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咋办,可咋办啊,我可怜的闺女,我可怜的年儿啊。”
老太太眼神空洞,不知道在问谁,也许是问她曾拜过的菩萨,也许是在问那冥冥中的鬼神。
然而无论问谁,她都不可能得到答案了。
这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局,唯一能解局的希望,是江岁安的灵泉。
可这点希望也是渺茫的,渺茫到江岁安不敢说,她怕说了到最后只是空一场,那样的话,比不曾有过希望更让人难以释怀。
一向能言善辩的江岁安,此时此时能说的,只有“节哀”二字。
钱小花听到隔壁屋里的动静小了一些,方才走过来。
她的眼圈红红的,秀美的脸上布满未干的泪痕。
“江姐姐,大娘,吴年他太累了,睡着了。”
“我、我、我看、看看他。”
吴老太太摇摇晃晃站起来,踉跄着往前。
江岁安和钱小花赶紧一左一右地扶住吴大娘,将她搀扶到吴年的床边坐下。优阅读书
也许是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外婆,因为药效睡过去的吴年,眉头松开了,一张瘦削的小脸,显出了几分恬淡。
吴老太太忍着泪,枯槁的手轻轻抚摸吴年又黄又干枯的头发,脸上的慈爱和眼里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在皱纹密布的脸上刻下更深的哀伤。
江岁安见吴老太太始终没说要接吴年回家去,猜想她住在主人家不方便。
于是,她主动提出:“老太太,我家地方宽敞,您若是放心,便让吴年在我这儿养着。”
吴老太太哪会不肯,又要下跪谢江岁安。
江岁安忙借不要吵到吴年为由,让吴老太太坐着。
吴老太太坐了半刻钟,因主家那边还有事,不得不先离开。
临走前,老太太对江岁安谢了又谢,并说主家那边的活儿一做完,她就过来看吴年。
“就是违了宵禁我也会来。”吴老太太道。
江岁安怕她真因为宵禁被抓,心一软告诉老太太,遇上差役为难,可以报于成的名。
“姑娘大恩,老身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还哪。”
江岁安让老太太别客气,若是有其他需要,也可同她说,能帮的她尽量帮。
“没有没有,谢谢江姑娘,老身晚上再来。”
吴老太太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江岁安家。
江岁安和钱小花、钱小草心绪不佳,各自安静做事。
而离开江岁安家的吴老太太,并没有直接回做活的主人家,而是面色郁郁,避开人到了镇上一条偏僻的巷子,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屋。
屋里有两个腰大膀圆的男人,身上穿的是做苦力活的衣服,但若是于成或是张超在,就知道这两人绝不是苦力。因为他们手上的老茧全在虎口位置,分明是拿刀用箭的侍卫。
两个侍卫见吴老太太神色凄苦,却丝毫不为所动,其中一个年长些粗眉上扬,出声问道:“事情办好了吗”
吴老太太用力瞪着年长的侍卫,恨恨地骂道:“你们这样没良心,迟早会遭报应!”
年长侍卫不耐烦地道:“老太婆你够了,要不是我们救了你女儿,她早死在河里了,不过是叫你做点小事,你唧唧歪歪烦不烦,再这样,别怪我们不客气,把她扔回河里再死一次。”
“你!”吴老太太气苦,干瘪的嘴抖动着:“我按你们的话做了,江姑娘已经同意我常常去看年儿,你们放了我闺女吧。我小孙儿只能活一个月了,大人你们行行好,让我们一家团聚吧。”
“只能活一个月”
年长的侍卫面露惊讶,上次他放走那小孩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老太太并不知道,年长的侍卫是故意放走吴年,只以为他是跟他娘失散了,诉苦道:“被丐帮的人打得,内伤太重了,江大夫说只能活一个月了。求求你们,放我女儿回来吧,让孩子临死前好歹见他娘一面啊。”
年长侍卫的嘴唇动了动,含糊地道:“你的情况我们知道了,回头我们会跟大人说的,继续盯着江家人,每日跟我们汇报一次她家人的动静,做得好自然不会亏待你。”
说完,两个侍卫不顾吴老太太的苦苦相求,匆匆离开了。
吴老太太看着他们无情的离去,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江姑娘那么好心的人啊,她对不起人家哪,可是闺女在他们手上,她实在没办法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引狼入室
晚上回来,江岁安问起于成关于丐帮那些乞丐的事。
于成只说“已经处置了”,至于怎么处置的,他并没有说。江岁安也就没有再问。
她相信于成,所以他不说,她就不多问,转而同他说起了吴大娘的事儿。
“晚上也来过一趟,是本地人,夫君早亡,辛苦将女儿拉扯大。她家女儿十六岁上香的时候遇上了女婿,赶巧都姓吴,攀谈起来,生出一段情愫,后来就跟那吴女婿嫁去了外面。”
“老太太一人在家冷清,把房子赁了出去,没成想被人骗了,签了卖的契约,被赶出来,只好去人家家里当帮佣,因为年纪大,不给月钱,只包吃包住。旧屋荒年里被流民扒了,再回不去,着实可怜。”
