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宽子也看到元璟帝怒气冲冲的走出去了,这么一问,他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我……我给夏小仪了,可她……她不是会害人的啊……”小宽子的声音有些颤抖,放大的瞳孔里满是些不可置信。
“小宽子,你和她,不只是你同我说的,她在你当小二的客栈里住了几日,你们认识了几天,你就愿意为了保护她入宫那样简单吧。”
姜菀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怪罪小宽子的意思在里头。
小宽子“扑通”一下跪下来,头重重磕在地上:“小主,对不起,奴才有所隐瞒。”
姜菀的语气里也带了些急促:“不必跪我,我不是同你说过,你不是我的奴才,不必这样卑躬屈膝吗?”
小宽子是姜菀的救命恩人,若没有小宽子,她也许早就死了。
这份恩情,重如山,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即便小宽子有意无意间出卖了她,她也绝不会怪罪他。
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
小宽子起了身,脸色一片惨白:“小主,我之前不同你说实话,因为我是罪臣之子,按理应当流放的,但我当时生了一场重病,那些官兵以为我死了,便将我扔到了荒郊野岭,我却被好心的养父母捡走了。”
“可惜我似乎是个天生克星,养父母养育了我没多久,也相继去世了,我便只能孤身一人在偌大的秦京城里寻生计,不敢告诉旁人我的身份,怕又被捉了去受那流放之苦。”
小宽子的身世凄惨得很,一直都在伶仃漂泊中度过。
“难道你也信不过我么?”姜菀的声音很轻,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伤心。
小宽子头似拨浪鼓似的摇了起来:“不是,菀姐姐是我最信任的人!只不过我不想让你知道,不知者无罪,若以后我的身份被发现,菀姐姐也不会落得个窝藏罪犯之子的罪名……”
“……”姜菀轻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傻?我是谁?我身上的罪名还少吗?还怕多担一条?”
小宽子傻乎乎地笑着挠了挠头:“总之我是不想连累菀姐姐的。”
“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姜菀的明眸流转,朱唇轻启,“让我来猜猜,这药膏,是不是夏小仪巧言令色的骗走了?”
小宽子猛然抬起头,却咬着唇不说一个字,显然是不愿意说夏小仪一个“不”字。
姜菀了然地笑了笑:“那我再猜猜,你和夏小仪,想必是一同长大的吧?你说你是罪臣之子,你父亲先前可是与夏小仪的父亲是同僚?”
“……是。”小宽子的眼睛有了些血丝,泛着红,还有泪,“后来父亲被治了罪,母亲伤痛欲绝也跟着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
“后来你在秦京城的客栈当小二的时候,正巧遇到夏小仪入宫选秀,落脚在你们客栈,你便与她相认了?”姜菀问道。
“是。”小宽子顿了顿,声音有些苦涩,“她在我们客栈住了两天,哭了两天,眼睛都哭肿了……她说她小门小户的,入了宫没有娘家倚靠,皇上……又是个冷酷无情的,她甚至还起了寻死的念头……”
姜菀被气笑了:“所以你就起了入宫保护她的心思?想让她在宫里头至少有个暖心的人,不至于孤苦无依?小宽子,你认真告诉我,不许骗我,到底是你自己起了这样的心思,还是她提了这样的话你才起的心思?”
小宽子目光落在地上,双手放在身侧在掌心掐出了月牙印子,掷地有声地说道:“我是自己想来的,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姜菀并未再深究,只换了个问题:“陆大人病重的消息,你是听谁说的。”
小宽子怔了怔,难道说这是个假消息?
小宽子喃喃说道:“夏……她为什么要骗我?”
“这几日你出门,都是与夏小仪见面了吧?你没旁的时间接触其他人,自然打听不到陆大人真正的伤势。想必,夏小仪也不会让你有机会知道的。”
姜菀已经可以理解,为何元璟帝这般生气了。
也许陆江晞伤得并没有那样重,但她却那么紧张兮兮地给陆江晞送那么珍贵的药膏,他自然是气不过的。
更何况,小宽子将药膏给了夏小仪,夏小仪自然不会光明正大地去送,想必是故意偷偷摸摸做贼似的去送,让人以为她和陆江晞有私情,又故意让元璟帝发现。
没办法,话本子上表哥表妹的故事多了去了,元璟帝又是个爱看话本子的,难保他不多想。
姜菀盯着自责垂头的小宽子瞧了半晌,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也是个苦的。我知道你也是被夏小仪骗了才将药膏给了她,没关系,我不怪你,你也莫要自责了。”
小宽子突然捏紧了拳头,转身朝外头冲去。
“小宽子,你去哪?”姜菀急忙撩开床幔,也顾不上其他,急急喊道。
“小主,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小宽子只留下这样一句话,就再没了踪影。
姜菀坐在床榻之上苦笑不得,他能想什么办法?
