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浮挑了挑眉。
傅砚垂下眼帘,依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只是声音变得有些轻:“试过了。”
顾浮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坏笑,凑上去问:“试过了?怎么试的?”
面对顾浮的提问,傅砚先是和顾浮对视了几秒,接着缓缓地,缓缓地把额头靠到了顾浮的肩膀上,白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肩头,露出那双发红发烫的耳朵,简直就像是在无声恳求:你别问了。
可他越是这样,顾浮就越是想要知道答案,她抱着傅砚,纠缠道:“别不出声啊,来,和我说说,你怎么试的。”
傅砚不理她,她就硬磨,死活不让傅砚舒坦,终于磨出一句:“我用了你穿过的衣服。”
顾浮细细品了一番这个“用”字。
“那可真是便宜我那件衣服了。”顾浮笑着,话语在两人的唇齿间满满消散:“但不算数,得用我试,我说了才算。”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昨天去帮我哥搬家,搬完累成狗准备喝口肥宅水开心一下,结果肥宅水被我哥拿去喝了,人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失去希望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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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顾浮这次在北境待了三年。
三年的时间里, 她不仅夺回最初被侵占的西北三城,还遵从皇帝的旨意,将西北大军整合进北境军,让北境军一度成为全大庸规模最大, 管辖范围最广的一支武装力量。
其势之大, 让知道顾浮是女子, 笃定顾浮不会造反的朝臣们也对顾浮起了忌惮之心, 频频上奏,希望皇帝分割北境军权, 并将顾浮召回, 以防北境军危及中央。
如果领军之人不是顾浮, 如果当今圣上不是仁慈之君,北境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必将被打破。
偏偏皇帝愿意信任顾浮,肯对顾浮放手, 顾浮也敢硬着头皮顶着猜忌和非议, 将自己的目标贯彻到底。
所以头两年,呼吁将北境分割的声音被皇帝亲手压下, 也正是因为有了皇帝的支持,顾浮才能如此顺利地将北境彻底梳理一遍, 挑出适合的将帅人选,替日后区域划分做好准备。
第三年, 皇帝终于下旨, 将北境一分为三,并为重新整编的三支军队赐名——玉衡、开阳、摇光。
而身为最后一任北境军统帅的顾浮, 将暂领大都督一职,着手三军整编,待到一切安置妥当, 再撤职返京,也算安了朝臣们的心。
期间傅砚往返于京城和北境之间,一年里头差不多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北境,导致几乎全北境军都知道,这位神仙似的国师大人,和他们的前统帅、现大都督顾浮有着不可言说的亲密关系。
在顾浮即将二十四岁的那年春天,顾浮正式卸任,收拾收拾准备回京。
傅砚比顾浮提前一个月回去,说是皇帝春猎离京,召他回京监朝,所以顾浮没和傅砚一道。
临走的时候,玉衡军统帅——也就是顾浮曾经的左领军,特地给顾浮安排了一场饯别宴。
左领军两杯烈酒下肚,壮起胆子跟顾浮埋怨,说这大都督当得好好的,回京城去干嘛。
说完就被摇光军统帅——顾浮曾经的副统帅猛地拍了一掌后背,示意他别瞎说,皇帝的旨意,哪里是他们能够置喙的。
宴上都是顾浮一手提拔的亲信,还有此次和她一块回京的林毅,顾浮也没装样,笑着说道:“回京成亲啊”
热闹的气氛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那国师怎么办?”左领军问,脸上带着些许对傅砚的同情。
将军要娶谁家姑娘自然不是他们所能干涉的,但这些年,看着国师风尘仆仆大老远过来,只为能和将军待上一阵子,他们很难不动容。
虽然国师的脾气差了点,又太会缠着将军,但在左领军几个人心里,早早就把国师当成了将军夫人。现在将军要成亲,八抬大轿迎娶的必然不会是同为男子的国师,国师就这么被心上人给抛弃,还要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娶妻,未免太过凄惨。
