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确实软的没有力气,她顿了顿,故意咬了下自己的舌头。
有明显的痛感从舌尖传来。
没有死,也没有做梦,她应当是活着的。
一想到这里,傅瑜眼睛瞬间就红了。
不是因为她自己还活着,而是……
忘忧。
这是忘忧,实实在在的忘忧。
当初在水潭里找到他的尸体,衣裳一样,身形一样,连身上带的东西都一样,可她就是不相信。
他们忘忧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直到后面,他真的没有再回来,她才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阿爹死后,这是她唯一的亲人。
可他也走了,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段时间里,她不知道自己都是怎么过的,连先前的房子都待不下去,换到了相隔天差之远 。
她始终觉得是自己的错。
若不是她生了病,忘忧便不会冒着那么大风险去给她采药,不采药的话,自然不会发生之后那些事了。
傅瑜一想到这,眼泪就止不住,眨了下眼,泪水一滴,“啪嗒”落在了被子上。
一双眸子盈盈似水,柔弱动人。
元睿瞬间慌了。
他手抬了抬,下意识要去给她揩眼泪,可他顿了顿,动作停住,又犹豫着不敢去碰她。
元睿着急又慌乱,手紧紧握着她的手,直直看着她,唇角不断的在抿。
他小心翼翼的出声。
“阿姐,别哭了。”
第4章
“我当时跌进洞里,就晕过去了,后面再醒来是在皇城,他们扣着我,不让我走。”
“我不是故意要离开阿姐的,我也想回来,我很想回来,但是——”
元睿手忙脚乱的解释,急得声音都哽咽了。
傅瑜她性子虽柔,却很少哭,少有的几次落眼泪,也是因为思念亡亲,或太过惧怕。
而现在看着她流眼泪,元睿心中便愧疚万分。
她卧病在床,最艰辛痛苦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他却不在。
不仅不在,还过了那么久才回去。
他要是再稍微晚一点,或许……就见不到活生生的人了。
“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以后再也不离开阿姐。”
“阿姐你……别哭了……好不好?”
傅瑜低头,看向他正握着她的手,眉头微微的皱起。
元睿马上把手放开了。
“我捏疼你了?”
方才着急,手上力气也不知轻重。
傅瑜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还带着眼泪,便看着他笑了起来:“活着就好。”
“阿姐真的很高兴,你还活着。”
不管他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原因,有什么苦衷,这些都不重要。
只要人还好好的活着。
傅瑜眼泪渐渐止住了,倒是元睿眼眶又红了。
她往周围扫了一圈,笑道:“看来我们忘忧,也是个厉害人物。”
“不跟阿姐说说吗?”
“我叫元睿。”他直起身子又往前些,赶紧便说道:“初始之元的元,聪明睿知的睿。”
当初被傅瑜收养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名字,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于是傅瑜给他取名“忘忧”。
无论以往发生了什么,都希望他能忘记过往忧愁,以后开心无忧。
“元睿。”傅瑜点点头,夸道:“好听。”
元是国姓,傅瑜知道。
但有关他的身世,她却什么都没有问。
元睿低头,笑了笑后,又着紧道:“阿姐给我取的名字也好听,我很喜欢的,以后阿姐还是可以叫我忘忧。”
傅瑜开口想要说什么,可话没说出来,她又开始咳嗽。
“阿姐。”元睿脸色瞬间就变了,站起身来,顺着给她拍背。
“没事。”傅瑜只是咳了两下,摇摇头,声音听着虚弱了一些。
“有点困了。”虽然刚醒过来,脑袋却是昏沉沉的,眼睛也耷拉着倦意。
“那阿姐你先休息。”元睿扶她躺下,又扯了被子过来给她盖好,仔细的掖好被角。
他依旧在旁边陪着她。
傅瑜闭上眼睛,很快就睡过去了。
元睿起身,手指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唇角,喉头微动,一阵酸涩的厉害。
“你在这里守着,皇后醒了就马上来禀报朕。”元睿低低的出声说道。
“是,奴婢知道了。”采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说话音量也控制的很好。
能让元睿听见,又不吵到正在睡觉的人。
“不该说的话别说。”傅瑜刚醒,他只想让她好好休息,好好养病,不要想其它的。
采苓战战兢兢,心尖吓得直颤,点头应下,旁的话不敢多说一句。
.
元睿出了房间,就去了偏殿。
他这些天积下来,还有好些奏章没有批。
这几日大臣们呈上来的奏章,大多是在提皇后的事。
新皇立后,为大事,得有大典昭告天下,上呈列祖列宗,彰显母仪之范。
但直到现在,除了一道圣旨,皇后娘娘甚至连面都没有露过。
这不合礼法。
豫国公常颢早已经在偏殿侯着。
“臣多日请见未果,便只能来这里等着了。”
元睿面色淡然,在书案后坐下,拿了一本奏章过来。
“有些话,朝堂之上臣不好明说,只能私下同皇上叙说一二。”
元睿没抬头,只是继续看着手里的奏章,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
“皇上您自幼不在宫里长大,此番登基本就根基不稳,又匆匆立民间女子为后——”
常颢顿了顿,继续道:“恐有忧患。”
元睿目光微冷,抬头淡淡扫了常颢一眼:“有话直说。”
“皇上登基前,赵将军一人于城门外,抵抗静王余党,立下大功。”
常颢道:“赵将军有一位小女儿,今年十六,还未嫁娶。”
话说到这,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元睿停下手中动作,倒是冷笑了一声:“国公爷是要我为赵将军的女儿找一个好归宿?”
“还是国公您看上了人家,希望朕赐婚?”
常颢今年刚过三十,娶一位十六岁的小姑娘,年龄差的虽大了些——
倒也不是不可。
常颢脸色明显就变了。
“我对那样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意思?”
这明明还有前面一句话,他怎么光就听后面一句了。
“皇上的后宫,总不能只有皇后一人,纳功臣之女,当是有利无害。”常颢压了压脸上神色,直接把话挑明了。
“说的颇有道理。” 元睿点头,稍顿后,声调凌厉,强调:“可朕偏只愿后宫独皇后一人。”
“朕说过,朕流落在外时,便受皇后恩惠,若不是她,朕活不到今日。”
“朕答应过她,此生只与她一人相伴。”
“国公先前便教导朕,要辨明理,懂是非,如今朕守诺守约,怎么您反而还觉得做的不对了呢?”
元睿话音落下,看向他。
这缓缓一字一句间,竟句句都压的殷实。
他元睿这两年还真是把该学的都学到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性子都一日日变得阴沉。
他先前力排众议要立后,常颢也是没劝住,反而被他摆了一道,送着他出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