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延忍不住转眼偷看她,扬起的嘴角难压:“好好,我不让他们看我。”
凝珑慌得眼神四处乱瞟:“我我……我瞎说的,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道:“谁爱看谁看,我才不在意。”
倘若程延还是三个月前的程延,此刻听见凝珑这句无情话,脸色早已冷了下来。可如今他早已掌握了凝珑的语言体系,她说不在意,明显是很在意!
他凑过去:“你到底想不想?不想就骑马走了。”
凝珑不知从哪捡到一杆树枝,在草地上百无聊赖地划着圆圈。
她口齿不清地飞快说了句:“你的盔甲太扎了。”
程延想这还不好办。盔甲里面还套着几层贴身衣裳,这衣裳不扎肉,他炙热的胸膛也不扎肉。
凝珑的手虚虚放着,使不上力气。程延把腰一抬,感受她明显的紧张。
他贴心地把她的上身裹好,确信来人无论从哪里方向来看,都不会看见她。
然而他越是贴心,凝珑便越是紧张,浑身紧绷,咬紧牙关,半点声音都不肯放出。
生怕自己的名声会就此败坏。
程延握着她的腰:“真不会来人。”
凝珑憋得脸红:“不信,你骗人。”
程延:“就算来人,人家听到动静也都会走远。谁还会凑上前仔细瞧一瞧?”
凝珑无力瞪他一眼,“闭嘴,不许再说话。”
紧张劲一直到最后都没缓解,凝珑腰肢一软,完全瘫在他的怀里。
她趴在他耳边小声呢喃:“会不会被看见……”
程延笑她分外胆小,“放心,没人。这条路和路边风景都是程家买下的地产,我提前清过场。”
凝珑埋在他胸膛里,羞得要死,“你骗我。”
程延:“我可没骗你,我一直都说不会来人。反倒是你,自己能把自己吓个半死。”
这便是有钱有势的好处,纵是做再荒唐的事也无人敢置喙半句。
之后俩人没再路上多做停留,骑在马背上折回京城。
云秀先走到了地方,站在园门口等着凝珑。
她见凝珑面色红润,像是在路上吃美食滋补过一般。
“姑娘,听车夫说你跟世子是抄小道来的,路上没发生什么事吧?”
凝珑不着声色地嗔程延一眼,“没有。只不过小道难走,多耽误了些时间。”
云秀这才放下心,说那就好。
因这事一出,程延又搬回了宁园住,还与凝珑住一间屋。
搬回来时已是次日下晌,凝珑正蜷在拔步床里午睡。
睡得正香,背后突然缠上一具热身。
她睡得迷迷糊糊,以为今下还是哪天夜里,程延缠得她再来一次。
她自然不愿,嘟囔道:“不来了。”
程延轻笑:“你这是想到哪去了?”
凝珑猛地惊醒,翻过身,差点亲上他的脸。
她往后一缩,仍旧抗拒他的接近。
“你来做什么?”
程延说道:“再睡半刻吧,等你睡醒,跟我去嗣王府见一见父亲。”
凝珑心里警铃大作,以为他是要当面对峙,戳破她的谎言,“不去。”
程延:“不去也得去,顺便在那时给你说个‘惊喜’。”
凝珑又翻过身:“怕不是惊吓。”
她阖上眼,却再也睡不着。心里乱糟糟的,不断想着程延会怎么针对她。
第49章 愿意
◎你愿意试着喜欢我吗?◎
最终凝珑还是跟着程延去了嗣王府。
她的慌乱藏得很好, 但却能被程家父子俩一眼看破。
程延握紧她的手,小声交代:“不要怕。”
凝珑却甩开他,脸色冷淡,不想与他多做交谈。
若真关心她, 就不会带她来嗣王府见程拟。
程拟大眼一扫就已明白情况, 脸上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干站着说话实在尴尬, 程拟干脆引小两口移步膳堂,让下人端上几盘糕点和茶水。
程拟潇洒地拂了拂袖, “都坐下吧,咱们一家好好地吃个茶,说些话。”
这把高凳恍若有无数根针, 把凝珑扎得浑身僵硬, 脸色发白。
他们父子俩肯定会联手来对付她!她简直是羊入狼窝, 在劫难逃!