再说了,她觉得这样挺好。
正好不想看见狗皇帝呢。
第88章 求情
小宽子冲出了兮葶宫, 直奔夏小仪的寝宫而去。
一路倒是没人拦他, 他只说来替姜菀传几句话, 便到了夏小仪所住的地儿,见到了夏小仪。
夏小仪正在挑着灯芯, 烛火凝辉,映得她朱颜如玉。
小宽子见到夏小仪这屋子里竟没人伺候,她自个儿身为主子居然自己挑灯芯点烛火,原本打算兴师问罪的脚步也顿了顿, 心中的怒火也因为心疼夏小仪而熄灭了许多。
“小焦哥哥, 你怎来这里了?”夏小仪背着手走到小宽子面前,一脸惊喜地说道。
小宽子冷冷地看着她, 眸中的神色有些复杂:“你为什么要骗我?”
夏小仪闻言脸上纯真的笑容皆消失了,只咬着唇有些可怜地看着小宽子:“小焦哥哥,你都知道了……”
小宽子失望地看着夏小仪问道:“你为何要这样, 菀……菀小主受宠你就这般嫉妒么?我记得你以前绝不是这样的。我还记得小时候, 有只雏鸟被困在树上几天了也未见母鸟归来, 你为了救那小鸟爬上树摔断了腿, 可如今呢?你竟然做出这样陷害菀小主的事?”
“你……你是不是有人逼你这样做的?”小宽子到了此时此刻,仍对夏小仪心存希冀。
却没想到夏小仪脸上的表情却消失了, 只露出一丝淡漠的恨意出来:“小焦哥哥,你为什么要向着姜菀却不向着我?难道我们之间的情分还比不上她和你的情分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你小时候对我那般好, 可现在, 你竟然为了她来呵斥我?还想找我寻仇么?”
小宽子脸上失望地表情更加明显了:“我不是来找你寻仇的, 我只希望你能和我一同去向皇上解释求情,将你的所作所为都告诉皇上。”
夏小仪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宽子:“你这是让我去寻死?”
“你放心吧,你不会死的。”小宽子的神色淡淡的,却十分笃定。
夏小仪冷笑一声:“我不去。”
“你可知道因为你,皇上误会了菀小主,发了好大的火。”小宽子颇有些震怒地看着夏小仪。
听到他这样的话,夏小仪眸中反倒露出抹得意的神色:“她活该。”
“活该?”小宽子后退几步,十分不可思议的看着夏小仪,“你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了?”
小宽子只觉得自己心底满目疮痍,皇宫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往日纯良可爱的小姑娘,竟成了这副丑陋的模样。
夏小仪嫉恨的撇了撇嘴:“我原以为她只不过是个直爽的性子,却没料到她那么歹毒,竟然诓骗我去死缠烂打地缠着皇上,还说她就是如此得了皇上的青睐的。结果被皇上好生厌弃,在宫里头也丢尽了颜面。我在宫里人微言轻,她却也要让我过不下去,心肠何其歹毒,我不过是还她一些小小的颜色罢了。”
小宽子愣了愣,这才讥讽又失望地笑道:“诓骗?哈哈,我告诉你,菀小主并没有骗你,她确实就是死缠烂打才让皇上喜欢她的。还有,你可知道,就是因为你这么个人微言轻的小仪,菀小主亲自去求了皇上,让她饶了你父亲的死罪。不然你以为,昌州贪污洪灾赈灾钱银那么多的官吏都被抄家砍了头,就你父亲独独被判了流放是因为你在宫中做妃嫔的光?”
