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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瀛台_分节阅读_第7节
小说作者:燕云客   内容大小:271 KB  下载:锁瀛台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0-02-11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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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萧礼下了学,就喝瑾太妃一同过来了,刚进门就嚷嚷着要吃翠玉豆糕,瑾太妃笑着说:“皇嫂这没有翠玉豆糕,你要是想吃,等和瑾娘娘回去,瑾娘娘再做可好?”

  而后她才抬起头笑着对陆青婵说:“翠玉豆糕是我在闺中的时候学的,偶然做过一次,萧礼倒很喜欢。”

  陆青婵让人给她倒了杯茶:“听着倒是个巧名儿。”

  “食材倒不复杂,就是工序多了些。我每个月也会让下人们去内务府里领些绿豆和芸豆来做,这回我多做些,来给你尝尝,可好?”

  看着瑾太妃有几分殷切的目光,陆青婵含笑点头:“如此倒要劳烦娘娘了。”

  从昭仁殿走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慢慢昏暗下来,瑾太妃牵着萧礼的手走到隆福门的时候,正巧看见杨耀珍,他手里提着一个药箱,平日里见面三分笑的脸上,如今阴云密布,看见瑾太妃,给她打了个千,瑾太妃忍不住轻声问:“杨太医怎么愁眉苦脸的?”

  杨耀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您甭问了。”说罢才急匆匆地往乾清宫里走去,在瑾太妃看不见的地方,杨耀珍脸色如丧考妣的神情又淡了,换成了过去那般从容的样子。瑾太妃目送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长长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午后,陆青婵午歇刚醒的时候,子苓拿进来一个食盒,说是瑾太妃刚差人送来的。宫里头的规矩,食盒在没送到主子眼前的时候,是决计不能拆的,这个食盒因而用褪红色的绸布包着,端端正正地摆在小桌上。

  陆青婵的脸上静静的,她走到小桌前,把绸布拆开,里头当中摆了个小碟,上面是放得整整齐齐的翠玉豆糕,浅浅的翠绿色和这早春的融融风致十足的相称,果真是剔透晶莹不同一般。

  子苓小心地说:“这是要入口的食物,主子还是等奴才们试毒之后再用吧。”

  陆青婵拿象牙箸摆弄着翠玉豆糕,漫不经心地说:“这明明白白送来的东西,定然加不得那些能试出来的东西。”

  她是个素来温软的人,从没有疾言厉色的时候,可今日的语气虽然是稀松平常,可神情却冷淡下来,子苓立刻便懂了:“主子的意思是……这里面加东西了?”

  微风透过茜纱窗,徐徐地落在陆青婵的脸上,她依旧是春风温软的模样,她用筷子夹起一块,放在鼻子下面轻轻闻了闻,淡淡说:“是五行草。”

  五行草又名马齿苋,倒不是什么有烈性的毒药猛药,可这味药性情寒凉,若是有身孕的女子吃了,便极易滑胎,在宫里头用毒药,只怕很快就能找到源头去,而这种随处可见的草药,可却稳妥多了,到底是在宫里头许多年的宫妃,就算再不染是非,手也不见得是干净的。

  陆青婵面无表情地把筷子放下,她的目光看向西侧的窗户,那头是乾清宫高大巍峨的重檐廊庑殿顶,闪着几分辉煌又盛大的光。

  陆青婵垂下眼睫,很久没有说话,她总觉得萧恪那边约么是要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手戏下一章上线!

  感谢青河的火箭炮,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13章 川木香(一)

  关于萧恪,她的记忆中约么只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件事可以记得,刚入宫不久的时候听见毓贵妃和别的宫妃叙闲话,她漫不经心地用纤纤的掐丝珐琅彩护甲拨弄着香橼:“这孩子野性强,是个养不熟的,皇上也不待见他。这样烈性的孩子,寿元不好。没福气。”

  那天她和见禧姑姑去接萧让下学,却看见了萧恪。少年的身量尚未长开,像一根竹竿一样修长而细,他抿平了嘴角,整个人清癯而倔强。鬼使神差地,她对着他说了句话:“晨起下了雨,路上湿滑,殿下慢走。”