江岁安边说边叹气,于成搂着她,温言安慰。
两人温存了一番,江岁安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要不咱们请她来家,也说帮佣,不叫她做活,管吃管住,再给些月钱,能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
于成顿了顿,道:“缓两日行不行我找人打探打探她的底细。”
江岁安略微惊讶,从前于成没有这般多疑,她敏锐地察觉有些不对。
“你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她背过身去,假装生气。
于成赶紧哄道:“事情还没定论,我不好说,也怕吓着你。”
不好说吓着她她岂是容易受惊吓的人,到底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江岁安转过身,抱着于成的手臂,放软了声调。
“那你换个方式,当做讲故事,真不真的,反正是故事不是。”
今夜月光辉煌,透过窗照在床边,如水。江岁安的声音比月光化作的水还娇媚,撩得于成心头直荡漾。
“娘子,我要是说了,你给我什么赏”
哎,于成果真是不好骗了哪,还学会讨赏了。
“好相公,你想要什么赏”
于成想了想,附在江岁安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江岁安不争气地红了脸,伸手在于成腰上掐了一把。
“哪学来的,不正经。”
“我只对娘子不正经。”于成抓住江岁安的手,“好不好嘛,就依我吧娘子。”
江岁安拗不过他,含羞带怯地道:“那你把事情给我讲清楚,我就依你。”
当下,于成不再隐瞒,把徐镇长给他说过的事情,一一告诉江岁安。
江岁安忧心忡忡,她觉得那刘大人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
但一时之间,她又想不起在哪听过刘大人的名号。
于成说完,见江岁安不吱声,以为吓着她,忙找补道:“不过是未雨绸缪,事情未必就到哪一步,你别担心,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他跟着徐镇长和齐老先生,学了不少学问,现在说起话来,也斯文了许多。
江岁安回过神,“我知道,以后这些事你别瞒着我,不然我真跟你生气。”
于成想起以前江岁安曾跟他说过的某些话,赶紧保证。
“你放心,以后我再不瞒你。”人人网
“嗯,那吴大娘的事,你还是查查吧,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为好。”
于成自然是一口答应。
“娘子,那为夫方才要的赏”
江岁安的脸红得像火烧云,于成的心里像火烧。
“看在你诚恳的份上,这次依你。”
“娘子真好。”
夫妻两别有一番温存。
一夜无话。
第二日,于成找人去查吴大娘,来人回报的消息,和吴大娘口述的一样。
他放下戒心,晌午特地抽空回家一趟,跟江岁安说了。
江岁安自然高兴,吴大娘再来的时候,她便瞅了个空隙,把吴大娘领到隔壁屋,说起了请她留下来帮佣的事。
吴大娘很是激动。
她知道江岁安这么做,是为了让她能多陪陪吴年。她更知道那边让自己多往江岁安这里跑,为的就是留下来。
吴大娘的心一时冷一时热,一时像被寒冰冻,觉得自己是在不配江岁安的恩情,一时又像在油锅上煎,害怕自己若是不答应,那边会害了她女儿。
思来想去,吴大娘强忍着羞愧和内疚之情,点了头。
“姑娘,姑娘你对老身真是太好了,老身,老身实在不知道,不知道如何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老身有愧啊。”
可这愧是什么,她到底没说,吴大娘抹着眼泪,只把感谢的话不绝于口。
江岁安温言安抚。
“大娘您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就行,我家里的活计并不多,您,多照顾照顾吴年。”
经过江千远的治疗,吴年的情况表面看,已经比刚来的那天好了许多。
可江千远私下已经跟江岁安说了,药石无灵,只是在熬日子了。
吴大娘明白江岁安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满脸愁苦地点头。
于是,吴大娘便留在了江岁安家里,帮着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但因为这些事钱小花抢着做,所以吴大娘还是比较清闲的。
吴大娘清闲了两日,主动跟江岁安说,她比较会买菜,也会讲价,想帮着买买菜和肉。
江岁安没多想,以为吴大娘是好心,加上家里的冻肉已经吃完了,只让吴大娘帮着买肉。
“菜的话,后头地里有,想吃新鲜的,或者您想给吴年做些菜,大娘您只管去后头地里拔就是。”
江岁安没想把大棚的事情瞒着吴大娘,她觉得吴大娘在镇上无亲无故,而且岁数大了,不可能弄个大棚菜和她竞争,所以并不背着吴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