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尧进盛云坊之前,若说心思蠢动心浮气躁有五分,从盛云坊出去的时候,这份浮躁已经变成了八分。
他以为是个女人就能解了他这躁,试过才发现,那些女人只能让他更烦躁。
他想要的那种感觉,她们都给不了。
能满足他这种感觉的,有两个女人。
一个在事发后他还没来得及追究任何事,就被平宁王府打死清出了王府。平宁王府说那是他们府上一个胆子比天大的奴才,设计爬了他晋王的床,只能以死给他一个交代。
而另一个,是上次出去剿匪,途中救的。
第一个更像是印在他脑子里的一个只有感官的春-梦,第二个则引着他想一遍遍重温那个梦。
两日后,李知尧把军中事宜一应交给魏川,并问了朝雾在柳州的具体位置,然后带上自己最信任的随从寂影,亲自驾马离开了京城。
他不是个需要坐马车的人,马车走得慢也耽误功夫。从京城到柳州,他带着寂影快马加鞭,也不过就用了七-八日的功夫。
到了柳州城郊那一日,郊外梨花正初开不久,满眼皆白。
好巧不巧,他就在梨花雨里看到了那个女人。
发梢与衣袂卷落片片白花,她在为另一个人起舞。
***
朝雾时常出门后,不几日便成了左邻右舍几道巷落间最有名气的小娘子。
不因别的,只因长得太过招摇。
楼骁知道朝雾爱漂亮,或者说,他知道女人都爱漂亮。送了朝雾一根银簪子后,他又费心给朝雾买了身绸缎衣裳,并置办了些其他简单的首饰。
朝雾对这些自然是爱的,高兴地收着。
之后挑了最晴好的一日穿了起来,绾起发髻戴上首饰,约了楼骁去郊外游玩。
柳州城外园林不少,可踏春游玩的地方也多。
朝雾和楼骁没往人多的地方去,去了梨树桃树林子那。
人少朝雾放得开,玩得也尽兴些。
平时楼骁也总说她太束着自己了,让她今后都放开了活着。
带她喝大口的蜜水,吃大口的肉,笑最大的声。
他带她做所有她以前被框在规矩里都不会做的事。
想吃就吃,想笑就笑。
今儿到了郊外这花密如织的林子里,楼骁捏着她的手腕带她奔跑。
看她笑得开怀,只觉得每一天都值得。
和楼骁在一起的日子,只要不去想过去的事,朝雾是发在内心的在快乐。楼骁每一天都想着方儿让她开心,她也是真的开心。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抛开那些规矩束缚,活起来可以这么潇洒恣意。
因为楼骁,她活出了另一种样子。
两人在郊外玩到暮色微起,再不见多余人影,也没回去。
楼骁带朝雾歇在一棵梨树下,看夕阳落山。
当太阳整个掉下地平线的时候,朝雾回过头来看着楼骁,眼底闪着细细碎光,与他说:“难得今天穿这么漂亮,我给你跳支舞好不好?”
楼骁笑一下,“荣幸之至。”
朝雾这便笑着起来了,摆袖起舞。
她针线做得不好,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因为身段柔美,舞也是跳得极好。
朝雾起舞之后,楼骁摸起一颗小石子弹向头顶树枝,打落花瓣纷纷。起身又从身上掏出箫来,横在嘴边吹出乐曲给朝雾助兴。
他半生浪荡,见过美景无数,却从没有哪一刻美过此时眼前的景象。
花瓣迷了眼,迷了神,迷了心智。
在朝雾做出一个大转身的时候,楼骁突然停了吹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扯,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朝雾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惊,不受控地撞进他怀里。
楼骁揽上她的腰,低头看她。
朝雾被困住,下意识往后缩身子。
楼骁却不松手,突然问她:“做真的好不好?”
朝雾微仰着头,有点局促,一时没听懂,反问他:“什么?”