夏小仪抬起眸子,眸中微微有些震惊,却强自压着镇静地说道:“怎么可能……宫中其他妃嫔的父兄牵扯进去的,也都是从轻处置的,自然是因为我们在宫中做妃嫔的缘故。”
小宽子冷笑道:“你觉得皇上会因为你们这些他连名字和脸都不记得的妃嫔网开一面?原本他都是要判死刑的,不过是菀小主去求情,他才没下死手。但他不能单独对你的父亲网开一面,其他妃嫔的父兄都判死刑,那样便太奇怪了,只能都从轻处置了,倒都沾了你的光呢。只是菀小主因为你欠下了好大一个人情,你可知道?若菀小主是你所说的那种人,她将此事告诉宫里其他妃嫔们,那些受了她恩惠的妃嫔们自然会和她站到一边去。”
“可她却只字未提,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她到底是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小宽子冷冷地抛下这句话,转身打算离开。
“你和姜菀到底是什么关系?”夏小仪在小宽子身后问道。
她知道姜菀这样做,肯定是因为小宽子求情,不然姜菀根本没必要这样帮她。
“我曾救过菀小主的命。”小宽子的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舍不得不回答她的问题。
说罢,小宽子直接阔步离开了。
若夏小仪还是执迷不悟,那他对她,也仁至义尽,以后就形同陌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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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过了一日。
小宽子一直等着夏小仪自己去同皇上解释,可却一直没传来什么动静,虽然姜菀昨日问了他那些话之后,便再也没同他提起这件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他的心却越来越沉。
直到黄昏已至,姜菀用了晚膳之后,也没有任何消息,小宽子的心似是沉到了谷底。
他一直坐在兮葶宫的朱红大门旁边等啊等,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来了德清宫来人,竟然来的是小宝子。
小宽子很激动地迎了上去:“宝公公,怎是你亲自来了?”
小宝子无奈的看了小宽子一眼,又望了望兮葶宫的主殿,小声地说道:“待会皇上要来兮葶宫,我提前过来打点一番。”
“皇上要来?!”小宽子的眼睛都亮了,“可是夏小仪去了德清宫?”
“夏小仪?”小宝子一头雾水地看着小宽子,“夏小仪为何要来德清宫?”
“这……”小宽子也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小宝子,“这……”
他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也没被小宝子放在心上,小宝子继续说道:“行了,赶紧的,咱家没工夫在这同你废话,皇上很快便要来了,今日皇上心情很是不好,你快去告诉你家主子,小心着些,别再说些惹皇上生气的话了,这样皇上龙颜大怒,咱们的日子都不好过。”
小宽子也皱着眉点头说道:“宝公公放心,我一定会同我家娘娘说的。”
“好,那我便先回了,大约半个时辰皇上就过来了,你们快去准备着吧。”小宝子挥了挥拂尘,心思沉沉地走了。
皇上脸色不好,底下人便都不好。
唉,有些人呐。
就算气得心肝儿疼,在德清宫里来回转悠着生了一整日的闷气,还是忍不住巴巴地来看她。
第89章 知情
兮葶宫中。
姜菀倒是自顾自的在调手中的小玉瓶, 里头装着新制的玫瑰玉露, 殿内满是馥郁的玫瑰芬芳, 沁人心脾。
元璟帝的脚步声重重传来,姜菀却置若罔闻,假装没有感觉到元璟帝进了屋子, 正用深沉的怒眸盯着她的后脑勺。
姜菀琉璃琥珀色的眸子中只映着那小小的玉瓶, 没有半分元璟帝的身影。
元璟帝在后头气得心肝儿疼,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来之前,他已经想好了,得要姜菀软声软语地求他, 他才勉强原谅她便是。
可如今姜菀这个样子, 实在是有些不知悔改。
元璟帝更气的是自己,姜菀明明都这样冷眼相对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她,还是想来看她,还是舍不得她。
“……”元璟帝沉默着坐到了黄花黎独板围子罗汉床的床边,可姜菀却依旧没有回头, 也没有说话。
元璟帝只好咳了两声,小宝子从外头进来了:“皇上怎的了?可是龙体欠安?”
元璟帝冷冷睨了他一眼, 薄唇冷漠地吐了几个字:“将烛火熄了。”
小宝子为难的看了姜菀一眼, 只能看到姜菀秀丽的背影,无动于衷。
没办法, 谁让这皇宫里头皇帝最大呢?
小宝子硬着头皮去吹殿内点着的烛火, 路过姜菀身边的时候, 小宝子弯着腰说道:“小主,皇上打算歇息了,奴才等您安置好了,就去熄烛火。”
姜菀抬起眸子看了一眼笑得有些僵硬的小宝子,她也不想让他为难,只好放下手中的玉瓶,往床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