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顾之澄及时搀扶住了她,又听得太后手指轻颤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医药世家现在何处,哀家要将他们满门抄斩!”
“母后,这医药世家世代行医,与我顾朝皇室必定毫无纠葛,想必是受人指使所为,还是应当让他们供出幕后主使才是。”顾之澄轻声劝了一句,扶着太后在红木梨花椅上坐下来,才侧眸看向谭芙道:“你继续说吧。”
“请陛下明鉴。”谭芙嗓音清润地继续说道,“臣妾那时就已听说,他们只知道这毒发的症状和脉象,却已不知这制毒的方子。因数百年前,他们家族有一簇专研制毒的旁支,带着祖上流传下来的全部毒方潜逃了。”
“什么?”顾之澄眉头紧皱,发现事情似乎越发复杂了起来。
谭芙顿了顿,沉吟片刻,继续道:“臣妾听闻,那旁支后来......投奔了澄都陆王府。有王府庇佑,此事最终不了了之,那旁支也归顺了陆王府,用其制毒的本事,为陆王府做事。”
听到此处,太后已经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美眸里尽是滔滔不绝的怒火,“澄儿,你瞧,哀家说得可有错?除了陆家,谁会对你父皇动手?”
“陆寒......!哀家定要他血债血偿......!”太后磨着后槽牙,想到与先帝有关的事,心痛得精致的美貌都扭曲狰狞了起来。
顾之澄亦是脸色惨白,眸底一片空荡荡的眸色。
她咬着唇,纤长的睫毛垂落下去,轻拂了几下,忽而摇头,露出不愿相信的神色,扯着太后的衣袖道:“母后,此事定没有这样简单,容朕再调查一番。”
“呵,还要如何调查?”太后直接甩开了顾之澄扯着她衣袖的手,冷声道,“哀家瞧着你如今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了!难怪都说女大不中留,哀家真不明白那陆寒有何好,你宁愿让你父皇含愤而死,也不愿替你父皇惩治杀害他的真凶?”
“......陆寒谋害先帝,其罪当诛!”太后掷地有声地说道,脸上皆是怒容。
顾之澄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躁,想要拉长嗓子告诉太后,不要这般武断。
她相信陆寒。
他说了他没做,就一定没做。
其中定还有旁的内情。
可太后却不给她任何机会,只是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谭芙,冷声道:“谭芙,你拿上医案,跟哀家回宫,明日正是早朝,哀家要上殿前,同诸位大臣说一说此事,人证物证俱在,哀家就要看他陆寒还如何狡辩?!”
不料谭芙却依旧跪在地上,并未起身,反而是小心翼翼看了看顾之澄,便低头道:“请太后娘娘恕罪,臣妾当时年纪尚小,只凭记忆说出这些事来,不敢妄言断定,恐怕难以上殿前作证......”
太后哪能不明白,谭芙就是站在顾之澄这边的。
顾之澄不点头,谭芙绝对不会跟着她去作证。
“好啊你......!”太后气极反笑,怒容冲冲道,“哀家当日就不该留你,就该让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浸猪笼去!私德败坏,还敢堂而皇之在哀家面前说这等话!皇室的脸都让你这种嫔妃给丢尽了!”
小公主还在一旁,被太后这幅样子吓坏了,直在奶娘怀里嚎啕大哭。
谭芙在地上跪着挪过去,将她的耳朵和眼睛捂起来,轻声道:“晗儿别怕,有母妃在......”
顾之澄挡在谭芙和小公主的身前,眉尖蹙起,苍白冷淡的小脸有着与往日不同的严肃,凝重的唤了一声,“母后!”
语气很重,含着警告之意。
这是顾之澄这么年来第一次对太后这样子发脾气。
就连太后,也没想过她会这样,一双美眸直直瞪着她,里头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好!既然你不孝,要昧着良心维护你的杀父仇人,哀家以后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既然陆寒做了这档子事,哀家就一定能寻到旁的证据!”太后直接拂袖而去,临走前扔下极狠的一句,“还有......你若是还铁了心要和陆寒在一起,你就等着给哀家收尸吧!”