众人的误会让这一场饯别宴蒙上了一层凄清的氛围。
顾浮支着脑袋,任由他们可怜傅砚,心里笑翻了天。
三年前,傅砚曾和她说过,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顾浮是京城顾家的二姑娘,还很忐忑地向她保证,消息不会这么快传到北境去,不会影响她接手北境军。
三年后,全大庸都知道北境军的统帅是个女子,只有北境军内部还在疯狂“辟谣”,甚至顾浮亲口承认,众人也都摇头不信,觉得顾浮这人心脏,定是在唬他们,想看他们上当受骗的笑话。
说来这还得益于左领军,顾浮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这么笃定自己是男子,还到处造谣,说自己是因为和傅砚有一腿才被人误会成女子。
现在他们又觉得她回京成亲是要抛弃望昔娶别的女人,真是太有意思了。
顾浮琢磨着要不要穿个女装吓一吓他们,奈何女装不好骑马,皇帝那边又让她在春猎结束之前到猎场,伴圣驾一同回京,因此只能作罢。
不过离开前,顾浮还是很认真地和他们重复了一遍——
“我当真是女子,和我成亲的也不是谁家姑娘,就是望昔。”
因为太过认真,林毅还有左领军等人终于产生了一丝动摇。
之后顾浮与林毅,还有一小支护送顾浮的亲兵快马加鞭,终于赶在春猎结束之前抵达春猎猎场。
顾浮的亲兵里面有认识郭兼和李禹的人,于是顾浮就将自己的亲兵扔给禁军和赤尧军,自己则带着林毅去见皇帝。
大约是因为三年时间不算长,皇帝还是顾浮记忆中那副模样,岁月不曾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面对顾浮,他依旧是那个温和又有点像顾浮亲爹的君主。
他嘉奖了顾浮,问了顾浮几句边境的近况,又同顾浮商量起了她和傅砚的婚礼该怎么办,最后才说皇后也很想念她,让她去收拾收拾,见一见皇后。
从头到尾,林毅都跟在顾浮身后,没什么存在感。
林毅在北境也立下过不少军功,但在顾浮面前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所以他并不意外皇帝会把注意力都放在顾浮身上。
可从皇帝说起顾浮的婚礼开始,林毅就有些懵——
原来要和顾浮成亲的人,真的是国师。
可是好奇怪啊,为什么说是去顾家迎亲,又为什么说成亲后住忠顺侯府,这到底是谁娶谁?
还有顾浮一个外臣,怎么好去见皇后?难道顾浮和李禹一样,也是李家的人?
不等林毅想出个所以然,顾浮已经告退离开,留下林毅一个人面对皇帝。
不久后林毅的爹——镇南将军林翰海来了,父子二人久别重逢,场面很是感人,林毅也将心里的疑惑暂时抛到了脑后。
皇帝将林毅视作很有潜力的将才,不免同林家父子多说了一会儿话。
等从皇帝的营帐出来,林毅正想问自己父亲有关顾浮的事情,就看见不远处被好几个夫人和姑娘围着的……顾浮?
林毅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呆愣的表情让他那一身坚毅刚硬的气质荡然无存,看起来就像个二傻子。
也不怪他,实在是顾浮现下的模样和她在北境那会儿相差太大,穿了一身京城时下最流行的裙装不说,头发也梳成了女子的发式,发间点缀几支简单的钗环,脸上还抹了浓淡适中的胭脂。
走近一点,隐约还能听见有人唤她“顾二姐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恰好顾浮也看见了林毅,十分恶劣地朝林毅笑了笑。
穿着男装时给人感觉肆意邪气的坏笑,突然出现在女装的顾浮脸上出现,竟显得格外……惑人。
林毅膝盖一软,当着他爹的面摔了个狗吃屎。
林瀚海:“……”
顾浮揽着身边的穆青瑶,对围着自己的女孩们说道:“我还要去见皇后娘娘,待会再来找你们。”
已经嫁做人妇的棠五对身边一位姑娘说道:“你瞧着吧,世子妃要是不提醒她,等她从娘娘那儿回来,定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到时候还得我们去找她。”
众人哄笑着,放走了顾浮。
等那群女人散去,站起身的林毅才开口问他爹:“刚、刚刚那位是……”
他不敢认那是顾浮,于是带着渺茫的希望,向林翰海求证,希望能得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比如说那是顾浮的妹妹什么的。
林翰海蹙眉:“你在她手下待了三年,怎么换身衣服就认不出来了?”
