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站着,许久都没有动。
双脚如千斤重,似乎迈不开一般。
夜里刮起了风,吹起衣角一掀一掀的,发丝跟着风,也扬的微微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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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玩得太开心,也玩得累,傅瑜回来才坐下,吃了两口饭,便觉得有些困了。
于是她便上榻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极熟。
应当还是半夜里,天没有亮,大抵是因为傅瑜睡得早,醒的也早。
一睁眼看到有人在床边。
傅瑜顿时吓了一跳。
但她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元睿。
元睿还穿着白天骑马时那件衣服,看他模样,是半蹲在床边,低着头,看不清脸。
“阿睿?”傅瑜觉得奇怪,疑惑的打量了两眼后,出声唤了一句。
元睿身体动了一下。
他伸手似乎在抹眼泪,抹了两下之后,依旧没抬头。
傅瑜已经察觉到不对了,支着身体从床上起来,刚要下床去看,元睿紧抿着唇,抬头了。
他眼睛红的格外厉害,脸颊还挂着泪水,少年的坚毅傲气在这一瞬间却倾数散开,委屈可怜,在时刻牵动着人的心。
“怎么了?”傅瑜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心也跟着一下提了起来。
他以前就好强,从不轻易流泪哭泣。
现在更是能忍,手上伤成那样,普通人绝对难以忍受,但他都能一声不吭。
傅瑜还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他。
“阿睿,你别吓我。”
第18章
元睿没想到傅瑜会突然醒过来。
他从冷宫回来,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儿,外头有点冷,这屋里暖和,待着就让人不想动了。
元睿睁了睁眼,大概是想把眼泪憋回去,可泪珠滚大一颗,含在他的眼眶里,已经开始晃荡了。
眼底红的简直可怕。
“没怎么。”他摇摇头,尽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小声道:“就是外面太冷了,冻到了。”
早就过了冬日严寒时候,晚上只能算有点凉,冻倒是不至于。
“知道冷还不多穿一点。”傅瑜虽然知道他不是说真话,却还是嘱咐他道:“以前也是让你多穿不听我的话,结果一个接一个的打喷嚏,最后还是要吃药。”
“我记得以前有个老大夫给你看过,说你身体里入侵过重的寒气,天冷一点就要注意。”
傅瑜慢慢说着,想起以前的事,笑了起来,语气越发柔和。
“不过这宫里的太医医术都很厉害,段大夫更是手艺高明,肯定能治好你这点小毛病。”
“就算治好了也不能肆意妄为,要多注意身体。”
傅瑜越说,元睿喉咙就越酸,脑子里大抵也不太清楚她说了什么了,只是眼前又渐渐一片模糊。
很小的时候被人推进水里,那时候大冬天,冰水刺骨,他在里面待了足足半刻钟。
被人拉上来的时候,他浑身冰冷,用好几床被子裹着,旁边烧着碳火,也没能让他回温过来。
之后几天就是发烧。
发烧过了,看起来虽然好了,但身体就落下了这个小毛病。
但和其它的比起来,这个确实已经算不上什么。
“阿姐,我就是不高兴。”元睿看着她,既然止不住眼泪,也就不忍了。
话都闷在喉咙里,语气沉沉的,像个小孩子在抱怨。
耷拉着头,提不起一点精神来。
“不高兴什么?”傅瑜看着他,出声追问。
“我……”元睿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犹豫了。
“我不喜欢元瑾也叫你阿姐。”元睿想了想还是说:“我也不喜欢他总陪你一起吃饭。”
“上次的枣糕,本来剩下都是我的,都快被他吃完了……”
元睿一条接一条的抱怨,越说着话,眼角就在渐渐垂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真情实感的不高兴了。
“他才七岁。”傅瑜不禁笑道:“听说他母亲刚去世不久,他又这么小,难过的时候,给他吃点好吃的怎么了。”
“你说要吃,我又不是不给你。”
“可我觉得阿姐就是偏袒他了。”元睿犟道。
就因为元瑾是小孩子,所以能够肆无忌惮的待在傅瑜身边,想做什么都可以。
“好好好,我错了。”傅瑜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于是都顺着他来,应道:“以后都偏袒你。”
“佩茶再带枣糕过来,我全部都留给你,一口也不给元瑾。”
“好,”元睿竟然点了点头。
房间里有短暂的沉默,元睿低头不语,期间只是抹了两下眼泪。
傅瑜也静静的陪着他。
“我母亲还活着。”元睿突然开口。
傅瑜闻言,愣了下。
没说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但她一直就不喜欢我,从我有记忆开始,没有喜欢过。”
元睿说到这里,声音又哽咽了。
他顿了顿,大概是在平缓情绪。
“她出身小户人家,十六岁那年,遇见父皇,后面她进宫,封妃,生下了我。”
往事具体如何,元睿并不清楚。
“听宫里年纪大一些的宫人说,刚开始我母亲很得宠,几乎是独宠。”
“后面她又怀了孕,只是不到三个月,孩子就没了。”
“从那时起,她便性情大变,不仅不理父皇,也开始不理我,唯一还会和我说的话,就是骂我。”
“她甚至能看着别人把我推进湖里,无动于衷。”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她讨厌我到这个地步。”
她的亲生骨肉,她竟然想他去死。
一个母亲做到了这一步。
这是多大的恨意。
“我甚至怀疑,当初我出事,失忆,也和她有关。”
说到这里,元睿已经在尽力克制着自己声音里落寞的情绪。
“我回来之后,她已经进了冷宫。”
“听说是她暗杀了父皇,没有成功,本来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可父皇只是把她打入了冷宫。”
说完这些,元睿又沉默了。
“我刚刚去见了她。”
本来不想告诉傅瑜这些,所有的肮脏和怨恨,她都不需要知道。
更加不想让她为他担心。
可有些话,他想说又没有人能说,只能和她倾吐。
接下来他不说傅瑜也能知道,肯定是以不愉快告终的。
所以他刚刚哭,是因为这个。
母亲是他心里的一道结。
自从他不被母亲所喜爱之后,所有的人似乎都开始厌弃他。
父皇,皇奶奶,以及那些所谓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
他们其乐融融。
他一人被排除在外。
再加上他还离开了这么久。
于所有人而言,他更加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了。
这时候再多安慰的话都没有用。
傅瑜知道,于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递了自己的帕子给他。
静静的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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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快亮了。
元睿昨天哭累了之后,是趴在床边睡着的。
早晨傅瑜起来的时候,他还在睡。
傅瑜小心翼翼的下了床,一点都没有打扰到他。
约摸三刻钟后元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