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饭粒子扒得到处都是,徐令则皱起眉头:“一会儿收拾好!”
“收拾,收拾!”
顾长泽大口扒饭,道:“将军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嗯?”
“顾姑娘出身建安侯府,那和我,岂不是亲戚?我算了下,还没出五服呢!论辈分,我还是她叔叔。将来您要是娶了她,岂不是也得喊我一声叔叔?”他挤眉弄眼欢快地道。
“滚!”
顾长泽得意大笑。
把剩下的饭菜都打扫一空,顾长泽心满意足地拍着肚子道:“托您的福,总算吃了顿饱饭。”
“托秦骁死了的福。”徐令则面无表情地道。
顾长泽又笑了,摸着下巴道:“死得好!我这侄女,真是个妙人儿,幸亏没在建安侯府长大,否则肯定不能这么有趣儿。”
建安侯府就是个破落户儿,经常到他们府上打秋风,即使他不在家也有所耳闻。
“不准提侄女这事!回头查一下她的身世。”
顾长泽明白她是谁,立刻称是。
“将军,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着,明年春天再说。”徐令则淡淡道。
“是。”
温柔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我欺。
不过对于顾长泽来说,能在这里混吃混喝,他也十分愿意。
看着徐令则望着高天陷入沉默,顾长泽一边吭哧吭哧洗碗一边傻呵呵地问:“将军,您在想什么?”
一定是在想顾希音。
他跟着将军十几年,就没见他身边有过任何女人,母蚊子都没有一只。
没出那件事情之前,将军的名声还没有那么坏,不至于人人喊打,而且还有一张好面皮的时候,他就不解风情。
有女子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假装受伤、落水……他都视而不见。
可是将军,对顾希音明显不一样。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没毛病。
“我在想,顾崽崽不在,不能诬赖它吃了剩下的饭菜。”徐令则道。
顾长泽:“……”
混的不如一条狗,这个前四品神威将军想要去死一死。
“收拾完了就滚吧。”徐令则不客气地撵人。
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思考。
顾希音竟然觉得,弑父也是可以考虑缘由的一件事情……心中冰封千丈的某、处,似乎隐隐开始松动。
但是这个并不是他主要考虑的问题。
他在想,秦骁死了,他是不是应该悲伤,又应该悲伤到什么程度,持续多久呢?
他享受被顾希音小心翼翼对待,但是也知道,这太自私。
总之,这是一件需要好好考虑,如何把握尺度的问题。
顾希音回来后竟然破天荒的没问剩下饭菜哪里去了,眼神不住地偷瞄徐令则。
见他眼睛里没有血丝,她松了口气,把顾崽崽交给他洗澡,自己去厨房做饭。
吃饭的时候,她开口道:“九哥,我今日挖了些好药材,明日要去县城一趟,那里能卖上高价,顺便把胭脂给常二哥送去。”
徐令则“嗯”了一声。
“我晚上和面,明早给你包一锅包子,中午你就自己热包子吃……”顾希音嘱咐道,“别欺负崽崽。”
她也不傻,顾崽崽那么怕徐令则,肯定是这人背后做了什么。
晚上,徐令则辗转反侧,许久都没有睡着。
顾希音之前说过,要等人回来取胭脂,她也不缺银子,而且很多药材都是要炮制后再卖,今天挖到了什么,她要如此迫不及待地进城?
他隐隐觉得,顾希音进城这件事情,别有隐情。
想到她瞒着自己,徐令则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半夜他听到顾希音的厢房里有动静,似乎她在说梦话,而且听起来有些激烈,不由披衣起身出门。
顾希音确实在做梦。
她梦见了前世,梦见了自己父母。
她出生在一个特别幸福的家庭,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姐姐是老师,她是医生。
她无法想象,自己出事以后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会怎样的伤心难过。
刚来的时候她一直接受不了现实,苦苦寻找回去的办法,甚至还去烧香拜佛,但是却什么用都没有。
最绝望的时候,顾希音想,为什么穿越大神不给她一个任务,哪怕是刀山火海才能完成的任务都行,只要能让她有希望回去。
本来这已经成为她心中结痂的伤疤,但是白日和徐令则讨论了秦骁弑父的事情,晚上她就做梦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她梦见父母和姐姐都在车上,车飞快地离开,她在后面跟着喊啊喊啊,让他们等等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距离越来越远。
顾希音是哭醒的,枕上冰凉一片。
原来是梦。
她深吸一口气,盯着床顶平息了许久才喃喃地道:“回不去了,你还想什么!”
