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磕头行礼干净利落,在太太再三催促抬头之后,露出了一张秀气的小脸。
小哑巴虽然生得俏丽,可没有寻常狐媚子那种不安分的眼神,进了华丽的屋子没多看一眼新鲜的摆设。
身段儿苗条,手脚利落,衣着朴素一看就是个本分的姑娘。太太心里想的是妻贤妾美是不假,可不安分的女人还是不适合放在房里。
太太亲切地问:“还是个肉皮细嫩的孩子,十几啦?”
古鹏在一边笑着回:“母亲,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瞬间惊喜变成失望,太太吩咐丫头赏了小哑巴两吊钱,再命管家带回少爷的房里当差。
同其他人家一样,古少爷到了年纪房里该有近身服侍的丫头。
可他打小就不愿意丫鬟伺候,房里上夜的一直都用小厮,这让太太很焦急。
老爷认为儿子不好女色是好事,夸了二年之后直接唤人牙子进来把手里清秀的女孩子让儿子过一遍,统统被撵走之后,老爷一度绝望。
古鹏是定了亲的,定的是他爹故交之女。
可那位小姐缠绵病榻朝不保夕,娘家恐怕一朝嫁人再保不住了,始终不肯让古家迎娶。
但是同意古家可以先纳几房侍妾,也不介意长子庶出。
老爷都怀疑古家世代从医怎么到了自己头上要有绝后的危险,聘下的媳妇病的严重倒也不是娘家的托词。
古鹏从来没见过那位未婚妻,自然也不觉得焦急,甚至还把岳父家提前送来的两个丫头恭恭敬敬退了回去,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虽然这次更换房里当差的近侍是为了抬举从前那个小厮,可老爷太太也不在乎,至少他的房里总算是有女人了。
这些年少爷房里被爹娘硬塞进去四个丫头,一个比一个水灵。
其中一个不安分的被撵,那三个只能打扫庭院,往来给母亲回话儿,是不许进少爷卧房一步的。
老爷没少检讨自己是不是对儿子幼年要求的太苛刻了,太太也摇头叹息。
古家这一房人丁不旺,古鹏有个庶出的姐姐已经嫁人,太太生了古鹏,房里两个通房一无所出。
已经二十岁的古鹏没有孩子成了老爷太太的心病,比这个更要命的是他不近女色。
古鹏住在听雨轩,哑奴跟着管家绕过长长的回廊,才拐进竹林后的大院。
正房有六间,宽敞明亮。
院子里不少衣着华丽的婢女忙碌,一个丫头正在给廊下的鹦鹉添食水,见又来了丫头翻了个白眼儿。
管家只说一句:“这是你们院里新来的。”就不再管哑奴转身离开。
人老奸,马老滑,从太太的反应来看,这丫头也只能做一辈子奴才,管家自然不愿意和她多费口舌。
扫地的丫头嫌碍事,不时用扫把戳她的脚,浇花的淋湿了她的鞋子,几个婆子聚在一起取笑她还是个哑巴。
穿着光鲜的大丫头也是有几件像样的银首饰的,一个个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炫耀自己的手镯珠花,满脸都是讥讽的神色。
瘦弱的哑奴不知应该去哪儿,身边过去的所有人都不是很友善,连做粗活的丫头都嫌弃她碍着自己走路,可她明明又瘦又小,能占多少地儿?
第3章 给小哑巴解毒
古鹏陪父母吃过了饭,见傻丫头提着个包袱站在院里他也笑了,伸手接过她的包袱笑问:“今天天不亮你就起了,怎么不进屋去睡一会儿?”
