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却是豪爽道:“无妨,谁敢不听话,你只管打了板子撵出府去就是,你只要费些心神替我盯着这府里的动静,省得叫那些个滑头的下人钻了空子。”
夏娆听着这话里有话,他并非是要自己管家,而是要她收拾着府里的牛鬼蛇神吧。
夏娆抬起头来,流疆已经将燕王府管家的玉牌,和一块黑色的玄铁令牌都呈了来。
“妾身……”
“儿媳啊,王府可就靠你和诀儿了。”燕王忽然感慨:“本王已经老迈,做什么都力不从心了,你看看,本王这头发都快全白了,皱纹也多了,昨儿骑马跑了一段,还差点把老腰也闪着,哎,老了,不中用了。”
这一声‘儿媳’,喊得夏娆心里发虚,再看一脸愁苦使劲儿卖惨的燕王,仿佛她今儿要是不答应,燕王今儿还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夏娆无法,而且她也是真的想帮上燕诀的忙。
“妾身明白了。”夏娆接过流疆递来的令牌,就是夏娆接过那玄铁令时,流疆的眼神缩了缩。
燕王一瞧,脸上控制不住的溢出个笑,又怕夏娆发现,连忙换成了一脸深沉。
燕王起身离开时,还意味深长的跟夏娆道:“你放心,你是本王认定的儿媳妇,本王一定会护着你的。”
燕王的这句话,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带着犹如父亲般笃定和温柔。
“多谢王爷……”
“该叫父王了。本王眼里,就只有你一个乖儿媳。”燕王纵然离开京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
燕珺儿的憎恨,燕朗的无奈,和燕萧的离开,都像是一把把插在他心上的刀,让他愧疚又无奈。
凌南烟与慕容枭昨夜在宫内苟且,并被燕诀和秦王抓个正着的丑事已经传开,皇子间的勾心斗角,也血淋淋的呈现在众人眼前,如今的燕王府,也成为了争权夺利的砝码,风雨飘摇。
可所有人都离开了,他却知道,他这个曾把燕王府闹得鸡飞狗跳的儿媳,一直在用她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身边的人。
燕王满怀感慨的看了眼夏娆,欣慰的笑了笑,才负着手离开了。
“想不到王爷会这么信任姨娘。”迎春欣喜感慨,有王爷这份信任,往后姨娘在王府,就不必担心会受人欺负了。
但迎春刚欣喜完,外面便传来消息,说王府积攒了两个月的事物亟待处理,之前临时管家的姨娘是告病交权的,听闻燕王还把他的姨娘们都叫去问了一圈,结果没有一个肯接这个烂摊子,燕王才不得已趁着燕诀不在,把烂摊子给夏娆的。
“不过,王爷待您还是不同的,之前那些个姨娘们,王爷可不曾给她们玉牌和这令牌呀。”迎春道。
燕王的真情实感,夏娆当然能察觉到,但烂摊子就是烂摊子啊!
夏娆哀嚎,这厢刚回书房的燕王不由摸了摸发痒的鼻子,歉意不已:“回头你叫人将库房里的燕窝人参什么的,全部拿去给她补身子。”
流疆哑然。
“不过王爷,您让夏姨娘管着府里的事,这不是故意激怒王妃和四小姐吗?”