  他墨黑的瞳仁幽深而寂静,淡淡地说了句伊立。

  那时节莺飞草长,他站在阳光之下,却让人无端觉得伶仃。入宫前便耳闻娴贵人新丧,五殿下又不被皇帝所喜,这样的活在宫里头,约么只比猫猫狗狗强上一些。

  同情的种子就是在那时候种下的,都是在宫里没什么指望和依傍的人,不奢望别人的怜悯,只是自己偶尔难免生出两分顾影自怜。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萧恪此时此刻的境遇和当年在乾西三所里并没有什么两样,也是高高的一座宫阙,他立在当中,他自个儿立了一堵墙,不让别人进来,别人也不敢进来。

  只是他囚着她,把她也扔进这片孤独的海里,冷眼旁观看着她泅渡其中,这个皇帝有时候不择手段,有时候唯我独尊。

  陆青婵有时候觉得,自己真应该恨他。

  不说里头的马齿苋,这翠玉豆糕做得十分的精巧,陆青婵吃了个精光,叫人把食盒还了回去。她总觉得萧恪不会这么傻,轻易就上了别人的道,他能从手指头缝里漏进来的东西,她也敢真的吃下去。

  萧恪想让她活着,就因为这一点,她没来由的信任他。陆青婵偶尔也听说过外头传来的闲言碎语,她原本并不信,可如今心又忍不住揪了起来。

  这一天夜里,陆青婵刚坐在镜子前拆去钗环,就听见沈也来报,说是宁太嫔来了,宁太嫔是萧礼的生母,素来谨小慎微的性子,住在慈宁宫里头,轻易并不出门。陆青婵在镜子前考量了片刻,点了点头。

  那黄铜的镜子照出她的五官,陆青婵看着自己手边那个刚刚拆下来的虾须小簪,虾尾还轻轻颤动着,让人觉得这颗心也是左奔右突的,静不下来。

  宁太嫔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她进宫的年头其实并不长,今年还不到三十岁,穿着紫褐色的绣梅花的春绸褃子,外头披着月白色的氅衣。年轻的人倒让这些老气横秋的颜色衬得人也没什么好气色。她是南方人,生的模样精细,走进门看着陆青婵轻声说:“我还是听十二殿下提起,才知道原来你已经回来了。”

  她开了这个口,陆青婵轻轻点了点头:“没料到还有这个缘分能再见到娘娘。”

  陆青婵和宁太嫔的交往并不算多,也算是避嫌。只是曾经远远地打过几次照面,只知道宁太嫔是个胆小细致的人,从来不敢高声说话。她出身不高,好在得过一阵子平帝的宠爱,给她留了一个孩子,她便格外知足了,不争强好胜也不招惹是非。她能来到陆青婵这,陆青婵也觉得意外。

  子苓给她端了茶,无声无息地带着奴才们退了出去,宁太嫔坐在圈椅上,手里端着茶盏,有些无措地用茶盖去撇浮沫,过了片刻才说:“十二殿下几次和我提起你,说你帮他讲解过课业。”她的声音和她这个人很像,怯怯的也带着几分纤细。

  春雨下得时缓时急,此刻外头又滴滴答答地落起了雨,倒颇有几分写意和闲适在里头,湿淋淋的空气传进来,宁太嫔又说:“今日也是我冒昧了,来得唐突。只是我这心却总是悬着,实在是没个法子。原本咱们俩没打过什么交道,你是善性儿的人,我这点还是能瞧得出来的,所以就大着胆子过来找你。”她喝了一口茶水,原本的那几分怯意也褪去了几分,“我这做母亲的出身不高,萧礼开蒙后就是瑾太妃在养,原本有三殿下在,我们萧礼年岁又小,在那上头没什么指望,我也不过问瑾太妃教了他什么。可这几日我发现……瑾太妃她……”

  宁太嫔咽了咽口水,才大着胆子说:“她心里头怕是生了别的指望。按理说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可萧礼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被别人当枪使。”向来胆小懦弱的人,此刻的目光却非常明亮,“青婵,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你大可去告诉皇上,你说的话皇上会比我说的更信。如今我见不到他,但是你可以。你可怜可怜我这做母亲的一片爱子之心吧。”

  她语气说得急,脸色也微微发红:“求你帮我这回,往后萧礼也会记得你的好的。”