看着少爷一手拿着哑奴的包袱,那只手拉着哑巴的手,趁机来刷存在感的丫头们嫉妒了一脸。
古鹏带着哑奴先去了给哑奴准备的厢房,虽然小小的一个杂物间,可一张小床一张桌子和两个箱子都是崭新的。
古鹏把东西放在那个空箱子里同她说:“以后你的月钱体己你自己收着,平时你吃住算我的。
将来嫁人的时候家里照旧是有份赏赐,若是配给本家小厮,还有嫁妆。”
古鹏想起她的毒,给药庐送信每天给哑奴送一碗药,又给她诊脉察觉好了很多同她说:“你觉得好些没?你的毒中的奇怪,解的也奇怪。”
哑奴点点头,冲着少爷一个万福示意真的好了很多。
古鹏把哑奴带到自己房里的外间屋,指着那张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说:“你且睡那儿,我晚上吃茶唤你方便。”
然后又带着哑奴进了自己的卧房,告诉她自己平时的衣裳鞋袜在哪儿,最后带她去了书房,指着最里面那排说:“那些是我开蒙时浅显道理的书,你闲了自管拿来看,多识些字以后少爷出门带你一个就够了。”
他翻找出自己幼年用的小算盘给她笑说:“你再练练,你手小用这个方便。”
哑奴很喜欢这个红木小算盘,拨着那颗颗小珠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嘴角略微弯出了弧度。
少爷见她笑了,自己也咧开了嘴,拿出他上学时候的描红本子递给她:“没事也学学写字,你挺聪明的,我是不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套谬论。”
哑奴好像不喜欢描红本,看着它就噘嘴现出叛逆的神情。
古鹏也不勉强,又带着他围着大宅绕了一圈儿,指给她厨房,花房,药庐等地儿,又指着祠堂说:“这里不许人靠近的,其余的地儿你随便逛。”
深知家里下人刁钻,恐怕他的小哑巴被人欺负了去,他亲自带着熟悉了府邸,一般仆人也就歇了上来踩一脚的心。
管家娘子照例要给新来的丫头立规矩,太太在窗外瞧着房里那俩人在念书,哑奴目不斜视地研墨,儿子写几个字还笑嘻嘻同她说句什么。
她招手示意管事的不用去了,家里丫头无非忌讳偷盗,搬弄是非和妄议主人,哑奴看着规矩又不会说话,用不着麻烦。
到了大宅哑奴的婢女服已经换成了上好的棉布,太太为了给儿子面子,还额外赏了哑奴几身颜色鲜艳的。
儿子看哑奴的眼神里闪着光亮,太太自然明白他这傻小子要开窍。
虽然做妾也不能要个哑巴,可儿子既然不讨厌她贴身服侍,只怕这傻小子头一遭儿还得着落在熟悉的女人身上。
在太太眼里丫头无非就是主人的一件玩物,进了少爷房里的丫头,自己肩负着给少爷开蒙解闷的责任。
主仆适应了这阵子没闹出什么不愉快,古鹏闲了喜欢逗逗哑奴,偶尔运气好把她逗得抿嘴笑下,少爷就能多吃两碗饭。
瞧着她拿个掸子把书架收拾地一尘不染,分门别类摆放整齐不说,连一些古旧的竹简都用软刷子清理干净。
茜纱窗下,这丫头抱着一卷书册聚精会神,嫣然一笑虽然不是为他,可也让他停了笔,看得呆住了。
日常起居哑奴总算是能习惯性无视古少爷身上异于女人的零件,开始熟练地伺候他更换衣裤。
古鹏发现哑奴最不喜伺候他洗澡和换裤子,原本古鹏也不习惯女人碰他。
不过见她眉头拧着,比自己还别扭百倍,越发起了玩心,自己再不肯动一下。
少爷虽然是独苗,可从小管教的严苛,日出时必须起床习武,哑奴这时候给他整理床铺,晾晒被褥。
这小子舞了个漂亮的剑花跟敲打褥子的哑奴炫耀道:“少爷厉害不?”
哑奴敷衍地点点头,扭身去厨房给他提回来早饭。
瘦弱的哑奴提着两个大食盒回来,古鹏玩性一起,手舞剑花假意进攻,这丫头不躲不闪的,那眼神总是准确地盯着他剑的来势。
她依旧是梳着丫鬟的两个抓髻,衣裳还是那件粗布裙,只是眼睛亮闪闪的,带了十足的促狭。
阳光撒在她的身上,镀了层光晕,知道少爷和她玩闹,嘴角还露出了弯弯的笑意。
古鹏一时傻住,假装失落的把剑丢到剑架上,伸手接过大食盒,顺便在哑奴脸颊上刮了一下:“我发现你才是那个文武全才,明儿你给我磕头认我做老师,少爷我好好教教你。”
哑奴又露出茫然无措人畜无害的眼神,古鹏又笑了:“罢了,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明儿咱俩一起念书习武还有个伴儿,行不行好妹妹?”