“王妃尚不知道萧儿还活着的事,这件事也暂时不能告诉她,若是当真激怒了她,我倒是省心了,省得她成日死气沉沉的,要把自己折磨死去。”燕王沉沉道:“至于珺儿,我正是要她回王府一趟,她既记恨着当年的事,拿我这个父亲的命去还罪,也该够了。”
夏娆管家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燕王妃耳朵里,可燕王妃似乎没什么反应。
至于燕珺儿,讽刺笑过后,也的确如燕王所愿,回了燕王府。
但她回来后,第一个去见的不是燕王,而是夏娆,因为此番来,她还带了一个人过来。
夏娆看到跟随燕珺儿一道出现的南润亦时,心底那份执念又冒了出来。
“听闻你怀孕了,恭喜。”南润亦瞧见直直望着他的夏娆,温柔的笑着祝贺。
可这话,却让夏娆心如刀割。
夏娆暗皱起眉头,瞧见一侧有备而来的燕珺儿,沉声道:“我身子不适,不便接待二位了,二位请吧。”
“还是我出去吧,想必夏姨娘跟南公子有不少体贴的话要说。”燕珺儿起了身,还看了眼阿蛮和迎春:“你们也一并退下。”
迎春和阿蛮自然不会听她的,可南润亦站在夏娆面前,夏娆根本控制不住原主的那份深沉的爱。
夏娆紧握着手心,将舌尖咬破了,血腥味在口腔里散开,才让她清醒了起来。
但下一秒,燕珺儿却忽然明目张胆的,将她往南润亦怀里推了过去。
也是同时,燕王和燕诀一起从外面进来了。
第98章 咬人的狗
燕诀的脚刚一踏进来,就看到了跌在南润亦怀中的夏娆,和刚刚收回手的燕珺儿。
燕珺儿半分不怯的与燕诀对视着,她想惹他生气,看他发怒,可燕诀不过冷冷看了她一眼,就上前从南润亦怀里将夏娆拉了过来。
“怎么也不小心些,吓着了客人,还以为爷虐待了你,让你站也站不稳。”燕诀语气温柔,看着根本不敢去看南润亦的夏娆,握紧了她的手。
夏娆很想与他解释,如今自己表现出的对南润亦的喜欢,根本不是她的情感,可这注定是无法解释的。
夏娆反握住他的手,低头道:“爷,妾身觉得身子不适。”
“那就回房休息吧。”燕诀说罢,甚至是带着几分敌视的瞥着南润亦:“南公子若是不介意,可否稍等片刻?”
南润亦微微笑着,并不想为难夏娆,往后退了一步,轻声说了声‘请’。
燕珺儿看燕诀竟这样疼惜夏娆,分明看到她扑到了旧情人的怀里,居然还能如此温柔卑微,夏娆就这么得他心么?
想到此处,燕珺儿下巴微微往上一挑,冲着夏娆的背影道:“太后得闻夏姨娘身怀有孕,想要请夏姨娘入宫一趟,正好,宸皇贵妃最近身体也不大好,你可以去看看。”
夏娆听出她在拿宸皇贵妃做威胁,忍不住要回头看她,燕诀却只将她往怀里一揽,仿佛没听到般,径直往里间去了。
燕珺儿如此被忽视,小脸紧绷起来。
燕王看着曾经文静娴雅的女儿,居然变成这个模样,心中叹息:“珺儿,随父王到外面走走吧,父王有话与你……”
“父王能与女儿有什么话说呢?”燕珺儿冷淡的回过头,带着几分讽刺的看着燕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该说的话,女儿未出阁之前,父王都已经说完了,往后的女儿也不想听了。”
燕王知道她还是不肯原谅自己,心上只觉一阵刺痛。
但燕珺儿话锋一转,又道:“父王此去秦王殿下封地,杀了秦王殿下的大将,一定不曾手下留情吧。”
燕王看着她,愈发愧疚。
“珺儿……”
“父王若是觉得对不起女儿的话,那就帮女儿一个小忙,好吗?”燕珺儿也露出一丝笑:“父王手里的玄铁令,送给女儿。这样一来,秦王殿下就不会因为父王之过,而迁怒女儿了。”
燕王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带着几分沧桑:“玄铁令我已经找了个地方埋起来了,它不会再出现,自然也不会干扰秦王的事。”
“原来如此。”燕珺儿看着他,冷笑:“父王原来就是想凭着几句话,就要让我忘了我十几年在西山所受的折辱,好抹去你自以为是的愧疚。”
燕王被她这句话刺到心底,而且她说她在西山受了折辱?
“你在西山,太后折磨你了吗?”燕王一直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却没想到是真的。
燕珺儿仿佛厌倦了一般,目光漠然:“父王这么多年过得心安理得,原来是在假装不知情。也罢,女儿么,生出来,就只是个陪衬,如何及得儿子们要紧?女儿今儿多有打扰,就不久留了。”
说罢,提步便要往外而去。
燕王心底的愧疚和这么多年的疲惫却一起涌出,回身望着她道:“除了玄铁令,你要父王怎么弥补你都可以。”
“那你去死吧。”
燕珺儿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这句话,这也是她心底想了几十年的话,去死吧,燕王府的所有人,都去死!
