会做那些可笑举动?

  不过这气怄得极短,才踏进门槛就教某种惊诧替了去,她愣愣看着地上的西瓜,试着唤了声郁菀。

  郁菀当下正坐在偏堂看书,闻声反扣过书,出来堂屋里。

  “娘,这瓜是打哪儿来的?”

  令约面上的惊诧还未散去,指着地上的西瓜问她。只见地上的西瓜从墙下堆到堂屋中间,竟比县衙前卖瓜老汉的一车瓜还要多,实属夸张。

  “怎还问起我来?来人送瓜时说的可是他们家姑娘与你约好的此事。”

  “……”

  令约顿了顿,快便明白这瓜的来历,不觉语塞,之后无奈失笑:“哪里是和她约好?那时我只当她是随口说说,谁承想竟是做真?”

  笑罢又觉为难:送来这许多,哪儿能吃得下呢?

  “不若搬些去后头,就说是阿妧送来?”

  郁菀温和一笑:“天真,你以为他们没有么?”

  “……”也是,论亲疏她才是疏的那个呢,令约不由头疼。

  “如今唯有借花献佛,将这瓜送些去纸坊里,供人消消夏也好,否则过些时日坏在家里,虫蚁非占了这房子去。”郁菀对此自然也是无奈,“不过需你写信知会声,人必然是要谢的,比这还要紧的是将她劝住,往后再别……”

  话未说完,令约却完整会意,无非是让封妧再别做这憨事……

  她无奈笑了下,应下此事,郁菀到这时才反问起她:“为何又去这许久?买的东西呢?”

  令约抿了抿唇,去得久么尚且好说,至于买的东西……连驴带货都留在九霞斋里,小伙计说日暮时亲自将它送回竹坞,只请她放心跟他们公子走。

  她将此事过了过脑,对此只送了自己两个字——

  丢人。

  ***

  虽说霍沉早便提起要回鹿灵的事,但令约全没想到他刚从苏州回来两日就又离开。

  彼时令约正坐在镜台前梳头,听到底下传来动静,当即走去窗边瞧看。

  入眼只见阿蒙和云飞前后脚跑出小院,角逐似的朝马棚底下去,霍沉则信步走下台阶,身后不远处跟着咕噜。

  她紧盯着他,目光追随他出了小院,见他轻掩上柴门,侧身将咕噜招呼去他那儿,在月季前窸窸窣窣一会儿后忽然抬头朝她看来。

  令约顿时定在窗前,不自在地拨弄下眼前的风铃,佯装成偶然间来到窗边的模样,然样子还没装够,咕噜就扑棱着翅膀飞来她窗外,嘴里还叼着张折好的信纸。

  许是因天气湿潮,信纸保管不妥略有些吃墨,从背面看时墨迹极其明显,令约惊讶望着霍沉,呆呆取下那信纸,展开一瞧,意外陷入语塞。

  偌大的信纸上只写下两个字,下笔极重、笔画极粗,看起来更像是初学字的小孩儿写下的大字,且以这幼稚方式告诉她——走了。

  她教两个大字逗开颜,撇开信纸再看去下边儿,霍沉对着她颔了颔首,之后才转身离开。

  那日后,又过五六日人也没能回来,唯有秋娘留在竹坞里,像此前那般不时去上游修筑地瞧瞧。

  到第八日,郁菀不知为何突然染上头晕,令约便不去纸坊在家帮她做事,放晴之日正是浣衣的好时机,令约遂抱着满满当当的衣盆坐去清溪边。

  梅雨天积攒下许多衣物未洗,令约在溪边坐了近半个时辰才洗好全部衣裳,起身前懒懒地抻了抻胳膊,正这时余光忽瞥见抹桃红过来,转眼看去,竟是桥上下来辆小轿,小轿上又抬着个桃红裙衫的妇人。

  瞧清那妇人,令约不由蹙了蹙额,起身端起木盆迎上前。

  “唉哟可巧,姑娘今日竟在家。”妇人匆匆命人停轿,小跑到令约面前。

  令约将衣盆抱在侧边,挑眉问她:“孙婶婶作何又来?”

  “瞧姑娘这话,老媳妇除了说亲还能做甚?”