见不到哑奴特别欢喜的神情,古鹏拉着她回屋吃早饭。
寻常在家的时候,古鹏和父母一起用中饭和晚饭。
哑奴算是他的贴身丫头,随时伺候在他身后。
早饭通常他和哑奴一起吃,熟悉了也就不讲什么规矩。
俩人对坐同食,吃货古鹏还同哑奴讲解酱菜的做法,甚至暗示哑奴晚上给自己开个小灶,做些夜宵。
他有一个啰嗦的母亲,和家里无数爱说的丫鬟婆子。
同哑奴在一起他倒是耳朵清净了,可每天都是自己说,哑奴偶尔点下头做回应,他又开始期待她能陪自己聊天。
接下来的一个月古鹏开始天天给哑奴诊脉,非要治好她的哑疾。
而今这院子算上哑奴有四个大丫头,四个粗使的丫头和四个老嬷嬷。
那三个大丫头都是家生奴根基深,没少说哑奴的坏话。
做下人的饭食不及时是正常的,通常是主子用过才赏下人些剩菜,主食都是一样的糙米饭,每个院儿给两碟子咸菜。
只是有鱼有肉的好菜哑奴一次也见不着,古鹏也是奇怪,没怎么动过的鱼肉让端过自己院里,哑奴怎么还是吃不到?
他知道哑奴中毒后身子虚弱,只能在早饭上动手脚,天天早上轮番点些鸡腿鸭舌的,还特意让人炖了燕窝送来,他也就喝一口,余下的都赏了哑奴补身。
第4章 古家大小姐
古家的主业是医馆,古鹏也算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大夫。
无论是号脉还是检查嗓子,他都检查不出哑奴到底是何种原因导致的不能说话。
见哑奴看弱智一般怜爱的眼神看自己,古鹏发狠道:“你别放弃,我一定能医好你。”
他豁出去脸了,正式求助老古。
见儿子这么认真对待一个丫鬟,老古也不是没从年轻那会儿过,正儿八经号脉之后摇头,又让她张嘴看罢摆手示意她出去。
老古无奈摊手道:“爹再给你买个会说话的吧,这个瞧不出病因,医不好。”
古鹏直接回道:“只是想她能和我说句话,我慢慢治去。”
太太从里屋出来,手里拿个小瓷瓶抱怨着新买的胭脂颜色太艳,古鹏嬉笑着拿过:“那我再给母亲买好的来,这个给哑奴用去。”
他告退离去,太太无奈叹道:“可惜是个哑巴。”
老古拍拍媳妇肩膀安慰道:“脉息上没什么毛病,若是养下孩子应该是完好的。”
见太太依旧嫌弃的神情,老古一耸肩膀道:“兔崽子从来不肯承认医术不如我,为了她能低头,那丫头早晚能爬上少爷的床。”
这会儿他又想起自己当初让他知道人事的孟氏,微微叹息声:“接翠微回家看看,他弟弟也算是出远门回来。”
翠微是太太养大的,这点来说老古心里是感激的。
唯一的女儿体体面面嫁给当地一家富商做少奶奶,两亲家走动频繁,生意往来顺畅。
翠微的母亲孟姨娘就是老古年轻时候的房里人,太太进门时候并没有要求孟氏落胎,也让心里有愧的老古足足在太太房里睡了半年没召过其他人。
翠微降生,皆大欢喜。
太太见是女孩儿还把陪嫁来的一个丫头给了老古做通房,又从外面买了一个貌美的收了。
原本心里只有孟氏的老古越发拉不下脸来,很快和太太生了长子古鹏。
这下子全家乐开了花儿,孟氏却越来越虚弱。
外面买那通房仗着年轻貌美多承宠幸作践起了孟氏,竟然在茶里给孟氏下了毒。
心里有愧的老古亲自试药给孟氏解毒,只可惜孟氏撒手归西,老古本人也落下了毛病,再也无法生育。
几年家里没有新生儿啼哭,太太又给老古收了个通房,老古也只能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