  陆青婵看着她,很久没有说话。

  暮色四合。

  紫禁城的黄昏是从太阳一点点西斜开始的,金乌坠地,辉煌的光影落在乾清宫檐角狻猊兽的头顶,粼粼的荡漾开去,像是水波在流淌。这个时候的皇城里最是喧嚣,换班的太监们来往匆匆往各处去,偏也只有这时候才最有几分精神气。

  早春的时日乍暖还寒,外头已经慢慢昏暗下来,弘德殿里的灯火常明,里头静得很。暖阁里头铺了波斯的长绒毯,两寸高的花盆底踩在上头一点声息都没有。

  洋油灯被灯罩裹着,散发出雾蒙蒙的的微光,弘德殿的万里江山图旁边,是皇帝亲笔写的一行对联:尽交天下豪贤长者,常作江山烟月主人。

  弘德殿的博山炉里,燃着几味草药,味道很安适,屏风后面放着一张楠木罗汉床,镂刻着福禄万字纹。萧恪平躺着上面,双眼阖得十分平静。

  陆青婵在刚入宫的时候学过规矩,睡觉要么平卧要么侧卧屈膝,手不许托腮,因为托腮像是有哭相像是没福气的样子。宫里头传得老例儿,说是各宫各殿,每到晚上都有殿神出行,若是见睡姿不雅,便不会再得到庇佑。

  规矩都是竹板子一点一点打出来的,是姑姑们不睡觉硬教出来的规矩,哪怕她名义上是养在毓贵妃身边的,也正因如此,毓贵妃对她的要求也更苛刻。

  如今萧恪也是这般端端正正地躺着,他眉心微微蹙着有浅浅的川字痕迹,眼下一片浅浅的乌青,哪怕睡着都让人能看出他的疲惫来。他总是一句一句反问她,是不是离了规矩就活不下去,他自个儿何尝不也是被关进这囹圄里头难以脱身么。

  这是她自萧恪登基后,头一回这样大着胆子看他,只觉得他比过去成熟了几分,也更消沉了几分,原本少年的狂妄劲儿如今也都藏起来了,萧恪他像个皇帝,也确确实实是一个很好的皇帝。他过得像是苦行僧的生活,哪怕是在病中,也不能彻底放松下来。

  如今单看上去,萧恪好像没什么大碍,不知道怎的,陆青婵的心却微微落下了几分。

  屋子里燃着香料,但是依然能闻见汤药清苦的味道,一缕风吹进来,陆青婵走到窗边把支槛窗合上。回转过身,萧恪正静静地看着她。陆青婵一时间竟有几分无措。

  萧恪从罗汉床上坐起来,对着她似笑非笑地一挑眉:“陆青婵,你放肆。”。

  他站起身走到陆青婵对面,陆青婵下意识福了福身子,萧恪握住她的手臂迫使她抬起头来,弘德殿向来寂静,现在陆青婵能听见萧恪匀长的呼吸声,他施施然开口问道:“你来看看朕是死是活,是吗?”

  不等陆青婵开口,萧恪漫不经心地把手收回来:“朕要是死了,就赐你一壶鸩酒,让你在朕的乾陵里长长久久地陪着朕。”

  萧恪的嚣张和狂妄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他说:“你放心,朕不会轻易死的。只要朕活着,紫禁城里就有你片瓦遮身之处,朕死了,乾陵足够你与朕长眠。”

  在朝臣和奴才面前,他是一个冷漠寡言的皇帝,能做少年天子的人,骨子里的桀骜不驯是写进血液之中的,无需展露于外人。可对于陆青婵,他从来都没有刻意回避自己的占有之意,他几次三番地重申,就是要让陆青婵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是和他做过交换的人,这是赌博,买定离手,只进不退。

  看着陆青婵的表情,萧恪突然又问:“你怕朕么?朕要听实话。”

  怕?陆青婵有一瞬间的怔忪,纵然萧恪是一个杀伐决断不近人情的皇帝,可似乎她心里鲜少对他生出畏惧之意,她抬起脸看向萧恪:“我不怕。”

  这个答案是萧恪没有预料到的,眼前这个纤细得近乎伶仃的女子,她的脖子甚至没有他的手腕粗,从背后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的骨头,她如今全然仰仗他的喜怒。萧恪觉得,陆青婵应该怕他。

