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肯定是不忍心的,但她也承认一点,她胆子很小,小到没有勇气再去尝试,即便心里也动容,可依然跨不出那步。
她也曾扪心自问,就当真不喜欢他吗,脑海中出现反对的声音,不是不喜欢,是不敢喜欢。
伤痛太重,裹足不前。
一年的时间与她来说,还不能真正放下过往,她需要更久的沉淀,直到某日看到他,没有心伤,唯有心悸,她才敢。
才敢,勇敢的跨出那步。
她也不知道需要多久,也许很快,也许很久。
何玉卿见她恍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阿黎,想什么呢?”
江黎回过神,“什么?”
何玉卿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水,“问你呢,心里当真没有他?”
江黎迎着何玉卿清澈的眸竟然说不出那句“没有”,她吞咽下口水,“不知道。”
不知道比没有好,至少还有机会。
当初他们和离,她最是支持,但历经一年,她看清了很多事,也看懂了很多人,谢云舟并不是那般无可救药。
相比其他男子而言,谢云舟也是极好的。
尤其这一年来为江黎做的这些事,大抵没有一个男子能同他这般无二,他可是在用命赎罪,用命爱护江黎。
虽手段笨拙,但真心可表。
“好了,不知道先不要想了。”何玉卿不喜欢看江黎皱眉,拍拍她的说,安抚说,“不急,总有能想明白的一日,待到那日,你再做选择便可。”
江黎感恩何玉卿的陪伴,有她这个姐妹,她此生无憾。
话锋一转,何玉卿说起来这次省亲的所见所闻,“阿黎,年后咱们把几处的铺子再扩一括吧,去西街开几家。”
江黎早就有此意,点头道:“好。”
何玉卿道:“那铺子的事你决定,掌柜和伙计的事我去办,回头人选好了,你看看。”
“行。”江黎叮嘱她,“快过年了,也别太辛苦,年后去办也可以。”
何玉卿拍拍她的手,“放心,累不着。”
几句谈完正经事,何玉卿再度把话题扯谢云舟身上,“我听闻他因救火有功得了圣上的赏赐?”
家喻户晓的事,江黎也听到了,“是。”
“圣上看重的人到底不会差到哪去,”何玉卿道,“你那个考察期不要太长,万一给他跑了呢。”
江黎并不在意,不是自己的求也无用,是自己的,别人抢也抢不走。
“别说我了,”江黎问道,“你呢?见过兄长了吗?”
何玉卿十来日没见江昭了,还真的挺想他,不过她和江昭之间也并非那般风顺。
中间有个不顾自己颜面的赵云嫣,时不时抽疯似地去折腾一下,你挡吧,她更疯,你不挡吧,她装疯。
反正就是赖上江昭不松手了,为了何玉卿挺苦恼的,更让她苦恼的是江昭的态度。
狠不下心对一个女子说“不”,注定会让另会一个女子难过。
江黎懂江昭的心思,不是他还喜欢赵云嫣,而是毕竟成亲多年,亲情还在,不想把事情做绝。
但她也知晓,这样做会伤害到何玉卿的心。
“阿卿,别生兄长的气。”江黎道,“他就是太心软了。”
何玉卿牵强笑笑,“我知道,我没气。”
近日她忙着做生意,已经顾不到江昭了,或许,就像外人所言,他们并不相配。
算了,强求来的感情总是不牢固的,何玉卿不想要了。
这日何玉卿留在别苑用的午膳,一直到晚膳前才离去,也是凑巧,她前脚离去,后脚江昭进门,江昭得知何玉卿刚走,起身便要去追。
江黎拦住,“兄长,我希望你想清楚了再去见玉卿。”
“想什么?”江昭问道。
“想想以后,想想你不是非她不可。”江黎淡声道,“玉卿是个性情中人,也最是纯善,你若不能给她想要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找她。”
江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许恍惚,“是不是她同你讲了什么?”
“兄长觉得玉卿会同我讲什么?”江黎反问。
“……赵云嫣。”江昭沉声道。
“玉卿未曾提起,但是我要告知兄长,前尘之事理顺不清,后面的事也会很麻烦。”江黎道,“赵云嫣就是看你性子软才这般有恃无恐,兄长还是要硬气些的好。”
江昭轻点头:“好,我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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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赵云嫣又带着人去江府闹了,她在一旁哭哭啼啼,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哭哭啼啼,她一口一个:“乖孩儿,你爹狠心不要咱们娘俩了,咱娘脸可怎么活啊。”
江昭回来时正好听到她的话,怒不可遏,二话不说命人把她赶了出去,道:“今后你若是再敢这般折腾,我不会饶你的!”
他眼神狠戾吓人,赵云嫣当即不哭了,只是愤恨看着他,质问道:“你要同何玉卿那个贱人在一起是不是?”
