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乐宁听了半晌,周围百姓对太子称赞有加, 半句不好都没听见。
她下了马车,拍了拍前面穿着小袄的姑娘轻声问道:“姑娘可知方才都发生什么了?”
“呦,姑娘您来晚了吧?”那姑娘性子爽利,当即便打开了话匣子,“听说是太子一早请人去镇北王府向靖安郡主提亲,靖安郡主不愿嫁便提出与太子比试一番,她若是赢了,太子往后都不许再纠缠她。”
“所以……”萧乐宁抬头望了望那个身影不禁挑了挑眉,“郡主她输了?”
“可不是嘛!”那姑娘笑了笑,脸颊红扑扑的,“太子殿下丰神俊朗,还如此专情,靖安郡主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专情?”萧乐宁扁了扁唇有些不解,“可有传闻当年是太子殿下亲去靖北退了与靖安郡主的亲事。”
“这个啊……”那姑娘张望了一眼四周,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听说太子殿下退婚前是去拜访了元一大师,退亲一事应当另有隐情吧?不然太子也不会力排众议到现在还未娶亲。”
说话的功夫,周遭人群已散了许多,萧乐宁抬脚便往城楼上走去。
“来者何人,竟连这儿都敢闯?”
“这是宁国公世子夫人,还不快让开。”一月将邵煜的信物亮出,守城士兵立刻便退到一旁恭敬行礼。
“诺诺……”
萧乐宁还未迈上几个台阶儿,正巧碰上从城楼上下来的宋长岚。
她心中一急,连忙掀了帷帽,拉着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可有受伤?我带了许多药来。”
萧乐宁望了望宋长岚身后的燕淮,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尖儿,那药其实原本是给他带的……
“我无事。”宋长岚脸色阴沉,连声音都是闷闷的,她回头看了一眼燕淮,眉头微拧,“几年不见,太子您倒是有了许多变化。”
燕淮淡淡笑着,眉间眼底皆是宠溺:“阿岚可知我从未变过?”
他眼眸微垂,敛去眸中郁色:“是你从来不肯用一点心思去了解我。”
宋长岚一默,也不答话,只拉着萧乐宁便走。
“阿岚!君子一言九鼎,今日之事你不能反悔!”燕淮追了上去,一把扯住她的手腕。
宋长岚瞥了他一眼,态度十分清冷:“我又不是君子。”
说罢,便甩开他的手,拉着萧乐宁扬长而去。
“阿岚……这样不好吧?”萧乐宁回头望了望神色落寞的燕淮,低声对宋长岚道。
“哪里不好了?他能毁约,我自然也是能的。”宋长岚眉目凛着寒霜,兀地想起了他那年来退亲时的情景。
那日的天气也如今日一般,一样的寒风刺骨。
萧乐宁皱着眉缓缓一叹,她知晓她的心结,恍然想起方才那姑娘的话:“我今日要去看望元一大师,阿岚陪我一起去吧?”
宋长岚扫了一眼马车旁寥寥无几的护卫,心中担忧萧乐宁的安全便点头应允。
二人上了马车,各有心事,一路上安安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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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衲这许久未有客人了。”元一笑眯眯的,一脸慈祥地望着二人。
“诺诺见过元一大师。”萧乐宁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弯着眉眼为他倒了杯茶。
“宋长岚见过大师。”
“施主不必多礼。”元一笑着看向萧乐宁,“诺诺今日是为他人而来?”
“也有诺诺自己的事情。”萧乐宁笑了笑,拉着宋长岚坐在蒲团上,“诺诺想问您一件事。”
“诺诺问罢。”
萧乐宁看了一眼身侧的宋长岚,也不啰嗦,开门见山地问道:“大师您可知道太子当年为何要去靖北退亲?”
宋长岚本是面无表情地坐着,骤然听她提及退亲一事,搭在膝上的手情不由得微微握紧。
“诺诺既开口问了,想必是笃定老衲知晓此事。”元一笑道,“当年太子来找我,本是求老衲为他算个良辰吉日迎娶郡主,却不料算出的结果却有几分凶险。”
“凶险?”宋长岚兀地睁大眼睛。
“当年老衲算出你二人若是结为连理,施主你定会死于非命,他是听老衲之言才去靖北退了亲。”元一不急不缓地捻着手上的佛珠,声音幽幽缓缓,好似悠长醇厚的古钟声,“你可知他为何从靖北回来便去了水灾泛滥之地?”
宋长岚闻言不禁挑了挑眉毛:“莫不是为了我?”
“施主确实是原因之一。”元一缓缓道,“一方面是为你消业障,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造福百姓,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宋长岚不置可否,这些东西她是不信的。
元一笑着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施主你自小多灾多难,老衲只问你一句,自你退亲之后是否顺畅了许多?”
宋长岚一怔,默默算了算时间:“好似确实是比以前顺了些……”
元一笑笑,目光一转落在萧乐宁身上,神情严肃了不少:“诺诺是为玉而来?”