楼骁轻轻吸口气,没再解释,而是直接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很轻的一个吻,把朝雾亲呆了。
亲完放开,楼骁声音微沙,认真地盯着朝雾的眼睛,“就这样,普普通通过一辈子。”
朝雾的脸蛋和耳朵已经红了彻底,心里像撞了一只小鹿。她目光闪烁,没办法回答楼骁的问题,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要走。
楼骁却握着她的手腕把她一把又拉回来,再次掐腰亲了下去。
微蒙的暮色深处,两匹棕毛骏马甩两下马尾。马背上驮着两个奔波数日刚至柳州的男子,两个男子的目光,正落在花瓣纷零的梨树下。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有标的,这是一篇洒狗血的文,如果有奔着看男女主全程温温馨馨谈恋爱的小姐姐们在看,早点撤啊
第14章
李知尧带着寂影浸在暮色里,把梨树下的一幕幕都看在了眼中。
寂影是个话极少的随从,除非必要一般从不开口说话。即便伴在李知尧身侧,很多时候也只像个没有生命的影子。
李知尧眼神好,便是眼前隔着暮色,他也第一眼便认出了梨树下的女人是谁。
这女人脸蛋身段都让人惊艳,跳起舞来更是叫人移不开目光。
之后他一直坐在马背上没动,没说话也没上前,好像在看一出戏。
这出戏看得差不多了,他夹一下马腹,扯过缰绳直接走人。
寂影像道黑影,随在他身后。
***
楼骁放开朝雾的时候,她的脸蛋已经全红透了。
嘴唇红润,身子仍往后微微缩着。
楼骁抿抿气息,仍然揽着她的腰,低眉看她,轻声道:“真与不真,不过是你我一句话的事。别人都当我们是真的,便做真的。和你在一起这些日子,全当是尝试,我发现过普通人的生活也极好。我愿意就这么和你过下去,一生一世只你一个人,再无二心,你愿意么?”
楼骁不是蠢人,对女孩儿心思懂得也并不少。朝雾和他在一起是真开心还是假快乐,对他有没有好感是不是喜欢,他是有感觉的。
不然,他也不会提出来。
两人在一起相处这么长时间,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从北到南患难与共,而患难最能见真情,所以他们早就互相信任互相交心了。
楼骁觉得,他们之间现在只剩一层窗户纸,需要一个人来捅破。
现在他把话说出来了,便是捅破了。
朝雾听了话却低着头不语,然后还是推开了他,小声对他说了句:“我没有想过这些。”
楼骁并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你慢慢想。”
朝雾目光落在地上,站着不动。
楼骁上来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马车那边去。
朝雾的心跳此时还是快的,仿佛都要跳到嗓子眼儿那。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肢体接触,她下意识便要把手从楼骁手心里抽出来,却被他一下捏住了。
抽不出来,只好被他牵着走。
楼骁走得慢,没再说话,心情却好得不行,全在脸上。
游玩结束,赶马车回家。
春日的风吹在脸上,像姑娘细嫩的指尖在耳畔擦过。
到家进了门,马车停下来。
朝雾打起车帘要下车的时候,发现楼骁没给她放踏脚凳,人站那打算伸手接她下去。
朝雾不理他,往旁边挪两步,想要自己爬下去。
哪知还没曲腿蹲身子,便被楼骁伸手拉了过去,一把抱住腿抱了起来。
朝雾被吓得一慌,霎那间又羞红了脸,在他肩上捶两下,小声急道:“你又干嘛呀?”
楼骁也不理她,直接把她抱到灶房,放到桌边杌子上坐下来,单膝落地蹲在她面前,微仰头看着她说:“伺候你啊,伺候到你答应我为止。”
朝雾已经被他弄得快想拿帕子挡脸了,脸蛋实在烫得很。
她轻轻咬一下嘴唇,恼道:“轻浮!”
楼骁忍不住笑出来,“头一天知道?”
朝雾不理他了,低着头把脸转向一边。
楼骁喜欢看她这模样,在她面前又蹲片刻,才笑着起身出去关院门儿。
关好了门回来,笑着开始张罗做晚饭。
朝雾自然也不闲着,起身打算帮他。
刚伸出手要做事,她目光下落看到自己穿的绸缎衣服,便又停了,看向楼骁说:“就这么一身好衣裳,我给换了再来帮你。”
楼骁把她请到一边坐下,“你看着就行。”
朝雾不依,要出去,“不行。”
楼骁按着她坐好,“听话。”
朝雾被按着肩起不来,仰头看着楼骁的眼睛,似乎她不听话的话,下一秒他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来。目光忽闪着落下去,朝雾轻轻应声,“好。”
楼骁满意了,这才放开她。
于是他在这一方本不该男人呆的方寸间忙碌,她便看着。
谁说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普普通通过日子不好呢?
朝雾是喜欢的,她不知道是自己喜欢楼骁多一些,还是喜欢这样的平淡温暖多一些,或许两者并重。可是,他们之间隔的并不是真的只有一层窗户纸,还有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