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站出来,其他人都跟蚂蚱似的,纷纷跳出来,嘴里的话大差不差,皆是要要求严查严办。
巍然不动的宋老爷这才侧头,扫了一眼跪地上的大臣。
皇帝冷着脸,看着乌泱泱一片,不知道该是说心寒还是愤怒。
而让人更意想不到的是,二皇子齐王却在此时出列,说着跟大臣相反的话:“父皇,儿臣有一事要禀。儿臣以为,这位莫御史和余家沾亲带故,先前传出余侍郎的女儿与谢家姑娘……哦如今的宋佥事妻子有过节。余侍郎家姑娘又与三皇弟有婚约,三皇弟曾经对谢家姑娘……”
齐王说到这儿停顿一下,一副说错话的样子,忙补救似地不再提起,继续针对余家。
“余侍郎家和谢家有过节,如今莫御史上这样一个折子,儿臣觉得是要好好的查。”
齐王话说一半,弄了个琵琶半遮面,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又指出来瑞王之前看上谢幼怡想要娶做王妃的事。
如今莫御史参一本,是不是有瑞王因爱生恨报复呢?
大家都是明白人,这里头的爱恨仇怨都清楚,怎么会听不懂齐王是想把瑞王拖下水。
齐王说完后就回到自己位置上,不再多言,一副我就是提一句,全看父皇圣断的态度。搅浑水搅得明明白白。
可这样一来,倒是十分合太子心意,没想到齐王居然会帮自己把弟弟就这么清清楚楚给拉进来。
这出戏,足够让他布置其他,好把大同的烂账再嫁祸回宋家。
反正宋侍郎一回贪墨是贪,二回也是贪不是。
太子打算得好好的,在场的瑞王被指名道姓,冷笑着就大喊道:“我是曾经心仪过谢姑娘如何,年少慕艾是什么丢脸的事吗?居然也能把这样的事扯到朝堂大事上,二皇兄,你眼里究竟把朝事置于什么层面上?!”
他本就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如今大呼小叫大臣都觉得正常,根本没发现他其实是拼命演了一场。
皇帝听着三儿子不成气的话,虽然生气,可这话不假。
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去陷害报复,那还当什么男人,连太监都要比这样的男人有种!
瑞王一嚷嚷,大臣更加是露出看热闹的表情。
莫御史跪在地上喊冤,被拖累的余侍郎脸色铁青,就在一片闹哄哄中,安平侯忽然出列来,众目睽睽之下一脚就把莫御史给踹飞了。
还吵吵嚷嚷的朝堂霎时安静下来,大家惊恐看着居然敢打御史的安平侯。
踢完的人安平侯还伸手弹了弹朝服袍摆,然后才走到中间,跪下高声道:“臣请旨出征,不平边陲战乱,不回朝!”
正要骂安平侯居然打人的大臣话到嘴边都消了声,太子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看跪地请旨的中年男人。
安平侯疯了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请旨要出征。
他拿什么出征,拿这么些年的纨绔出征吗?!
太子心里的不安莫名涌起,加剧,瞳孔不断收缩着。
皇帝闻言,冷厉的眼神扫了下方一应人,抬手示意身边的内侍。
大臣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内侍转身然后用红漆托盘捧着一方印章的东西朝安平侯走去。
安平侯双手举过头顶,将那一方印符稳稳接过来。
有过见识的人已经看出来了,那是帅印!大同军的帅印!
可这个不该在大同吗,怎么会在这里,那大同总兵手里的是什么?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安平侯已经接过帅印磕头起身,与皇帝告辞:“臣,即刻启程。”
皇帝却喊了声且慢,又示意内侍。
一把长|枪被三个内侍抬了出来。
此物一出,又引起哗然。
这是谢老侯爷用的御敌武器,重几十斤,一般人根本有这个臂力拎起来,而且这东西还是先皇专门找人打造御赐的!
安平侯在哗然中,伸手轻轻松松就把那长|枪握在手里,手掌拂过银色的枪|身时,眼眶微微发烫。
“臣……定不辱命!”他朝皇帝重重抱拳,皇帝点点头,“朕不送爱卿了,朕等你凯旋,再与你喝酒洗尘!”
大臣们就震惊又惊恐地看着安平侯握着银|枪,威风凛凛离开,在他出了大殿后,又都去看一眼趟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莫御史,脚肚子有些发软。特别是先前和安平侯结仇的几家,他们和安平侯不是没动过手,但从来不知道,他居然真的有一身武力!
太子更是愣在当场,久久都没回过神来,直到耳边响起一声嗤笑。
是瑞王故意的。
太子心慌地扭头去看瑞王,却见他已经收起笑,连同齐王都看着瑞王,刚才把瑞王拉下水时的得意尽褪。齐王和太子一样,都感到了一阵恐惧。
他们是不是被人利用了?!
“大同战事吃紧,你们倒是有心思搞内斗。如若不是朕让安平侯去一趟牢里,那安平侯被你们污蔑得恐怕真没法翻身了,还有宋爱卿,倒是就惹你们那么恨?!”
高位上的皇帝厉声,太子在最前头,那声音灌入耳朵,如雷声轰隆,险些让他跪下,让他误以为皇帝已经看穿自己。
可是……这离看穿他恐怕也不久了。
安平侯去了大同,那大同的事肯定也瞒不了多久,甚至是其实安平侯早知道了。
太子闭了闭眼,有种大势已去的悲凉。事到如今,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先被宋晋庭防了一手。
那一手就是宋晋庭私自想要救安平侯出牢狱不假,但是那些所谓的卷宗露出马脚,都是引他去查罢了,如若他真信不过宋晋庭就一定会事发。
而事发后,宋晋庭先防了一手,所以即便没有他父皇与安平侯另有打算,谢家宋家也同样会安然无恙,然后还能反咬他一口。
千算万算,他其实才是被人算在里头的!