“是为玉而来。”萧乐宁将荷包中的碎片倒在手上,“方才玉被人摔碎了。”
元一看了一眼那玉的碎片,平和眉目陡然一凛,默了片刻后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祥和:“劫劫相应,这是你的命数。”
萧乐宁看着手心莹润的碎玉,抿了抿唇,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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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事你……”马车颠簸,萧乐宁扶着车窗,转头看向宋长岚。
宋长岚手一紧,面色如常道:“我打算年后便回靖北,他的事……顺其自然罢。”
“这么突然?”萧乐宁一惊,心中满是不舍。
“在京中享福,我心中有愧。”宋长岚垂下眸子,“我母妃身体不好,我会常回来的。”
“若是太子执意要向你提亲,你会怎么做?”
宋长岚看着裙子上的云锦图案,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我不知道。”
萧乐宁看了她良久,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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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康园,天已然黑了,萧乐宁刚下了马车就有一个黑影扑了过来。
她正要躲,突然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清冽气息。
“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我不是叮嘱过你不许走太远?”
邵煜急的脸色发黑,一连串问了许多。
萧乐宁刚要说话,颈间传来一个冰冷的触感。
邵煜看着她空荡荡的脖颈,眉尾轻挑,眼眸深不见底:“你的玉呢?”
作者:元一:我跳预言家!
第六十四章
萧乐宁皱着眉,轻声道:“外头风大, 进去说罢。”
说着, 便径自走了进去。
“我今日听说阿岚与太子打起来了,怕出什么事就想着去看看。”萧乐宁不疾不徐地道, “可谁知刚一出门就碰上白青栀了。”
她把荷包中的碎片倒在手中,摊平掌心放在邵煜眼前。
“她弄碎的?”邵煜眉目陡然一凛, 眸中闪着阴戾笑意,“我还真是过于心慈手软。”
“后来我与阿岚又去了趟清峪寺, 见过了元一大师。”萧乐宁敛眉低目, 心中有些纠结。
“他怎么说?”邵煜凝视着她从下马车开始就不曾舒展过的眉毛, 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萧乐宁半晌没说话,屋内沉静良久她才缓缓抬起头来:“你派人去跟太子说一声, 让他再去王府提次亲吧。”
邵煜隐在袖中的手微微放松,目光也柔和了些许:“不用我去说他也会这般做。”
“你的玉……”他眉头皱得紧, 心中无端有些不安。
“你信命吗?”萧乐宁没回, 只淡淡反问了一句。
“不信。”
萧乐宁收起碎玉, 眉头微微舒展, 澄澈的眸子多了一丝笑意:“我也不信。”
邵煜一默,倏的起身:“我出去一趟。”
还没等萧乐宁问上一句, 就阴着脸推门离去。
她扁了扁唇,转头对亦双道:“让人摆饭罢,我饿了。”
“不等世子了?”
萧乐宁微微挑了挑眉:“你近来似乎对他和善了许多。”
“奴婢……”亦双正想着要不要把事情说出来,就见亦婵开门走了进来。
“姑娘,宛妃娘娘派人来了。”
“她派人来做什么?”亦双有些惊讶。
“年底了, 黄鼠狼也该来了。”萧乐宁喝了口茶,缓缓道,“把人请去偏厅罢。”
“是。”
她看着亦婵出去,也不急,拈了块儿杏仁酥细细品着:“来的真不是时候,我还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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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秦嬷嬷亲自来了。”萧乐宁弯着眉眼,笑意却是未达眼底。
她扫了一眼秦嬷嬷身后立着的四个异常妩媚娇美的女子微微挑了挑眉毛。
“老奴给世子夫人请安。”秦嬷嬷肃着一张面孔,恭谨地行了一礼,礼数上挑不出半分错处。
“嬷嬷请起。”萧乐宁笑道,“嬷嬷这个时辰来所为何事?”
“边关战事繁忙,娘娘宅心仁厚,主动提出缩减宫中用度。”秦嬷嬷指了指站成一排的四个美人儿缓缓道,“这四位都是宫中伺候的老人儿,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娘娘便禀了皇上,把人放出宫。”
萧乐宁掩唇低笑,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放到我这儿来了?”
“娘娘说夫人您自小在寺中长大,最是善良温厚,把人送到您这儿,她才不会担忧。”秦嬷嬷盯着她,眼尾遍布枯黄褶皱,鹰隼般的目光有些阴森恐怖,“夫人您定会为她们谋得一个好去处。”
“既然如此就把人留下罢。”萧乐宁扬了扬眉尾,眸光缓缓略过那四名娇羞似花朵般的女子,不禁勾了勾唇:宛妃也真是用心思挑了。
秦嬷嬷闻言微微有些意外,她本以为会颇费一番功夫,没成想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既然夫人应允,老奴便告退了。”秦嬷嬷又是屈膝一礼,带着侍从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