看到太后远去的背影,顾之澄心底有些发寒,垂下眼来,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想必陆寒也早已料到了,若是他以权势相逼,太后也绝对拿他没辙,只能被迫见他和顾之澄在一起。
可若是这样,顾之澄就会很为难,因为太后绝不会善罢甘休,唯一可以拿来要挟顾之澄的,就是太后自个儿的性命。
顾之澄总不至于眼睁睁见着太后去死。
所以陆寒才愿意放弃一切,只要太后能祝福他和顾之澄在一起。
这样,顾之澄的心里才不会有疙瘩,才能和他安心共度余生。
可惜,太后现在认定陆寒杀害了先帝,所以不管陆寒提出怎样的条件,她都绝不会同意。
她已经红了眼,只想要陆寒偿命。
顾之澄眼瞳里无甚表情,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谭芙道:“你先起来吧......你方才,做得很好。”
“不管陛下是对是错,臣妾永远站在陛下这边。”谭芙抬起头来,目露感激之色道,“若不是陛下,臣妾和晗儿早就不在人世了。”
顾之澄叹了口气,削瘦的下颌绷得紧了些,“本想让你在这行宫过着安静的日子,但却还是将你牵连了进来......你还是同朕回宫吧,若再住在这儿,只怕不能□□生了。”
“是......”谭芙应道,目中也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
从郊外行宫出来后,顾之澄让谭芙带着小公主先行回宫了。
而她,则去原本与陆寒约好的地方相见。
陆寒早就在听小曲的地方等着她了。
只是看一眼,就发觉她的脸色不大对劲儿,立马拉着她坐到他怀里,温声问道:“这是怎的了?”
刚哄好的,怎么好像一下子又离他十万八千里了似的......?陆寒不免有些心慌。
顾之澄坐在他怀中,身子有些发僵,唇角抿得死紧,不知该如何同他说。
幸好他们四周都被密不透光的屏风和帘子挡着,外头又有陆寒身边的小厮把守着,所以并无人看到陆寒单手揽着顾之澄,另一只手抬起骨节分明的指尖,温柔又细致地一点点擦着她嫩生生的脸颊,轻声道:“别怕,一切有我在。”
顾之澄长睫扑簌了几下,似抖落一地星光,咬着唇,半晌才将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说出来。
陆寒听罢,眉头亦深深皱了起来,“若如那谭芙所说,归顺我陆家的那旁支,应当就是如今我暗庄庄主十三的祖辈......”
顾之澄目露异色。
十三,她印象深刻,是个很有手段亦很厉害的暗卫。
可陆寒很快又摇了摇头,好看的眉皱得死紧,“......十三也确实是制毒高手,是祖上传下来的本事。可以我对十三的了解,她是个对我绝对忠诚的暗卫,并没有动机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顾之澄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如远山含黛的眉尖也轻轻蹙了起来,“十三我认识的......她似乎......长得很漂亮。”
陆寒微微怔了怔,忽而轻笑了一声,“再漂亮能有你漂亮?陛下这是......在吃醋么?”
“......”顾之澄轻轻捶了捶陆寒的胸口,淡声道,“我并没有那个心情......”
