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朝起,朝中最忌讳的便是互为重权者私下结交,当初先帝因为此事,还特地下了道圣旨。
望百官洁身自好。
常颢身为当朝国公,两朝重臣,更是一手培养了当今圣上,可谓重臣第一。
而赵将军手握兵权,也自为重臣。
鹰卫驻扎营在北,常颢遇刺点在南,一南一北相距甚远。
更何况他遇刺这件事,来得突然,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甚至连一点迹象都没有察觉到。
鹰卫却及时赶到,救了他一命。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巧合,就像是事先计划好了一样。
常颢今日才听下属说了鹰卫之事,心下大惊。
皇上对他已有顾忌和不满,他不能让事情变得更糟,所以哪怕伤重未愈,还是坚持一定进了宫。
“朕没有怀疑你。”元睿淡淡回答:“鹰卫的事朕早知情,朕也知道与你无关。”
常颢大概是不信他这话,抬眼看着他,唇角冰冷,仍未化开。
停了会儿,元睿说道:“你的心意朕收到了。”
“你伤还没好,先回去吧,一切等养好伤再说。”
他说这话,就是让常颢不要多说,别扫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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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常颢离开了。
元睿一直都握着傅瑜的手,他正要拉着她坐下,却是拉了好几下她都没动。
回头,只看见她眉头皱起,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
她呢喃着的出声,疑惑道:“皇后?”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那几个字偏偏又十分清晰,于是她向元睿询问:“他刚刚说什么?”
从常颢开口说这句话,到他离开,傅瑜脑子都一直在“嗡嗡”的响。
回荡着的,就只有这两个字。
一股极度的恐慌感充斥着她的心头,许多的事情和画面在脑海里不停涌现。
还有刚刚元睿才说过的话。
元睿也愣了一下。
方才常颢直接说的“皇后娘娘”,他一时失神,忘了傅瑜还不知道这件事。
心里下意识便觉得理所当然。
“阿瑜,我——”元睿突然慌了。
原本他是想今天就告诉她的,毕竟不可能瞒着她一辈子。
他甚至都已经下令了,今日宴席上,众人需向皇后行跪拜大礼。
可他却是想着,挑个合适的时机,好好和她说。
一看元睿这个表情,傅瑜就知道刚刚问题的答案了。
她低下头来,眼神变得格外慌张无措,被元睿握着的手下意识就往回缩,用着力气,想把手抽出来。
但元睿握得太紧。
“你放开。”傅瑜声音冷了下来,小声的说了句话。
声音虽小也传到了元睿耳朵里。
他下意识听傅瑜的话,手一松,就放开了。
“我头有点痛,想先回去。”说完,傅瑜垂眼,转身往外走。
第一反应是逃避。
众目睽睽之下,她得离开。
元睿反应过来,起身正要去追,此时后面却传来声音:“太皇太后来了。”
他只想着傅瑜肯定生气了,完全没想管后面在说什么,只一心要追上去。
“元睿。”太皇太后的声音传来,抬手敲了敲桌子,道:“莫要失态。”
太皇太后和皇上关系一向不好,今日元睿举办私宴,虽是有派人去长乐宫请人,但本以为就是走个过场。
从没想过太皇太后会来。
——太皇太后是长辈,必须尊敬。
元睿咬咬牙,面色沉然。
停下了脚步。
.
而此时傅瑜已经出了桃林。
这一路上遇见的宫人们,全都尊敬的朝她行了礼。
还是行的大礼。
越往前走,这些天里令她疑惑的事似乎也在一件件明了,她提起裙角,脚步下意识快了起来。
前面有人迎面走来。
傅瑜并没有在意,直到他们到了跟前,她听见声音。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是在叫她?
好像是的。
傅瑜心里犹豫了下,脚步却下意识停下了。
徐婵宁倒是落落大方,行了礼,说道:“听闻宴会已经开始,娘娘匆匆离开,可是有急事?”
“婵宁能否帮上一二?”
没等傅瑜说话,徐婵宁给了旁边的人一个眼神,小声道:“皇上有令,今日宴上,皆需向皇后行礼。”
“还不快见过娘娘。”
她旁边站着一名男子,穿一身白衣,头戴冠帽,一副儒雅秀气模样。
他面色颇为惊慌,眼神中明显惧怕,尽管如此却还是看了她几眼,开口道:“臣参见皇后娘娘。”
声音有点耳熟。
傅瑜这才抬眼去看,却是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孔。
这是……孟澜清……
“这位是孟大人,宫中新任校书郎。”
徐婵宁介绍了,顺便解释道:“孟家同我徐家乃世交,孟大人新上任,家父特地嘱咐,让我带他多熟悉熟悉宫里环境。”
“他还不懂宫里这些礼数,莫不好冲撞了皇后娘娘,希望娘娘不要怪罪。”
徐婵宁说的得体大方。
傅瑜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见到孟澜清。
两人虽算不上熟悉,但也起码是……订过婚,差点成亲的关系。
再见面,总会有点……异样的感觉。
在她脑子还乱的时候,就更显得奇怪了。
傅瑜眸中越发的慌忙。
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还有便是,她心里想着另一桩事,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思考有关他孟澜清。
“娘娘,皇上让奴婢带您先回去。”这时采苓从后面赶来,倒也顾不得那么多,行了礼,带着傅瑜就往前走。
前面不远倒就是稚元殿了。
进殿之后,采苓忙着去打水给傅瑜擦擦手,尚未过去,傅瑜的声音已经轻轻响起。
“你们都知道?”
采苓动作顿了下,大概知道傅瑜说的什么事。
她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傅瑜问。
采苓犹豫,不知当不当说。
可这是皇后问话……
“您进宫之前,封后的圣旨便已下江南,而如今,不止江南,天下皆知您便是当朝新后。”
采苓实话实话。
“是因为救我回来,他有苦衷?” 傅瑜想了想,又问道。
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元睿这么做,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在宫里也已经待了这么多天,有大致的了解,她知道,元睿刚刚即位,加之局势动乱,他这个皇位坐的一点也不安稳轻松。
或许这是无奈之举,他有自己的苦衷。
不然……一切都不对了……
这话采苓不好回答。
皇上立后,却又瞒着皇后,其中究竟如何心思,自是他们这些下人揣摩不明白的。
既然如此,当然乱说不得。
于是她摇头:“奴婢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