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坊市,热闹扑面而来,前几日还空空荡荡的坊市,这会儿全是人,几乎人人手里都提着点绿色,油菜、菘菜、韭菜等等,还有江岁安最近的得意之作春不老萝卜。
人多,就会越来越多,人都是爱扎堆的,扎堆的人气足,街两边没卖蔬菜的小摊贩们扯着嗓子吆喝,更把这十足的人气堆到了十二分。
江岁安看见老百姓喜欢她的菜,自然也很是高兴,就连匆匆的脚步,也不由得放慢了一些。
尤其是从几个相熟的商贩面前走过,她特意竖着耳朵,听他们吆喝报价。
“十文钱一斤的好菘菜,新鲜嫩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好油菜哪里有,各位大婶来我张三这儿瞅一瞅,你瞅一瞅,不吃亏,十文一斤,一斤十文。”
“萝卜嘞,吃萝卜嘞,小人参的大萝卜补得很嘞。”
有那眼尖的,一下子瞅见了江岁安,那叫一个激动啊,挥舞着双手,恨不得蹦到天上去。
“江姑娘,江姑娘,这里,看我这里。”
江岁安被吸引过去,定睛一看,是那日卖糖画的中年人,手舞足蹈的,颇为滑稽。
她忍着笑,走过去,询问他有何事。
中年人迫不及待地询问,能不能早些拿蔬菜。
“江姑娘你看,我这摊上的菜,基本已经快没了,啊不不不,今晚闭市前一定会没得,你看能不能早些拿下一批蔬菜,我这儿急等着卖呢。”
江岁安注意到,中年人的菜摊确实比其他菜摊卖出去的菜要多。
她不由得好奇:“大叔,你怎么卖的这般快”
中年人也不瞒着江岁安,一来是他正指望江岁安给供菜呢,二来是他知道江岁安不会到坊市上卖菜,跟他没冲突。
“我是靠这个,你看。”中年人背着人,拿出一个碗,碗里装着手指长的小糖画。
这卖菜跟糖画有什么关系
没等江岁安再问,就有个老太太过来买菜,中年人忙招呼过去。
“要两斤油菜,没问题,您拿好,还有这个,您带回去给您小孙子玩。”
说着,中年人便递上一个小糖画。
那买菜的老太太喜出望外,一叠声地感谢,还说明儿带亲友也过来买菜。
目睹了全程的江岁安恍然大悟,敢情这小糖画是拿来送人情的。
想来也是,一个手指丁点大的小糖画,一文铜钱,啊不,半文铜钱也不值,而且这糖画瞧着是融了又吹的,等于卖糖画的中年人,把原先没人要的糖画拿来做人情,让人家更喜欢到他的摊子上来买菜。
这中年人挺会做生意的。
江岁安干脆跟他说了,后天早上去拿菜。
中年人欢天喜地地应了,连连感谢江岁安。
“不必客气,记得带够钱结账就行。”
中年人感谢的声音一顿,而后应声称是。
江岁安才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跟中年人说完后,她又去了其他摊子,跟其他摊主也说了。
中年人看着江岁安去别的摊子上也转了一圈,脸色不由得有些失望。
哎,他要是能抢先拿到最新鲜的蔬菜,准保比别家卖的更快,老顾客也更多。
可江岁安才不想中年人一家独大呢,她更希望大家卖得差不多。
不患寡,而患不均嘛。
好在跟众人说一声,也就一句话的事儿,不耽误多少辰光。有商贩热情地要请江岁安吃席面,江岁安以有要是在身为借口拒绝了。
穿过坊市,江岁安直奔宗祠。
上次于成被韩家冤枉,就是在宗祠审案子,所以宗祠如今就相当于东风镇的衙门,差役队的小校场就设在宗祠的后头。
走了大半个时辰的路,江岁安却滴汗未出,整个人神清气爽,这也是灵泉空间提升给她带来的好处之一。
走到宗祠门口的时候,江岁安被人拦了下来。
拦她的不是别人,是张超。
张超见着她,那张挺俊的脸笑得跟菊花开了似的。
“嫂子好,嫂子今儿有空出来啊嫂子我可想死你家的土豆粉了,啥时候能上你家吃土豆粉哪”
江岁安觉得张超热情得有些过了头,谨慎地回答道:“改天吧。于成在里头吗”
张超点头:“在呢在呢,嫂子,我的好嫂子哟,别改天了,我瞅着今儿天气好,阳光白花花的,特别适合吃上一大碗土豆粉,走走走,上你家吃土豆粉去。”
江岁安眯起眼。
她问于成在不在,张超回答在,却既不请她进去见于成,也不叫于成出来见她,急吼吼地要把她送回家。
这里头要是没古怪,她江岁安跟张超姓。
“超儿,你实话给我说,里头到底发生啥事了。”
张超一脸为难:“嫂子你就别问了,我不能说。”
“你要是不说,以后都别想吃土豆粉。”
“哎,别别别啊。”
张超一听,顿时急了,他生平无所好,就好这一口土豆粉,别人家做出来的土豆粉,就是没有江岁安家做出来的好吃,叫他以后再吃不到土豆粉,等于叫一个酒鬼以后再也不许碰酒一样,难受死个人了嘛。
“那你说不说”江岁安好整以暇地问张超。
张超看看左右两个差役,两个同僚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他苦着脸道:“嫂子我真不能说啊。”
“行吧,以后别来我家要土豆粉吃。”江岁安转身欲走。
张超一个箭步蹿到江岁安面前,抱着双手告饶。
