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总结道:“应该吃。”
牛氏张嘴,老半天挤出一句。
“下次要吃先跟我说一声。”
“好的大伯娘,我晚上要吃粟米饭,猪油炸点丸子,鸡肉丸就行,再弄两个鲜蔬菜,咱们说好了哦。”
哦什么哦,牛氏觉得江雪简直异想天开。
“不年不节哪能吃那么好,再说了,鸡要留着下蛋,怎么可能拿来炸丸子”
“那晚上吃什么”
“粟米干饭就咸菜,给郎君们炖个鸡子。”绕不过弯的牛氏实话实说。
鸡子就是鸡蛋。江雪遗憾地问:“我们女郎不吃鸡子”
牛氏翻了个白眼。
“美得你,郎君们要下地,要念书,当然要吃好一点。”
差别对待,性别歧视,江雪“啧”了一句,摆摆手继续往外走。
“你干嘛去”
牛氏追到门口,怕江雪又寻死。
她不是担心江雪求死,她是担心江雪死了,那二十亩地就得归村里。
江雪也明白,牛氏不会真把她当成一家人。
“大伯娘你放心,我不想死了。从今以后我要好好活着,叫老天爷看着,它是打不倒我的。”
江雪甩着袖子,背影潇洒。
牛氏皱眉,这小女郎是失了智还是没失了智
说她失了智吧,她啥话都会说,也不耽误吃喝。
说她没失了智吧,说得尽是些怪话胡话,叫人听不懂。
牛氏弄不明白江雪失了智没有,也想不明白江雪吃了她家的粟,到底算不算偷吃
不过她很快就没精力想这个了。
江雪前脚离开,陆巧后脚回到家。
陆巧往常篦得顺滑的黑长发,此时结成了一缕一缕,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黄水,身上新做没多久的夏季薄襦裙,从上到下脏得不像样,隔着远远的,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臭味。
她掩着面,一边哭,一边往院里走。
牛氏唬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她焦急地问,被臭味熏得不敢上前。
陆巧看见牛氏,眼泪掉得更急了。
原来刚才她出门找牛氏,手臂又麻又痛,难受得不行,她便光顾着手上,没看脚下,没留心一跤跌进了田地里。谁晓得那田地沤着肥,弄得她一身都是。
“阿、阿娘啊,水、打水来!”
牛氏赶紧到灶屋舀水,只是舍不得柴火烧热水,搬了澡盆子到太阳地底下,给陆巧洗。
陆巧冲了头发,被自己身上的味儿熏得想吐,干脆脱了衣裳,直接坐到桶里。
她一想到这一路走回来,村民们的指指点点,丢脸丢得全村都知道了,简直恨不得淹死在澡盆子里头。
不,凭什么她死,要死也是绝户女江雪该死。
要不是江雪,她怎么会出门找阿娘,要不是找阿娘,她怎么掉进粪田里!
“阿娘,绝户女说你许她到我们家来,是真得吗”
牛氏应了一声“是”,没容她说别的,陆巧就气急败坏地嚷开了。
“阿娘你干嘛把绝户女弄到咱家来家里有个克父克母克兄长的绝户女,外头的人怎么看我我还要不要脸面了我还要不要说亲了阿娘你叫我以后怎么办我的脸都叫那个绝户女丢干净了!”
“巧娘,你在外头可不能老喊绝户女、绝户女的,让人听见了说你刻薄。”
牛氏心虚地劝说。
她还真没想到女儿名声这一茬,光想着那二十亩地了,
陆巧正在气头上,一下子会错了意。
“阿娘什么意思”她又委屈又伤心,“你为着那个绝户女教训我我是你的亲女儿,还是她是你的亲女儿”
家里三个孩子,只有陆巧一个女儿,牛氏还是心疼女儿的。
“自然你是我的亲女儿。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阿娘能不疼你吗江雪算什么,不过是个失了智的丑丫头,连巧娘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陆巧脸色稍霁。
“阿娘,你把那个绝户女弄走嘛,我不要她在咱们家。”
“巧娘啊,这事是你爹点的头,我没办法啊。”
牛氏把责任推到陆大伯身上。
陆巧敢冲她阿娘发火,可没胆朝她阿爷撒泼,恨恨地拍打水面。
“阿爷怎么都不为我考虑考虑,好的儿郎就那么几个,多少女郎盯着。我好不容易在村里博了个贤良的好名头,全叫那个绝户女给毁了。阿娘,我的好阿娘,你帮我跟阿爷说说,把那绝户女撵出去嘛。”陆巧央求牛氏。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无心插柳
“这、这、这”昨日街边卖木雕的老人惊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旁边的人张大嘴感叹:“这么多蔬菜啊。”
而且根部都带着泥,一看就是刚从地里拔上来没多久,嫩嫩绿绿招人喜欢,一看就不是窖藏菜。还有那圆圆白白的萝卜,萝卜可是被称为小人参哪,寻常老百姓吃不起人参,还能吃不起萝卜嘛!
