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皇祖母叫你呢。”
宋姝看向太后,太后果然在向自己招手,“姝宝过来扶我过去用午膳。”
午膳后,江柔柔等人出宫,皇子们也离开慈宁宫,独独宋姝被留了下来。
“姝宝儿,你给哀家说个实话,”太后靠在双面绣金丝镶边靠枕上,摸着宋姝的手问道,“愿不愿入宫?”
宋姝闻言跪伏在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自是听从家中长辈安排。”
太后着人把宋姝扶起,责怪道,“本宫没这个意思,不愿就罢了。”
她本是想着宋姝入宫,至少能保证宋家百年传承。
若是兄长不愿,她也不会强求。
默了默,“哀家其实挺想把你和陆深那小子凑成一对的,将来你俩的孩儿长得该是多么讨人喜欢啊。”
宋姝大惊,“太后,”好在太后也只是说说,“行了,哀家不乱点鸳鸯谱。”
“回去吧,哀家也不留你了。”
宋姝走后,陆深从后边的屏风出来,太后叹气道,“你这孩子和你父王还真是一模一样,不到黄河心不死,现在知道结果了,反倒是自个伤心了吧。”
第4章 (捉虫)
当初宋皇后原本欲给荣王娶一门显贵的亲事,结果荣王为了娶现在的荣王妃,不惜在她宫里跪了两天两夜,最后还是她先妥协,答应了他。
荣王与皇帝一起在她身边长大,就个人而言,她更看好荣王。
偏偏荣王说自己不喜权术斗争,跑到边疆一呆数年,直到万事皆定才从边疆回来。
他虽这样说,太后又如何不知事实真相呢?
为了兄友弟恭,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为了心上人,拒了百利而无一害的亲事;为了她这个老太婆的身体,跑到边疆一待数年学了西域的药澡。
真是又可气又可恨。
“哀家也不懂你们这些孩子的情情爱爱,姝宝那孩子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要是让哀家发现你用什么歪门邪道,别怪哀家告诉你父王。”
陆深一声不吭,坐在太后身边低垂着视线,看不出神色。
“皇祖母,我是那种卑鄙小人吗?”
太后慢悠悠地看向他,眼神里全是不信。
“行行行,我也不碍您老人家的眼了,我走我走,”走到了宫门口又倒回来,“皇祖母,今天晚上记得泡药澡,隔一日一次,药包我拿给徐姑姑了,”一口气说完了又走,也不留给人反应的时间,真是气得人牙痒痒。
宋太后看着陆深的背影叹气,“你说说,陆深这小子怎么和他爹一个样呢,就是嘴硬。”
徐姑姑捏着太后的肩,安慰道,“依奴婢看啊,世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太后一听,脸上就带了笑意,“荣王和陆深这小子都太有心了,”顿了顿,又询问道,“荣王说是要何时才归京?”
“信里说下个月过寿前定回。”
**
宋姝回到府里就听说母亲已经回家,直接往母亲院子里走。
一进门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娘亲,今日到底是个怎样的结果?”要说宋姝不关心自己的亲事,那也不对,毕竟是自己一辈子的事,哪能完全置之不理呢。
江卿卿放下手里的剪刀,闻言拉着宋姝坐到桌前。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来回踌躇许久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姝宝,以后娘亲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少年郎。”
宋姝心里咯噔一声,蹙眉问道,“娘,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江家表哥应是对她有意的,难道是江家夫人对她不满?
江卿卿不知该如何说好,只能生硬地如实以告,“今日本是约着上佛,后我和江夫人相谈甚欢,便干脆去请了圆真大师傅合八字,没想到合出来的结果是一个凶字。”
而且是——大凶。
“姝宝,娘亲觉得江如是可能并非你良缘。”
宋姝对佛理并不精通,也不知这其中奥秘。
既然已经如此,那也就只能作罢。
“皇子选妃可能就在这几日了,今日太后问我愿否,我拒了。”宋姝哀愁地说道,她并不想伤了太后的心,只是是真的不愿意入那深宫做困兽之斗。
江卿卿搂着宋姝安慰,“姝宝放心,娘会和你爹爹好好商量,你若不想,我们就不去。”
宋姝点头,又问起父亲。
江卿卿叹气,“最近大理寺忙得很,你爹忙着呢,我都见不着。”
隐约透着点对宋灼的不满。
宋姝知道自己母亲和父亲蜜里调油,思索起太后的初衷,她略微好奇了一句,“母亲,你和父亲何不再生一个?”
这话一出,羞得江卿卿想打她,“好你个宋姝,竟会打趣起你母亲来?”
宋姝嘟嘟嘴,跑着回自己院子里歇息。
书墨跟在后头,开口闭嘴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宋姝看不过去让她说话,“姑娘,你难道不伤心吗?”