  他一直也希望自己做一个让人畏惧的皇帝,不管是对臣子还是对后妃。前朝的那些老臣们,对他自然是怕的,他对自己的威慑也觉得十分满意,可此刻陆青婵告诉他,她不怕。她睁着那双清透的眼睛看着他,模样有几分忤逆和不驯,萧恪却莫名的觉得有几分愉悦,下一秒,陆青婵自觉失言,抿了抿嘴唇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妾失言。”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想:“朕死了,就送她出宫。”

  皇上嘴上说:“朕死了,朕就把你带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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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木香:行气止痛,温中和胃。

第14章 川木香(二)

  博山炉的香气淡淡的,叫人觉得心里面也熨帖了几分,萧恪略挑起眉四平八稳地坐在了圈椅上,任外头山崩海啸,这屋子里大有几分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的感觉,像是把某个四方的囹圄撕出了一个口子,萧恪眼中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

  “朕最近要做些事,从今日起除了昭仁殿你哪里都不要去,瑾太妃和萧礼,你也都不要见了。”萧恪回转过身又看向了那张万里江山图,过了很久才说,“陆青婵,朕得看好这个天下。”

  陆青婵站在他背后,只觉得他的身姿依然挺拔清隽看不见病气,这位征战南北、少年成名的将军、如今的天子,站在这幅图前,倒又像是一位读过圣贤书的儒生,他的眼睛依然坚定而自信。

  他有意强调了瑾太妃和萧礼,陆青婵却感觉一直哽在喉咙口的那口气终于喘匀了,原本准备过的一些话,也不用说了。

  “你弟弟就要外放去云贵了,下月初三他来乾清宫谢恩,朕准你和他说一刻钟的话。”萧恪依然背对着她,“你父亲兵部的差事不错,启用陆青濯也是对你们陆家的一点奖赏。”

  莫名的,这句话听在耳朵里就觉得有几分熨帖,陆青婵刚想跪下谢恩,萧恪却先她一步:“不用谢恩了,你回去吧。”

  听着陆青婵轻轻淡淡的足音越走越远,萧恪似乎牵起唇角想笑,可下一秒却又掩着唇咳起来,好不容易平息下去,他的薄唇带着星星点点的红。被他漫不经心地用帕子抹去,走到薰笼处点燃了烧成灰烬。

  方朔送陆青婵向昭仁殿走去,下钱粮的声音层层叠叠地荡漾出去,除了天际那一抹细细的橙黄,东边的天空依旧被幽深的蓝色取代。错落的楼阁殿宇都笼在薄纱一样的光影里。

  方朔走在陆青婵边上,手里拎着宫灯替她打亮,虽然他是阉人,宫里的主子们都嫌弃他们身上带着腌臢晦气,陆青婵是难得一位不把厌恶摆在脸上的人,他不知道陆青婵到底是怎么想的,可在表面上的和煦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娘娘,奴才有句话,想说给娘娘听。”

  陆青婵的脚步慢了几分,轻轻嗯了一声,方朔轻声说:“这话奴才说算是僭越了,娘娘如今在紫禁城里,仰仗的也是皇上,有时候,顺流行船比逆水行舟强太多了。”点到即止,说话间就到了昭仁殿门口,方朔没有继续说下去,对着陆青婵行了个礼,便踅身走了。

  陆青婵站在原地,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

  烟柳成堆的京城,刚进了四月里柳絮便团团地飘了起来,带着几分人间烟火的热闹气息。乌桕树的影子依旧婀娜地落在窗户上。

  只是空气是肃杀的,在这人间芳菲的四月天里,感受不到春日的融融暖意,圣躬不安的消息不胫而走,奏办章京和南书房里都减少了往乾清宫递单折子。蛰伏已久的虫豸都在朝堂上蠢蠢欲动起来,一场山崩海啸显然避无可避,迫在眉睫了。

  陆青濯便是这这个时候来弘德殿向萧恪谢恩的,他今年不过十五岁,五官间还带着几分青涩稚气,可眼睛却灼灼的发亮,带着少年人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骄傲和明亮。他和其父是不同的两类人,陆青濯比陆承望更仰慕这个年轻的皇帝。

  萧恪看着他跪在地上谢恩,陆青濯的脸上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的踌躇满志,反倒让萧恪眼里含了几分笑意:“陆青濯,云贵之地瘴气横行,豺狼当道,你要面对的可不会是一片河清海晏,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你怕不怕?”