众商贩喜不自禁,这样的菜,拿到现在缺菜缺得紧的坊市里,妥妥卖得掉啊。
而且第一次江岁安根本不收钱,这简直是白送钱给他们啊。
众商贩的眼里冒出热切的光,恨不得立刻拿了菜就去卖。
江岁安仿佛也感受到大家急切的心情,嘱咐了众商贩一定要按照她定好的价格统一卖。
“其实这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同样的菜,若是有人卖的贵,有人卖的便宜,买菜的老百姓肯定去便宜的那儿卖。你只能卖更便宜的价,那人家也卖更便宜的价,到最后大家都赚不到钱,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商贩都是做过买卖的,岂会不知道这个理,纷纷点头应和。
“江姑娘说得对。”
“是这个理。”
“明白明白,我们都按你说的价卖。”
讲好之后,江岁安不再多言,按照登记的顺序,一一将菜发放下去。
这批人还没走完,后头的六个人就赶来了。
一看这么多菜,也是一愣,他们中有的是家里或者路上有事耽搁了,有的则是故意来晚些,看前头的人有没有什么不稳妥,避免麻烦。
结果到了江岁安家一看,哪有什么不稳妥,简直太稳妥了,顿时后悔自己来晚了,只能排在后头。
眼看着最先拿到菜的老头欢欢喜喜地把菜装到板车上,推去坊市卖了,排在最后的中年人肠子都悔青了。
江岁安可不管后头的人怎么样,规矩就是规矩,按顺序来就得按顺序来,谁叫他自己非要晚来呢。
等把一院子的菜发完,已经是晌午了。
排最后的中年人顾不上吃晌饭,匆匆赶去坊市。
江岁安这边倒是清闲下来,钱小花和吴大娘已经做好了晌饭,烧了一个萝卜炖肉,一道烩羊肉,一盘油菜酿菌菇,一盘土豆丝,一盘韭菜鸡蛋,一盘醋溜白菜,主食做了热气腾腾的炊饼,还烧了一大碗萝卜豆腐汤。
其实平常家里吃个晌饭,没有这么丰富,但是今天难得于成中午也在家,昨儿大家又忙了大半宿,所以今儿吃得好些,犒劳一下。
如今吴大娘也和江岁安他们一个桌上吃饭,但她还是有些拘谨,吃菜也只吃自己面前的,而且吃的很少,吃不了几口就说饱了。
江岁安让吴大娘别客气别见外,特意把萝卜炖肉舀了一碗给她。
吴大娘推辞不过,便端起肉,却并不是自己吃,而是去喂吴年。
于成看着吴大娘进了吴年的屋子,低声问江岁安,吴年的情况怎么样。
江岁安看了看钱小花和钱小草,钱小草是全然不知吴年只有一个月的寿命,钱小花大概是知道的,但是没有说起过。
于是江岁安摇摇头,含糊地说了句“不太好”。
于成听懂了,心里惋惜叹息,面色不显。
吃好饭,于成赶去了差役队。
途中他按照江岁安的吩咐,去坊市转了一圈,见早上来过的商贩,的的确确个个都老老实实在坊市里售卖蔬菜和萝卜,价格也和江岁安定好的分毫不差,不管买菜的大婶怎么讲价,都坚持不动摇,顶多搭上点葱蒜之类的小头,反正蔬菜价格不能动。
由于坊市上今儿之前,就没几个卖新鲜蔬菜的,卖的那几个,价格可比这些商贩高多了,所以老百姓也都愿意来商贩们手里来买。
而且奇怪的是,正因为他们所有人的价格很统一,没有人靠降价吸引人,大家的生意反而都不错,没像以前那样乱糟糟,秩序俨然,倒让看坊市的差役们啧啧称奇。
要说奇怪,也不奇怪。若是齐老先生在这儿,肯定一语道破理由。
人嘛,不患贫而患不安,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平平均均,自然顺顺当当。
他本就只跟徐镇长要了半天假,专门给江岁安撑场子的,下午还是要去训练差役们的。
如今差役队又招了三十多人,徐镇长打算在这月再招至少五十,最好能招到一百人。
据于成所知,那刘大人已经接连送了三封信给徐镇长。
具体内容他不知道,但是徐镇长每次收到信,脸色都很不好,那些写了文字的上好宣纸,要么被徐镇长撕个粉碎,要么就被徐镇长扔到猪圈里喂了猪,可见信上的内容并不令人愉快。
不用徐镇长说,于成就严厉督促差役们习武,不管是新队员还是老队员,日常奔袭、射箭、刀剑之术通通都要练。除此之外,于成还有意教导几个比较有天赋的练箭术,虽说不能千里之外取上将首级,但百步穿杨的准头还是有的。
与此同时,下午在家侍弄蔬菜地的江岁安,收获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灵泉口上方的雾气消散了一大半。
没错,一大半!整整一块五尺见方的范围,全都显露了出来。
而灵泉水的效力,何止是倍增,简直是好几倍增。
如果说,土豆的功德让灵泉加快了植物和作物的生长,那么春不老萝卜的功德,简直是在催着植物和作物成熟。
其实江岁安不知道,功德之所以增长这么快,可不仅仅是春不老萝卜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