  听果然如此,令约眉头蹙得更深,索性转身回院,拉起晾衣绳,边与孙媒婆道:“我可记得婶婶说过,往后您就是不说媒,也绝不说我家亲,怎的还来?”

  “哎唷我的姑娘欸,老媳妇一时气话岂可做真?切莫往心里记,”孙媒婆笑呵呵帮她牵起绳,继续道,“我这半辈子撮合了不少亲,独独你我说了几回也不成,老媳妇心里惦记得慌。”

  “……”这话令约接不得,闷头晾起衣裳,只劝孙媒人,“我说不过婶婶,您若还想说这亲便去屋里找我娘。”

  孙媒婆捂嘴一笑:“这哪儿成,我既答应了人家自是要将姑娘说服下,何况我哪儿不知你娘是要听你的。”

  接着又围着令约同她诉起苦:“姑娘不知,这亲事本不是由我说,原是机缘巧合下听别人说起,我才用家里那尊观音像跟人换来这机会,结果那公子又百个不愿我来说亲,全靠我磨破嘴皮子好求歹求他才勉强应下。”

  说话间令约已晾好几件衣裳,手里正捋着件水绿色褙子,隐隐觉得这话奇怪:“为何不要你说?”

  “嗐,都怪老媳妇从前识人不清,竟给姑娘说方家的亲,那公子气我乱撞亲呢。”孙媒婆笑得花枝乱颤,再次绕至令约面前,“老媳妇敢担保,这位相公比那方公子俊朗出百倍,品行佳、心性儿好,与姑娘正是锦心绣腹的一对儿,乃是天定姻缘——”

  “我可担不起甚么锦甚么绣。”令约打断她。

  “姑娘欸,这本是我连夜备的吉祥话,你何苦为难我?”

  “婶婶还是就此消停罢,您那尊菩萨改日我想法子赔给您。”

  “这是哪儿的话?我那菩萨算不得什么,我只难过我自诩口似蜜钵,却说不动你,想来还是需等那公子亲自登门。”

  “您就教他别来了罢。”

  “这如何使得?”孙媒婆难得正色,说罢眼又一亮,重新挂了笑,“瞧,说曹操曹操便到!”

  令约晾衣服的手一僵,极不情愿地在两件衣裙间牵开道缝隙,看将出去……

  对岸的竹林里先后出来几辆马车,车上装的尽是花花绿绿、看似品味不佳的绸缎木匣,众多色彩中,一人骑着白马尤其打眼。

  令约怔怔望着那头,只觉心跳来耳边,扑通扑通的声响比孙媒婆的吉祥话还吵,又好若远远瞧见了霍沉的眼,比孙媒婆身上的桃红还要灼眼。

  “姑娘怎的面红耳赤?”

  孙媒人笑弥弥打趣她,令约教这话唤回神,仓皇转过身,小跑进屋,孙媒人乐呵跟上:“姑娘是当回避,后头便交给老媳妇我。”

  令约这时已无心思考,不欲接话,只想着找个地方冷静冷静,然而在她跑进堂屋的瞬间,又教别的甚么绊住脚。

  只见正“犯头晕”的郁菀与秋娘坐在一处,都笑模悠悠看着她。

  刹那之间,好似有朵玫瑰在她头顶绽开,洒下胜过晚霞的红光,她憋红脸送了霍沉两个字——

  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第74章 儿时话

  小雪前夕下了场雪, 霍沉在睡梦中教风雪声惊醒来,睁眼时三足铜炉里的炭火已经熄灭,屋子里不见丝毫光亮。

  他翻了翻身,忽觉四周冰冷至极, 因唤下人前来加炭, 可是不论他怎么叫外屋里始终无人理会, 不知是风雪声大无人听得, 还是出于别的缘故有意为之。

  霍沉拧起眉头, 缩在被衾里一动不动, 听了半夜的风雪声, 也想了半夜的糟心事, 终于在天亮前半个时辰朦朦胧胧睡去。

  因这缘故, 小雪日整个上午他都无精打采, 坐在学堂里好若听天书……待到晌饭后人愈发混沌,以至于从来端正的他在课上打起瞌睡来。

  先生年老眼花, 不曾发觉此事,他便一发不可收地睡了整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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