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宋御医真是混账,自打踏入这东暖阁开始,他那眼睛珠子就片刻都未离过姜菀,眼睛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还怂得很,他一瞥过去,宋御医就立马垂头盯着地上,乖巧得很。
元璟帝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然后夹了一个松瓤鹅油卷,放到姜菀的碗里。
“菀菀,你昨夜辛苦了,多吃些鹅油卷,补补身子。”元璟帝从未用如此温柔的声音说过话,腻得他自个儿都吃不下饭了。
姜菀手抖了抖,勉强还能拿住金镶牙箸,战战兢兢将那鹅油卷塞入嘴中。
没想到元璟帝又替她舀了一碗玉竹老鸭汤,用腻死人不偿命的声音继续说道:“菀菀,来,喝点汤,润润喉,昨夜你嗓子都哑了。”
姜菀终于被吓得连筷子上最后夹着的一个煎饺都掉了。
“……”姜菀怀疑,元璟帝的恶疾是不是又严重了,毕竟昨儿夜里,他似乎神智还是清醒的,但此刻,怕是不行了……
而在元璟帝的眼里,姜菀这筷子都掉了的动作,明显是心慌!
是怕她的奸.夫知道他们昨儿夜里发生了什么而吃醋么?!还是担心她的奸.夫看他们这副蜜里调油的样子,妒火中烧?!
元璟帝只觉得脑子里一团火在烧,燎得他莫名火大,直接气得一拍桌子:“将这些都撤了!”
谁还有心情吃饭?
这一拍,正好震得宋御医的宝贝医书掉了下来,宋御医连忙跪着去捡,比疼媳妇儿还怜惜的将医书捧在了怀里,仔细检查着自己的宝贝医书有没有摔坏。
元璟帝看到这一幕,脑子里跟火花电石一般,想了个透彻,莫非宋御医一直都不是在看姜菀,而是这本医书?
“宋御医,你手上拿着的这是什么?”元璟帝眯起眸子,目光淡然地看向宋御医。
宋御医突然心中有一股不妙的预感,抱紧了医书说道:“回皇上,这是微臣的医书,前些日子借给菀贵人查阅了一番,今日才归还给微臣呢。”
哼,到了他手上,就没有再借给菀贵人的道理,宋御医发誓,他一定要好好保护他的医书。
却没料到元璟帝缓缓开口说道:“哦?什么医书?让朕瞧瞧,看完了再还你。”
“……”宋御医心头滴血地又将医书给了皇上。
胳膊拗不过大腿,他能抗旨么?
没关系,等皇上看完马上就还给他了,宋御医努力着保持微笑。
元璟帝迫不及待地翻看了起来,他倒要看看,这姜菀和宋御医是不是联合起来骗他,还是说两人真是清白的。
宋御医低头说道:“皇上,请让微臣为您诊脉。”
“不必了。”元璟帝头也不抬地说道,“朕看这医书甚好,等朕看完了,自己替自己先诊病试试,若不成再召你来。你们都下去吧。”
“……”姜菀沉默着退下,一时不知在说什么。
难怪都说皇上是全才呢?没想到他看看医书就连自个儿的病都能治?真是厉害了。
宋御医估计也是这么想的,朝姜菀扔下一个轻飘飘的复杂又幽怨的眼神,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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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菀回了玉粹轩,倒头便睡。
她琢磨着明日元璟帝就能将自己的病“治”好了,如此甚好。
虽然德清宫的龙床很大,她可以再上面尽情翻滚,但夜里却要替皇上做苦力,还弄得手心湿哒哒的黏腻一片,很是不爽利。
她还是喜欢自己这玉粹轩的床。
虽然小,但舒坦。
躺在黄花梨卷草纹藤心罗汉床上睡了一宿,姜菀顿觉神清气爽。
叫了宫女进来送水和热巾帕,清梨是头一个走进来的,端着红漆藤胎椭圆盆热气缥缈,衬着清梨脸上两个清浅的小梨涡,笑得沁人。
“小主,皇上说您侍疾有功,又晋了您的位份,您如今是小仪了!圣旨马上便要到了,小主快打扮打扮准备接旨吧!”