还真是顾浮。
林毅颤抖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你怎么都不和我说?”
哪怕写封信告诉我也行啊!!
林翰海淡淡地瞥了自家傻儿子一眼:“如今这天下,除了你们原先隶属于北境军的人,还有谁不知道忠顺侯是女子?”
林毅:“……”
林毅被刷新认知的同时,顾浮正和穆青瑶一块,朝皇后的营帐走去。
穆青瑶成婚的时候顾浮不在京城,但因顾浮军功赫赫,人人都知道安王世子妃的娘家是顾家,那大名鼎鼎的北境军统帅——忠顺侯顾浮是她姐姐。
所以并没有人敢轻易看低她。
两人的相处也和曾经一样:在穆青瑶面前,顾浮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可以毫无顾忌地付出信任,也不用怕自己的话太过惊世骇俗,吓到穆青瑶;而在顾浮面前,穆青瑶也不是那个人人称赞、进退得当的完美女人,她懒得摆出那副和善的笑颜,说起话来的语气也是平铺直叙,淡得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轻易牵动她的情绪。
穆青瑶虽然已经嫁人,但掌家的事宜还是安王妃在管,她不过搭把手,因为闲得慌,就自发去书院当起了教书先生。
她顺口和顾浮说了些书院里的日常:
“原先我只负责教学生画画,后来总有教经义和策论的先生来同我换课,对学生说我身子不适把课腾给了她们,弄得我实在没事干,便又兼任了数术课,可每个月都有考试,我为了让学生拿出好成绩,只能和香道课的先生换课,和学生说教香道的先生病了,由我来代课……”
顾浮听得直笑,也不知是被逗笑的,还是欣喜于书院这三年来的不断改革,要知道书院最初建立的时候,可没有每月考试的规矩。
她也不确定这样的改革是好是坏,但她喜欢这种剑悬颈上的紧迫感。
皇后营帐内,瑞阳长公主也在。
顾浮向皇后行礼,刚起身,瑞阳就走到她面前,向她行礼。顾浮连忙躲开,却被皇后制止,皇后说:“受着吧,没什么受不起的。”
顾浮只好受下这一礼,并在瑞阳长公主行礼后又回了一礼。
顾浮赶到猎场已是最后一天,所以没什么机会大显身手。
但因陛下旨意,顾浮得以护送圣驾回京。
于是在圣驾抵达京城那天,羲和门城门大开,顾浮身披铠甲,骑着骏马走在最前方,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整整齐齐地进入城门,踏上被称之为御道的羲和大道。
羲和大道宽四十五丈,是足够二十几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宽度,大道两旁禁军林立,禁军往外便是御道排水的沟渠,沟渠对面又是一排武侯伫立,越过武侯才是前来叩拜的百姓。
圣驾华丽威严,有百姓忍不住抬头悄悄地看。
待队伍走过御道,圣驾入宫,御道两旁的禁军武侯尽数散去,有关领军消息在城内逐渐传开——
今日护卫圣驾入城的不是禁军统领,也不是赤尧军统领,而是忠顺侯,他们大庸第一个女将军,女侯爵。
作者有话要说: 怕被误会,我提前解释一下——
顾浮在北境的地位太过特殊(特殊到不需要刻意操控舆论,就能让所有人捂住耳朵,杜绝一切对她不利的信息,盲目相信她是男子的地步),光靠分割军权还不足以让朝臣放心,所以遭朝臣忌惮不得不回京是必然的趋势。
但不代表她回京之后就会当个相夫教子的女人,她会继续当官,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操心书院的管理,做天下女子的铸刀人。
当初诈死,被夺走一切的荣耀都不能阻止她向往自由的灵魂,这次当然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