“我同谁在一起与你无关。”江昭冷声道,“我们已经和离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赵云嫣不要再自取其辱了,咱们没可能了。”
“江郎你太狠心了。”赵云嫣哭着说道,“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江昭道:“滚。”
赵云嫣当街被骂,羞愧难当,把孩子扔给春草,疾步上了马车。
她越想越气,命车夫绕路去了何玉卿的绸缎庄铺子,江昭不让她好过,那么她也不会让何玉卿好过。
何玉卿不在铺子里,赵云嫣火气无处发泄,只得气呼呼回了相府。
赵昌看到她便一肚子气,厉声训斥了几句,随后让人把她看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出府半步。”
赵云嫣贝齿咬唇,血咽到了肚子里,她把这一切都归在了江昭江黎何玉卿身上,日日咒骂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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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黎并不知晓,她在忙着看新铺子的事,地段好的铺子租金贵,地段不好的,她又不喜,踌躇了好久。
荀衍见状,说道:“阿黎若是你银两不够,我可借你。”
他想给的,怕她不收。
“每次都要衍哥哥帮忙,这次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江黎不想亏欠荀衍太多,会还不清。
荀衍并不介意她是否能归还,“阿黎,有困难一定要告知我。”
江黎道:“好。”
这个期间还发生了些事。
那日走水烧毁了太多的房屋,难民一下子多了起来,冬日天寒地冻的,也不能睡在大家上,江黎便想着把自己另一处闲置的宅院给他们住。
不收取租金,随意住,她还命人准备了粮食和棉衣,江黎这一举动,被街坊四邻称赞,甚至连天子都知晓了此事。
御书房里,天子道:“该如何赏她?”
谢云舟道:“赏赐便不必了,她只是希望大家能过个好年。”
“这样更要赏了。”天子淡笑道,“希望能多几个像她这般聪慧良善的女子。”
赏赐的旨意还未写,太后病重,天子听闻急匆匆去了永宁宫。
谢云舟也在殿外等了一夜才折返出宫,清晨,他同江黎在街上遇到,彼时江黎身侧有荀衍陪着,他们似乎在盘算什么,江黎一会儿挑眉,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笑起。
谢云舟眯眼睨着,之前的那点雀跃心思没了,剩下的都是醋意,像是打翻了醋坛子。
他唤来声:“谢七。”
谢七打马上前,“主子。”
谢云舟轻抬下颌,“去查,看阿黎近日在忙什么。”
“是。”谢七领了命令驾马离开。
谢云舟端坐在马背上动也未动,就那么直勾勾睨着,直到江黎回身看他,他眉梢才挑了下。
但神色依然不好。
两人隔着老远的距离锁着对方的眸,谁也没想主动朝前走一步,少倾,还是谢云舟耐不住,他拍了下马背,慢慢悠悠地走到了江黎面前。
江黎仰高下巴看他,杏眸里光泽熠熠,很是勾人。
许是劳累过度产生了某种不服输的心理,亦或是他今日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对视间,他倾身探出手,一把拉住江黎的手,用力一拉,便把她拉坐到马背上,没给荀衍追人的机会,揽着她,朝郊外疾驰而去。
江黎就着风,问道:“要做什么?”
谢云舟脸颊贴上她的脸颊,勾着唇角说:“赏梅。”
风吹拂道脸上,很冷,她缩了缩脖子,谢云舟捞过大氅把她裹怀里,双腿夹紧马腹,大吼一声:“驾——”
郊外风光无限好,江黎露出眼朝四周看去,雾蒙蒙仿若人间仙境,给人一种犹在画中的感觉。
行至梅林前,谢云舟放缓了力道,马儿渐渐慢下来,谢云舟摘下一朵白梅插与江黎发髻上,花美人更美。
他不免看呆。
今日的风实在大,江黎身子纤细,这会儿被风吹得左右晃动,谢云舟怕她摔了伸手扣住她的腰肢,把人压在怀里,“贴紧我。”
江黎想了想摔下去的后果,挺惨的,遂,倚进了谢云舟怀里,飞扬的发丝是不是拂过谢云舟的脸,簇簇香气袭来,竟然比花还香。
谢云舟失神了片刻,道:“冷么?”
江黎被他紧紧抱着,又裹着他的氅衣,一点都不冷,“不冷。”
谢云舟又道:“身子不适的话记得告知我。”
江黎被眼前的梅景所吸引,什么也顾不上了,头也不回地说:“好。”
她眸光一直落在梅树上,看着招展的梅花,只觉得心旷神怡,心情好的不得了。
这一个时辰是她过的最惬意的一个时辰,只是这种惬意只维持道到谢云舟问她问题之前。
她正捧起花束蹙鼻闻时,谢云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黎,上次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江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问题?”
谢云舟目光真挚道:“能再给我次照顾你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