太子终于感到害怕和仓皇,齐王已经被吓了一跳跪下,大臣们亦纷纷软着脚跪倒。刚下还在附议要彻查严办的官员抖得跟个筛子似的,冷汗淋漓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谁能知道,谁会知道,安平侯与大同通信,被打入大牢是皇帝参与策划的。
可是理由呢?
帝王为什么要做这一出。
皇帝在此时冷笑一声又道:“朕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如若不是朝中出了与鞑国暗中串通的探子,朕怎么会让谢家委屈这么久!如今朕看着,确实该严查,传宋晋庭,把这些人都给拖到掌戎司里查!”
苗隐一惊,抬头去看帝王,只看到他厌恶的眼神。
他脊背一寒,早候在外头的宋晋庭已经领命进来,身后跟着高大的掌戎司校尉,直接就先把苗隐捂住嘴给拖了下去。
还站着的太子终于脚一软,跌坐在地上,连指尖的温度都尽褪。脑海里还盘旋着父皇那句朝中出了鞑国探子。
——难道当年军饷出问题,就是探子所为?如若是,那他这一国储君岂不是被探子利用了许久?!
宋晋庭握着佩剑走过瘫倒的太子跟前,吩咐人把先前参岳父的官员都带下去,曾经温润的书生今日真正成了众人眼中惧怕的修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小可爱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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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一场早朝, 把掌戎司的牢狱添了不少人。
太子是被人扶着离开的,离开前甚至不敢看皇帝的表情, 不敢再去想谢家究竟是如何将他干的事呈报上去的。
谢幼怡不知早朝的情况, 但早已经等在城门口, 马车里架着小炉子,上面温着给父亲带的早饭。
她一早收到母亲派人送来的口信,说是父亲今日早朝后就会直接启程到大同去, 为了不浪费时间,她就等在城门。
也不知是等了多长时间, 终于听到急促和杂乱的马蹄声。
在外头伸着脖子等人的护卫忙朝马车里喊:“少奶奶,侯爷来了!”
谢幼怡当即撩了帘子跳下马车,离着城门不远处, 前来的众人勒着缰绳减速,领头的可不正是她父亲。
她走上前, 仰头看高马上的男人:“爹爹,娘说你早上没吃早饭就出门了,女儿在马车内热着粥和你爱吃的肉包。”
安平侯心里烫贴得很, 迅速下马,钻进马车。
谢幼怡跟着登车, 给父亲递筷子,盛热粥。
安平侯嫌弃筷子麻烦,把手往身上擦了擦,抓着包子大口大口地吃。谢幼怡看着父亲从来不变的吃相,不由得想起小时候, 她嫌包子皮烫,又不会太会用筷子,都是父亲拿着喂到她嘴边。
“爹爹,你吃慢些。”她忙抓住他不管凉热,拿着碗就要喝粥的手。
“好好好,爹爹吃慢些。”安平侯嘴里答应着,但是她一眨眼的功夫,就灌了一大口粥,烫得直呼气。
谢幼怡也没辙了,给他倒水,知道他是赶时间,连吃饭这会的功夫都不愿意耽搁。
安平侯一阵狼吞虎咽,吃饱了一抹嘴,朝着女儿嘿嘿一笑:“窈窈别担心,你爹爹我每日功课都没落下,也不是第一回 上战场,你只安心等爹爹归来。”
“好,我和娘亲等你和哥哥凯旋。”她莫名哑了声音。
她不知道父亲曾经上过战场的事,可能是在她还不记事的时候,暗中跟随祖父去的。
在她记忆里,父亲一直陪着自己。等长大了懂事了,就总是看见父亲闯祸,有时她是真的生气,但更多是害怕父亲吃亏,所以总爱拉着父亲讲大道理。
其实这么些年,真正护着他们的,还是爹爹。
安平侯见女儿眼眶微红知道她还是担心,但不是劝就能劝好的,索性什么话都不说了,抬手摸摸她头说:“你若没事,就回家陪陪你外祖父和你娘。”
谢幼怡目送爹爹出城,一转身,就见到宋晋庭不知何时来了。
她双眼通红,他看得心疼,上前帮她挡住吹来的冷风,要把她送回马车上去。
她紧紧攥住他袖子,把离别的难受都发泄到别处,咬牙道:“我今儿就要让他好看!”
宋晋庭还是第一回 见她发狠的样子,愣了愣,声音怯怯地问:“谁?”
谢幼怡没说话,他知道小青梅心情不好,送她回府,在影壁处又细细吩咐两个丫鬟:“回去就给少奶奶叫热水泡一泡,让厨房煮姜汤。”
他还有公务在身,牢房里头那些人还等着他去审,不然他这个时候肯定陪着她。
两个丫鬟应好,他这才低头亲了亲她眉心离开。
谢幼怡回到屋里,倒没有显出特别的情绪来,中午用过饭后还歇了个午觉,醒来后就坐在炕上发呆。夕阳西下之时,她一直等的掌柜终于来求见,满脸笑容带来好消息。
是夜,宋晋庭派不惑送信回来,说今夜不能回府。
那些个跟太子相关的官员,有嘴硬的,但那张嘴到底是软肉,硬不过骨头,招出不少太子干下的阴损事。
其实从安平侯抓住黄伯开始,太子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这些也就是加剧太子倒塌的添头。
而太子回到东宫,许久都没能回神,回过神来后,又是惶惶不得安宁,在东宫发了好几次的脾气。
太子妃晚上带着皇孙过来,本想劝太子,万事都得要看皇孙的份上保重。
太子见到儿子,倒是冷静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