“嫂子,嫂子你听我说,实在是,实在是里头的事太可怕,不好叫你们女人家看去。”
闻言,江岁安冷笑:“我什么没见过从前大灾荒的时候,我连人吃人的事都见过。来了镇上之后,李月儿的事儿我可是亲身经历过,还有什么能吓到我你要是不说就让开,我好回去把家里那一锅土豆粉拿去喂猪。”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让人失望
张超知道江岁安不好糊弄,只好讨饶,
“嫂子你稍等等我,我进去通报一声总成吧。”
江岁安不置可否,让张超快去。
片刻后,张超出来,殷勤地把江岁安领进去。
江岁安原以为会看见多吓人的事情,进去后看到的却是吴大娘跪在地上,徐镇长端坐在案桌后,于成站立在一旁。
气氛凝滞,徐镇长的神色很难看,吴大娘两眼无神,脸色发白。
看到江岁安,徐镇长微微点头。
徐镇长知道,刘大人是冲着他,冲着东风镇来的,江岁安是受了牵连的苦主。
所以刚才张超进来禀报的时候,徐镇长才答应放人进来。
而且他觉得江岁安的注意多,兴许能审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吴老太,我再问你一遍,那两人除了叫你监视江姑娘,给她的地里下毒,还要你做什么,快给我从实招来!”
吴大娘被徐镇长的怒吼吓得浑身打颤,江岁安注意到,她的手指弯得不正常,地上有丝丝暗红色的血迹,因为青砖石年代老旧,颜色深得很,若是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镇长,老身、老身知道的,都、都招了。”
吴大娘声音虚弱,哀哀地看着徐镇长。
“是他们,他们拿我女儿的命,逼我、逼我做这些事,我只知道这些事,不做,我女儿的命、命就没了,其他的,我真得不知道啊。”
吴大娘老泪纵横,涕泪交加,看起来无比可怜。
徐镇长却不为所动,冷笑训斥。
“好一句被逼得,被逼的就可以对帮着恶人对付恩人一句被逼的就能把做过的事情给赖掉吗江姑娘救你孙儿,待你不薄,可你呢你替恶人给她家里下毒,吴老太,就因为江姑娘是救你帮你,不是逼你,你就可以对不起她吗”
徐镇长的话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问得吴大娘连哭也不敢哭。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江岁安看着吴大娘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有快意、有同情、有不屑,种种滋味夹杂在一起,令人百感交集。
“老身知错了,知错了,江姑娘,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大恩大德啊,都是我没用,是我没用啊。”
吴大娘匍匐在地,不住磕头,深深忏悔。
徐镇长和于成都看向江岁安,江岁安收敛了神情,并不看吴大娘,而是对徐镇长道:“镇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徐镇长点头,示意江岁安和他去后堂。
于成让差役看着吴大娘,也和徐、江二人转入后堂。
“江姑娘可是对那吴老太有所不忍”徐镇长斟酌着道:“倒也不一定叫她死,但是人肯定不能放走。”
他以为江岁安是被吴大娘的忏悔打动了,而且女人心肠软,江岁安想替吴大娘求情的。
谁知江岁安却摇头道:“徐镇长,我并不是要替吴大娘说情。”
“那姑娘的意思是”
“我觉得我们可以利用吴大娘。”
“姑娘请说。”徐镇长迫不及待地道。
“吴大娘不过是被刘大人的前哨逼着做事,知道的事情不多。可那两个前哨不一样,他们是刘大人的手下,而且既然能得到刘大人的信任提前来镇上,想必是亲信。我们何不利用吴大娘,将那两个前哨抓住,审问他们。他们知道的事情,一定比吴大娘多得多。”
“此计甚妙。”徐镇长高兴抚掌。
一旁的于成思索了下,开口道:“徐镇长,一旦把那两个前哨抓来,刘大人那边想必很快就会知道,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做好准备是什么准备打仗的准备吗江岁安看向于成。
于成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证实了江岁安的想法。
江岁安的心有些沉,她在想,要不要提前把钱小花和钱小草姐妹,以及齐老先生和雷风送出镇子。
徐镇长和于成想到一起去了,沉声道:“于成,你即刻带人加固城墙,将咱们之前备好的新弓弩都装备上,后招的这些差役也让他们守城去,这一战,免不了了。”说完,他转向江岁安,深深行了一礼。
“江姑娘,还要劳烦你说服吴大娘,替我们引那两个前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