姜菀勾勾唇,赤脚跳下床,踩在栽绒黄地莲枝花海水纹边地毯上,一双小脚莹□□润,摄人心魄的勾魂。
可她的嘴角却带了丝讽刺,什么侍疾有功,狗皇帝只怕是心存愧疚,知道误会了她,才给她晋了个位份吧。
竟还怀疑她和宋御医有染?
姜菀伸出纤细的手指,拨弄着腮边的一抹碎发拢到耳后,露出小巧玲珑的耳朵,整张脸明艳动人,可脸色却越发沉沉。
两回了,宫里已经有人两回盛传她的谣言了,还都闹出了传到元璟帝耳朵里的动静。
她就不信,事情真有这么巧,若非不是有人故意针对她,姜菀把自己的头看下来当球踢。
姜菀眯了眯眸子,茶瞳在光影流转之下,冷淡得几乎透明。
她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巾帕擦净了脸,一边细细往脸上抹着珍珠玉露。
冰肌玉肤,丽色惊人,眼角却掠过一丝凛冽的光。
是她平时看起来太好看了,所以都觉得上天一定是公平的,她脑子一定不好使,所以都来欺负她么?
姜菀勾了勾唇角,绽放出一丝危险的笑容。
接下来,她就要让人好好瞧瞧,她到底是不是最好欺负的那一个。
……
比如,先找到针对她的人,将其胖揍一顿再说?
第23章 棠梨
清梨遣了其他宫女下去,这才笑吟吟地问道:“小主,今日穿哪件衣裳?”
姜菀一想待会还要接旨,便选了那件云纹连珠对孔雀纹锦衣,穿在身上显大气端庄,沉着的色调也彰显了她对皇上威仪的尊崇。
接过圣旨后,太监又念了一串长长的礼单,皆是元璟帝赐给姜菀的,不断有太监抬着东西往玉粹轩里头进,也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
姜菀这趟冒着生命危险的侍疾,真是值呐!
姜菀笑着送走了宝公公,嗓音清甜柔美地说道:“宝公公,倒是辛苦您跑这一趟了。”
清梨会意地递过几枚金银锞子,宝公公自然是眉开眼笑地说着不辛苦。
宝公公不是看在这赏钱的份上,才对姜菀如此客气的,而是因为宝公公是这皇宫之中最接近元璟帝的人,也是第一个意识到姜菀未来前途造诣的人。
宝公公眼力见儿在这宫中不是数一也是数二,不然哪有能力留在元璟帝身边当大太监?
送走宝公公,姜菀叫了早膳,坐在黄花梨方桌边等着,肌肤雪腻娇嫩,美眸泛着宝光,望着某处似在思索着什么。
玉粹轩中没有小厨房,只能等着御膳房的人送早膳过来,这一路上颇有些远,所以费了些时辰。
清梨端着几碟小菜进来,面色不忿:“御膳房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明明知道小主升了位份,如今正受宠呢,没想到让他们传个膳食竟委屈了他们似的,左右推诿,最后竟只送了这么几碟菜来。”
姜菀抿抿嘴,瞧着清梨这暴脾气,倒有些莞尔。
清梨平日里看起来温温柔柔一个人,笑起来也甜得很露着清浅的小梨涡,但只有姜菀知道,谁若敢得罪清梨,燎起了清梨那暴脾气,清梨能指着他鼻子骂上几个时辰都不带重字儿的。
每回到了这个时候,姜菀的劝解便十分重要了。
姜菀站起身,将清梨手中的几个青花小碟接过,放在桌上,再按着清梨坐到了黄花梨小凳上,轻轻敲了敲她头。
“清梨,此处是皇宫,人多眼杂,休得再说这些胡话。我即便晋了位份,也不过是个小仪而已,御膳房要伺候那么多妃嫔,自然得紧着位份高的来,哪能先紧着我?你若这样说,被旁人听到,可得传出我恃宠而骄的难听话来了。”
清梨立马捂着嘴,只有那双清清的眸子慌乱地望着姜菀:“小主,我不是……我只是怕您饿着了,若是饿坏了身子,清梨万死难辞其咎啊!”