  “回皇上,臣不怕!”他的声音响亮又坚定,他高抬着头,坚定的看着萧恪,“臣请愿,以臣血肉之躯为皇上横扫四合!”轻狂又倔强,可萧恪却一点也不生气,他笑着说:“好!朕等着。”

  他从万里江山图前站起身,走到陆青濯面前:“你要外放了,朕再赐你一个恩典。”说罢,他缓步走出了弘德殿,正在陆青濯不解的时候,从五蝠捧寿的金丝楠屏风后面,走出了一个纤细的人影。陆青濯讶然:“长姐?”

  随即回过神来,忙撩起衣袍跪在了陆青婵面前:“臣陆青濯见过主子娘娘。”

  他见到陆青婵的次数很多,早些年间在御前行走,偶尔能在兆祥所门口碰见陆青婵,姐弟两个人并不敢有什么交流,只是远远地打个照面看一眼,便已经是主子的恩典了。

  说起来,兄妹俩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陆承望带着家眷进宫拜见太后的时候,才能说几句话罢了。

  陆青婵唇边含着一抹笑,把他扶起来,替他理了理衣服,才轻声说:“一晃,我们青濯都这么大了。”陆青婵比他大了三岁,可在宫里养大,素来端庄沉稳,说起话来倒显得成熟很多。

  “没想到能在这时候见到长姐,”陆青濯语气之中难掩激动,“长姐过得好不好!皇上……”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声音也戛然而止。

  桌上放着有善才端来的新茶杯,汝窑的杯子,茶白色的釉,陆青婵给他倒了一杯茶:“你觉得我过得好吗?”她笑起来淡淡的,唇边那对梨涡便荡漾出温柔的弧度,她端端正正地立在步步锦的支槛窗边,娉婷着像一朵白山茶,眉眼间温吞平静,陆青濯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母亲一直很挂念你。”

  提到母亲,陆青婵忍不住轻轻垂下了眼:“母亲,她还好吗?”

  “长姐知道的……母亲这几年身子一向不大好。”陆青濯叹了口气,“不过精神尚可,天气好的时候也能出去走走。”

  陆青婵轻轻点了点头:“长兄外放去了南直隶,你如今也要去云贵,往后家里就只有父亲和母亲两个人了。我在京里,却也帮衬不到什么。”看着陆青婵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遗憾,陆青濯安慰道:“母亲也喜欢安静,家里养猫养狗的,也不觉得冷清。”

  两人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头方朔轻声说:“娘娘,小将军,时候到了。”

  时间竟过得这样快,陆青濯站直了身子:“长姐放心,我一定会杀敌立功,做皇上的肱骨之臣!”他的眼中满满都是对皇上的崇拜之情,陆青婵也跟着笑起来,他们两个人一起向门口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陆青婵拍了拍他的肩膀:“书上说终有一别,可我也觉得,人生无处不相逢。”

  陆青濯恭恭敬敬地对着陆青婵行了一礼:“臣恭祝主子娘娘玉体康泰,长乐未央。”他的额头贴在地上又抬起,身上穿着宽大的武臣补服,头顶的顶戴花翎红得耀眼。他对着陆青婵一笑,好一副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模样,在描金漆凤的彩绘雕梁间,像是春日里最美的风光。

  他转身向庆祥门走去,陆青婵目送他的背影很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你有一个好弟弟。”萧恪缓步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而立,陆青婵下意识想要行礼,却又被萧恪拉住了,萧恪的目光穿越飞檐鸱尾的层叠宫阙,陆青婵从侧面看向他,萧恪的眼中依然平静,闪着几分浅浅的怀缅之色。

  萧恪真正被平帝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十五岁了,那一年,大宛国进贡了一匹汗血马,此马性烈,一连摔下几个马夫,一时间无人敢近前为它套上鞍鞯。大宛国的时辰耀武扬威地问:”莫非你们大佑国,找不到一位能降服此马之人吗?”

  平帝脸上有几分挂不住,当即道:“若有人能降服此马,必有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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