宋姝起初没有听懂这话意思,转念一想才想通。
她拿扇子狠狠拍了书墨一把,才出声回答,“我又不心悦江家表哥,大不了再找过一门亲事罢了。”
书墨瞪大了眼睛,“姑娘你不喜欢江家公子?那你还赴江家表小姐的约?”
宋姝真是恨其不开窍,“当初我以为我与江家表哥定亲是铁板钉钉的事,才赴约。总不能到时候两眼一抹黑,说嫁就嫁。”
书墨闻言松了一大口气,绞着帕子呼气,“姑娘,我还担心你会伤心呢。”
宋姝摇头,不欲多说,叮嘱了一句,“日后万不可与江家走得像日前那般亲近。”也不可再与江如是单独面见。
**
另一头,圆真大和尚和陆深相对而坐,陆深执白子,圆真执黑子。
“今日真是罪孽深重,要是师父知道了,贫僧肯定又要被罚做功课,”圆真边说边双手合一念了个阿弥陀佛。
圆真大和尚是千佛寺的主持,师承保中大和尚,是陆深的大师兄。
陆深自五岁起就被荣王送到了千佛山,直到八岁才下山,偏偏四年佛家学艺没能将陆深那小子的顽根去了。
倒是凭借着一门好武艺,愈发顽劣。
“你不说我不说,师父又怎会知道,师兄放心,”陆深指尖飞快地翻转着白子,盯着棋盘随口回答。
圆真叹气,他这个小师弟从小到大就没变过,惯会哄人……做坏事。
“如何不知,身为弟子,又怎能……”
后边的话还未从圆真的嘴里说出,就被陆深打断。
“行了,大师兄你别念了,下次上山我捐香油钱。”
圆真停了停,又开始叹气,“如今寺里开销比以往大了不少,香客虽说比以前多,可这香油钱却是没什么变化。佛像需要镀金,厢房也需要……”
陆深把手里的棋子落定,望着自己大师兄,“一千两。”
圆真摇头,“一千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对寺里来说……”
“两千两。”
圆真落下手里的黑子,“师父马上就要云游回来,可能……”
“五千两。”
圆真的目光终于看向自己的小师弟,把棋盘里的黑白两子分别放回旗盒,“小师弟大气,以后要是还有这种事,包在大师兄身上。”
“行了,师兄我还要去念晚课,没什么事赶紧走吧。”
陆深:……
*
陆深没下山,反而在寺里住下。
他在千佛寺有一个专门的厢房,还是几年前在这当俗家弟子时留下的。
夜里,穆阳突然出现在陆深面前,单膝下跪,“世子,荣王现已到山西,预计后日便到京城。”
外人皆道当今圣上与荣王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然而荣王虽有爵位,却无实职。每年都有一大半年时间在各地游玩,今年于大年十六,荣王就与荣王妃出京游玩,整整四月有余才返京。
陆深脸上神色莫名地站在窗口,凭窗而望,嘴里淡漠的声音与白日里如同两人,“这一途中有几人跟着父王?”
“六人,属下从未在军营和皇宫见过那六人,应都是陛下的暗卫。”
陆深轻笑一声,也不知当今圣上在忌惮什么。如今自己父王身上半点实职都无,整日溜猫逗狗,各地游玩,还有什么是值得皇帝盯了十二年还不放弃的呢。
“行了,下去吧。”
说到底,当今圣上还是不信自己父王。
表面上装着兄友弟恭,也不知其心底到底有几分真心实意。
**
第二日,陆深刚到王府门口就看到江家马车停在隔壁太师府门口,府里出来个丫鬟与马车里的人说了几句,江家的车还是停在原地未走。
这情形看来,是江如是还不死心?
过了会,宋姝身边的书墨又出来,与江如是的小厮来回说了几句,这马车终于掉头离开。
陆深皱着眉看完全场,抬手将王府门口的小厮唤过来,低头耳语几句,小厮点点头离开。
陆深施施然进府,直到天黑,那小厮才回府复命。
“奴才按世子吩咐,在江将军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松了石砖,江将军未受重伤,但被马蹄崴了脚;又令人在江家夫人和小姐逛街的回家途中勒索一番;江家公子回府不久后,就被罚去跪祠堂。”
陆深躺在躺椅上右手一抛,小厮立马捧住空中掉落的金元宝,“谢世子赏赐。”
“下去吧。”
“这几日逍遥阁有消息递过来吗?”陆深转身回了书房,问身后突然出现的穆阳。
“京城没有,但外地有,黄河下游的水冲破了堤坝,两岸百姓不容乐观,但当地隐而不报,只上报称水灾泛滥,堤坝完好,所以朝廷只派官员过去治理水灾。当地太守打算让商贾捐粮,目前看来进展地并不顺利。但估计不出七日,两岸的灾民一定会涌上京城。”
“我记得前年才修完的黄河堤坝?”
“是的,当时是许一修大人监管,原本当时……”
穆阳话说至一半,就被陆深示意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