凝珑难堪地揪紧衣裙, 只觉这阵沉默仿佛是明晃晃地在扇她耳光。
她不后悔逃,只惭愧准备不周全, 做了一桩令人嗤笑的傻事。
她的尊严仿佛在被摁在地上狠狠摩擦,她不接受,却又无可奈何。
程延只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心里就知她是又想多了。
他轻咳一声, 催程拟赶紧开口说话。
程拟方朗声说道:“前两日儿媳提到你俩相识已久,可她肚里却迟迟没动静, 所以她万般自责, 想是因自己身子落下病根,至今未能给程家添子嗣。我劝她不要焦虑, 她却尽职尽责, 坚持要去新桥镇看一看病, 我拗不过她,便让她去了。没告诉你,是想着这是她的私事。我为公公,你为夫婿,不能干涉她的自由。”
程延心想原来她找的出逃理由是为他好。
他匆忙前去寻她,此前并不知她拿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这理由虽是胡诌来的,可在他听来,心里还是暖暖的。
事到如今,程拟自然明白凝珑的小心思。可他选择维护凝珑这份自尊。
一个高自尊心的姑娘,内心最是敏感脆弱。
他娶来的程家媳妇过得够惨,丧失尊严,他便不想再让儿子娶来的媳妇再经一遍这糟心经历。
程延也会维护凝珑的这份自尊。
他大方讲道:“不是她的错。万般过错难堪,皆在我一人。先前我并未把避子汤这事告知她,因我的不作为,造成她这番误会。前些年,我跟着父亲闯荡边疆,落下不少伤。这些旧伤摆在身上,多少有些影响。”
说到此处,他握住凝珑的手,认真地看她:“只盼望她,千万不要嫌弃。”
父子俩一唱一和,就这么轻松地把谎言圆了过去。
凝珑敛起的眼眸终于抬起,惊诧地看着程延。
程延居然当着他父亲的面给她圆谎?
就连公公也没把她供出,丝毫没察觉出她话里的缺漏之处。
这次凝珑没再甩开他的手,任由他贴近她的指节,直到十指相扣。
她张开唇瓣,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程延淡然一笑,“你不会嫌弃我吧?”
凝珑看着他,居然从他这张不靠谱的脸庞上面看出几分她一直在寻找的安全感。
她摇摇头,“不嫌弃。”
程拟了然地勾起嘴角,“事情说开就好喽。有时原本初心是为对方好,但因沟通不及时,一个误会,一个难辩,误会自此而生。”
看见小辈过得幸福,程拟就安了心。他不欲再看小两口腻歪,“既然事情解决,那就……”
程延站起身,连带着把凝珑也捞了起来。他打断程拟未说尽的话:“我还有事要告诉父亲。”
程拟想定是要说鸡毛蒜皮的小事,“坐下说,好好的站起来干甚?”
程延挂上异常认真的神情:“不必。这事重要到必须站着说。”
何况他确信,等程拟听了他要说的这事后,定会气得拍桌站起来。
程延说:“我要改名字。”
程拟稍微皱了皱眉:“二十好几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改什么名字?再说你想改成什么,是想把程字改了,还是想把延字改了?”
本是一句讽刺程延的玩笑话,哪曾想程延当真回道:“是把程字和延字都一并改了,改姓,改名,改字。”
“荒唐!”
程拟拍桌而起,指着比他还高的程延破口大骂:“你还是人吗?改名就算了,现在你还要把老程家的‘程’姓都给改了。好啊,你不姓程,那你还想姓什么,你还敢姓什么?”
目睹父子俩从平和说话到针锋相对的场面,凝珑这个做儿媳又做人\.妻的很是尴尬。她扯着程延往外走,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哪知程延偏偏无比坚定,反而借力把她又扯了回去。
“姓冠,名怀生。”程延道,“我改名,也只是出于儿子孝顺老子的本分,告知你一声。此事不需你同意,你的反驳于我无效。”
“你……你!”程拟指着程延,气愤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凝珑听罢程延的话,也惊诧得久久不曾回神。
原以为所谓惊喜不过是他诓骗她来嗣王府的一个借口,没曾想于她而言,当真是个天大的惊喜。
恍惚间想起,三个月前那次与程延的初见。
俩人因春蛊误打误撞相识,彼此的初次都交代在一张简陋的床铺上。
那时他给她的印象是霸道、蛮横、目中无人。他粗鲁地撕开她的衣裙,摁着她的腰没人情地凿。
初次印象的确很差,她便一直以为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往后从不相信他的示好,哪怕他做事真诚,她也只当他是逢场作戏。
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他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