站在门外的徐令则听见这话,心思复杂。
刚才她一直喊“等等我,不要抛下我”,是梦见了容启秀吗?
他想,即使顾希音表现出来得再豁达,心里终究是没有放下。
这也是情理之中,付出了那么多,感情、金银,最后得到的只有背叛,谁能释怀?
顾希音坐起身来,想下床去倒杯水喝,却猛地看见窗纸上影影绰绰的人形。
“九哥?!”她下意识地把手伸到枕头下,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嗯。起来方便,你还没睡?”徐令则的声线没什么起伏。
“哦,吓死我了!”顾希音松了口气,“我以为进了人要查你,没事,你快回去睡吧。”
徐令则回去后也没睡着,想起他对谢观庭的交代,在黑暗中露出了一抹冷笑。
容启秀不是想出头吗?
那他给他点一把火,送他一程。
第19章 大功一件
顾希音在床上翻来覆去,睡意全无,索性起床包肉包子。
徐令则起来的时候天色才蒙蒙亮,然而顾希音已经在烧火了。
灶底红红的火光把她的脸都染红了,她手里握着烧火棍,有些失神,完全没有察觉到徐令则走近。
“起得这么早?”
“哦,九哥,你也起来了。”顾希音抬头,笑颜如花,“我一会儿就得去村头坐马车去。”
“你一个人去,注意安全。”
“嗯。”
顾希音离开后,顾长泽蹲在院子里吃热乎乎的大肉包子,好吃得快要把舌头都吞下去,面前的顾崽崽同样在埋头苦吃。
徐令则想起了一件事情,心情不怎么好,脸紧紧绷着。
粗心如顾长泽,也发现了自家将军的不愉快,眼睛转转,没吭声,飞快地从盘子里又拿起两个包子,一口咬下去,都咬出牙印才道:“将军,是嫌我吃多了吗?”
徐令则:“……闭嘴吃你的。”
顾长泽圆满了,乖乖闭嘴吃自己的。
情况有些不对啊,一切都很顺利,将军有什么不高兴的?
难道表白被拒绝了?
呸呸呸,哪有那么快;要真是这样,将军也是死得其所了——哪有那么快的进展。
徐令则其实在想,顾希音忽然临时决定进城,是因为容启秀要回来了吗?
既然秦骁已死,容启秀应该也从孟泽洲往回赶了,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这两天到。
他怀疑,顾希音是听说了消息,所以今天才会入城,想尽快见到他。
徐令则心里很不高兴,但是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高兴。
平心而论,顾希音是他的救命恩人,但是她的感情纠葛,自己有什么好不爽的?
这几天他觉得自己心态发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却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自己都迷惘了。
顾希音如果知道他的想法,一定饿他三天!
看不起谁?不就是个前男友吗?她见了面都得避开走,还巴巴去见他?好大的脸!
她进城确实是有事,但是这件事情确定能办成之前,她不想透露口风。
县城热闹喧嚣,顾希音先去找了村里在码头卖东西的常二。
常二今年十九岁,是个十分机灵的小伙子。
“常二哥!”顾希音笑眯眯地道,“又要来麻烦你了。”
“顾姑娘这话就见外了,你可是我的财神爷。好多船上的姑娘现在见了我就和我要胭脂,你去年做的那批,都炒到了五两银子一盒呢!所以我打算,这次我们提一下价格,三两银子一盒,我还是要一两就行。”
顾希音哪里能让他吃亏,坚持五五分成。
常二虽然推辞,但是心里十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