陆寒这才正色起来,坐直身子道:“你若是有所怀疑,我这就唤她前来,将事情弄清楚。”
“好。”顾之澄轻声应道,眸色浮浮沉沉,皆是辨不清的深意。
陆寒从胸襟之中掏出一枚碧玉玲珑的玉哨来,直接吹了一下。
那声音和顾之澄以前从阿九那儿得到的玉哨只有少许细微的不同。
顾之澄也知道,这玉哨是只有成年后贴身跟在陆寒附近的暗卫,才会交给陆寒的。
顾之澄心中一动,现在陆寒身边贴身跟着的暗卫,是十三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直在坐车,更晚了,抱歉
明天多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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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119】肥章
十三很快便来了, 看到顾之澄还坐在陆寒腿上时, 向来冷淡得无甚表情的眼瞳里, 竟露出几分尴尬来。
顾之澄也脸颊红了红, 忙从陆寒的怀里站起来。
她只是没想到十三来得这么快, 不然早就正襟危坐来,哪会让十三看到这么羞人的一幕。
陆寒倒是觉得没什么, 只是清了清嗓子, 将今日顾之澄所经历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十三听罢,表情微凝, 但仍旧瞧不出什么来,只是一片清冷淡漠。
唯有轻轻皱起的眉头,让人能看出她正在思索什么。
“十三, 如何?你可知道, 此事是何人所为?”陆寒拧着眉, 沉声问道。
十三抬眸看了陆寒和顾之澄一眼, 很快又低下头来, 声音如数九寒天的冰棱, “......属下不知。”
本来十三可以一口咬定这事是陆寒让她所为, 那即便陆寒恼羞成怒杀了她,也可以拆散陆寒和顾之澄二人。
可是十三念头刚起,又彻底湮灭了。
如今木已成舟,她做这些,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陆寒锐利而深邃的眸子落在十三身上,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寒霜, 继续问道:“你且好好想想,可有什么线索和头绪?”
十三目光微微一滞,皱眉沉思道:“属下制毒都师从家父,或许那毒是家父......”
“不可能。”陆寒硬生生打断了她,“我和我父亲都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你父亲也绝不会是擅自做这种事的人,你倒不如想想,这毒方是否除你父女二人之外,还有旁人掌握的可能。”
十三沉吟良久,忽而抬眸拱手道:“属下心中隐约有一猜测,但尚不确定,不敢乱说,还请主子给属下几日功夫,待查清楚再向主子禀告。”
“好,你去吧。”陆寒倒是直截了当,直接挥手让十三全权去寻找证据去了。
顾之澄嫩葱般纤白的指尖点在青花茶碗的碗沿上,幽幽叹了一口气。
“母后说这些的时候,我真怕是你......”
若真是陆寒做的这些事,她与他恐怕就只能不死不休了。
“不过既然你说你没有,我就会信你。”顾之澄轻轻扯着嘴角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不会骗我的。”
陆寒低眸抿了唇,将一碟桂花糖酥递到了她跟前,“快吃吧,再听一会儿小曲,我再带你去临仙楼吃一顿好的。”
顾之澄塞了一块桂花糖酥到嘴里,腮帮子变得鼓鼓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塞了东西还是气的,总之语气有几分嗔意,“我才不想去那临仙楼。”
“哦?澄都各大酒楼,那临仙楼的菜肴味道不是在你心中是排第一的么?”陆寒哂笑道。
“味道好又怎样?我就是不想去......”顾之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了几不可闻的嘟嘟囔囔,“每回去那老板娘的眼睛珠子都快黏你身上了......”
尽管声音再小,却还是被竖起耳朵听力极好的陆寒捕捉到了。
他脸上满是笑意,重新将顾之澄拉到怀里,骨节分明的指尖点了点她的琼鼻,“今儿这是怎的了?有人似乎被灌了几坛醋似的,吃完十三的还不够,还要吃那宋老板娘的?”
顾之澄薄颊透红,佯装嗔怒地踩了踩陆寒的靴尖,嗓音轻糯甜软撒娇道:“总之......我就是不去那临仙楼!”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陆寒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甜香味,不动声色地压下眸子里涌动的雾霭,满口应道。
“以后也再不去了。”顾之澄又补充道。
陆寒眼角眉梢俱是笑意,轻轻捏了捏她嫩得快滴出水来的脸颊,“好好好,以后都不会再去了。”
顾之澄睨了他一眼,虽然得到这样的回答,心底还是不大满意。
谁让他惹这么多桃花债,他自个儿不觉得,到了最后却是她心里添堵,浑身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