燕珺儿脚步稍稍停留了下,却只勾起嫣红的唇角,头也没回的就走了。
南润亦今儿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见夏娆,见燕珺儿离开,才温和的笑看着燕王,道:“无意探知王府之事,不过秦王殿下,很快就会有所行动,王爷万事小心。”
说罢,他这才温柔似水的往里间看了一眼,提步走了。
等他也离开,看似强壮高大的燕王却面色一白,喉咙也涌起一股腥甜,好歹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上次去秦王封地,一路他遭遇了不少刺杀,死里逃生,根本还来不及好生休息,如今又被燕珺儿剜了心。
“王爷。”流疆立即扶住他。
燕王却只是摇着头,老眼浑浊的道:“我没事,这些都是我该受的。”
流疆脸一黑:“王爷还说没事,还是请夏姨娘看看……”
“没有的事,她现在怀着身子,省得过了病气给她。”燕王不满的推开流疆,瞧见燕诀还没出来,便默默转头离开了。
出了清晖园时,燕王忽然感慨:“我南征北战这么多年,手上不知多少人命,也活够了。”
房间里。
夏娆捂着心脏,额头都沁出些冷汗来,直到外面南润亦走了,她才终于平静下来。
燕诀就坐在一侧,瞧见她如此,目光沉着,一句话也没说。
“爷,今日之事……”
“我知道与你无关。”燕诀开口,可他那闷着气的样子,傻子都能看出来了。
夏娆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燕诀就这样闷闷看着她,半晌,终于上前,一巴掌拍她额头上,才带着威胁的道:“你若是敢跟这男人旧情复燃,我便将他……”
燕诀想说碎尸万段,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太血腥,夏娆还怀着孩子,让孩子听到了也不好。
夏娆也奇怪他怎么卡壳了,燕诀瞧见她这满是疑惑的模样,一眼瞪了回去,才道:“我便将他阉了。”
夏娆听着,立即点了头。
燕诀瞧见她又变成了平常的样子,才算是安了心,也无奈,只嘱咐阿蛮迎春好生伺候着,这才出去了。
等他走了,迎春才呼了口气:“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四小姐她这是怎么了?”
阿蛮黑着脸,夏娆看着燕诀清寒的背影消失,双眸也染上了寒霜。
“看来秦王是当真要杀了我不可了。”夏娆半靠在床边,手指轻轻捻着,看了眼阿蛮,道:“你知道京城里有多少处锦麟卫的据点?”
“一共十八处,皇宫内应该还有一处,但奴婢没见过。”阿蛮道。
说完,阿蛮察觉到夏娆要做什么,提着心,问她:“姨娘当真要与秦王殿下作对吗?”
“是他不肯放过我。”夏娆一开始就不想跟任何人作对,她只想去过自己安稳的小日子,是他们一个一个,将她逼上这条路的。
说罢,夏娆招了阿蛮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阿蛮听过后,手心紧了几分,但看她笃定的样子,还是点点头,飞快出去了。
这几日,京城热闹极了。
凌南烟姐弟的笑话,京城的百姓们是看也看不完,但除了这些,还有一道流言,悄悄在坊间传了开来。
“你们不知道啊,当年先帝爷的遗召上,那写的,可是秦王殿下的名字。”挤满人的小酒馆里,有人神神秘秘的道。
“怎么可能,那遗召乃是太后娘娘亲自宣读的。”有人只当这是个玩笑。
可那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却摇摇头:“我家里有个远亲,那可是在皇后娘娘的凤仪宫伺候的,这事儿,就是在五皇子被……”男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后,才道:“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私下里多喝了两杯水酒,才哭着说出来的,说秦王殿下正是因为这遗召,如今才返回京城,将一个个皇子们害的害,杀的杀。”
男人说得有理有据,周围的人想质疑,都没有突破口了。
一时间,这既暗示皇位更替有猫腻,又暗中透露出皇室险恶的八卦,犹如病毒一般,无法遏制的传遍了整个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