“……什么死不死的,一大清早的,就说这般不吉利的话。”姜菀揉揉眉心,看着桌上几碟早膳,蟹粉小笼包,皮蛋瘦肉粥,金丝烧麦,豆面饽饽,虽然清淡,但看上去倒也爽口。
姜菀无所谓的拿起银箸,用起早膳来。
见清梨还在一旁愤懑着,也不知御膳房的人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惹得清梨如此忿忿不平。
姜菀只好再给她寻些事做:“清梨,你去打听打听,宫里头离咱们玉粹轩住得最近的是哪位妃嫔,手中都有些什么人,最好是问清楚,都分配在殿里做什么的。”
姜菀自入宫以来,一门心思都放在那本小册子上头,只想着如何攻略元璟帝,倒从没关心过其他妃嫔的事儿,一时也有些后悔,怎就把入宫之前看的那些话本子都忘了。
后宫之中,明争暗斗,暗流汹涌,可不比朝堂之上的那些官员之间的勾心斗角差多少。
“好。”清梨见姜菀的神色有些郑重,也明白这事很重要,也跟着肃起神色,走了出去。
“别被旁人发现了。”姜菀不忘嘱咐一句。
“小主放心。”清梨又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
清梨办事,姜菀一向放心,她是典型的雷厉风行加滴水不漏,处了偶尔在姜菀面前露出蠢萌糊涂的一面,在旁人面前,清梨简直跟人精儿似的。
姜菀慢条斯理的用完膳,纤纤玉手拿过绣着牡丹花的帕子擦了嘴,叫向菱进来将碗碟都撤了,她又站在屋子里踱了一会步。
用膳之后不可立即坐趟,得站着消会食,这是姜菀一直保持着小腹平坦美丽的秘笈。
过了两炷香的功夫,清梨才悠悠的回来,额上有些薄汗,看来是走得太急了。
姜菀不动声色地递给清梨一碗温茶:“不是什么急事,走得这般急作甚?”
清梨接过姜菀递过来的润瓷浮纹茶碗,眼底颇有些动容。
她最喜欢姑娘的便是这点,不端任何架子,体贴入微,又温柔细致,待她如亲姐妹一般的好。
清梨抿了口茶,这才细声说道:“清梨不想小主等久了,便走得快些,正好可以出出汗,瘦瘦身子,小主教过清梨的。”
姜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续问道:“清梨,你可都打探到了?”
清梨点点头,润了润嗓子,这才一五一十地说与姜菀听。
这皇宫里头,住得离姜菀最近的,便是芳婕妤了。
这芳婕妤与姜菀是同一批进来的秀女,不过她的父亲是吏部尚书,颇受皇上青睐,因此直接就给她封了个从三品的婕妤,还赐了个封号芳,可见皇上对其重视程度,完全不可与当初进来时位份最低还被皇上好几通厌弃的姜菀同日而语。
芳婕妤住的地儿叫棠梨楼,与姜菀所住的玉粹轩只隔了两条宫道。
按理来说,这芳婕妤地位颇高,是不至于沦落到和姜菀一样,被分到如此偏远的宫殿之中的。
但这芳婕妤的父亲与薛贵妃的父亲之间有着很大的嫌隙,朝中的党羽之争蔓延到了后宫之中,薛贵妃自然不会给芳婕妤什么好脸色看,给她分个偏远些的宫殿,也无人敢说什么。
毕竟薛贵妃虽然不是皇后,却代掌凤印,主持中馈,谁敢与她作对?
也只能叹芳婕妤可怜,因着父亲的缘故,得罪了薛贵妃,在宫中的日子不好过能怪谁,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薛贵妃不喜欢芳婕妤,给她宫中遣送的人手自然也没几个。
统共也只有两个小宫女,一个小太监以及一个嬷嬷罢了。
比姜菀刚进来时还少了一个,姜菀不得不感叹,这芳婕妤是混得真惨呐。
清梨埋头伏到姜菀耳边,轻声说道:“小主,芳婕妤身边那两个小宫女,我经常在咱们玉粹轩旁边见到,但她们都只是路过的次数多了些,我想着既是住得近些,也并未多想,可现在……”
姜菀也趴到清梨耳边,小声说道:“清梨,你与我现在出去,咱们这样说……”
于是,姜菀带着清梨出了玉粹轩,去御花园里头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顺便路过了一下棠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