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吴太妃眼神清亮,看向惠安帝浑浑噩噩唤了句:“陛下……”
接着颤抖爬起来,奔到床榻前屈膝跪地,哭道:“陛下,妹妹死了,天儿也死了……”
惠安帝眼神嫌恶,嘴上怪声怪气,抬手指向跪地不起的玉晏天,狠毒笑道:“你看,那是谁?”
惠安帝又一个眼神,玉晏天猛然被禁卫架起,不得已正面相对。
昔日娇柔的吴贵妃,拢过面颊凌乱的青丝。歪头晃脑,傻里傻气盯着玉晏天。
那双柔美的眉眼四周,如今沟壑纵横满是沧桑悲凉。
“你是谁?”吴太妃凄厉喊了一声,又回身对惠安帝哭道:“他是谁?他不是天儿,不是,天儿死了……”
惠安帝厌恶白了一眼吴贵妃,转而看向玉晏天,咄咄逼人道:“亲手杀了,这,这个疯女人,朕,便信你是齐麟。”
田公公闻此大惊失色,冒死跪地谏言:“太上皇不可啊,若是女皇知晓,您与女皇之间的父女之情,再无回旋余地……”
“拖,拖出去。”
惠安帝不耐烦指了指田公公,有禁卫过来将田公公蛮横拖了出去。
吴太妃仍旧疯疯癫癫,自言自语:“他不是,他不是,是谁?是谁啊?”
曹勇从腰间取下一把匕首,禁卫松开了玉晏天。
曹勇面无表情将匕首扔到玉晏天脚边,惠安帝凶狠道:“捡起来,用这把匕首,杀,杀了这个女人。”
玉晏天藏着哀伤,捡起匕首,心中腾起一股杀意。
他拔出匕首,一步一步沉重走向吴太妃。
他低头瞅了一眼寒光渗人的匕首,眼中的杀意一点一点聚拢。
第217章
“敢问太上皇, 为何杀了这个女人,便能证明臣的身份?”
玉晏天瞥见刀刃上,映出自己已然猩红的眼眸。
波涛汹涌的恨意涌上心头, 若他用这把匕首杀了惠安帝, 他与她之间亦再无回旋之地。
惠安帝瞧着渐渐逼近吴太妃, 垂首颤抖的玉晏天,冷笑回道:“臣,臣子效忠天子,这个女人是逆,逆贼,本便该杀。快,动手。”
惠安帝有些不耐烦,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微微挪动下了身躯。
吴太妃仍然蹲坐在床榻旁, 哭哭啼啼念叨:“妹妹,姐姐我好怕啊……”
玉晏天行到吴太妃身前,蹲下身躯一手握住吴太妃颤抖不已的手,柔声细语哄道:“姐姐, 别怕,是我啊!”
惠安帝与曹勇神色一震,只听惠安帝恶眉恶眼道:“你终于承认了。”
玉晏天将吴太妃扶起, 揽住不断发抖的肩头。
他仰首怫然作色,恨恨道:“太上皇,赶尽杀绝不就是为了证实,我究竟是不是玉晏天。”
惠安帝懒得理会玉晏天, 看向曹勇无情命道:“曹, 曹勇杀了他。”
玉晏天持起匕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上前。
下一刻, 匕首抵在了惠安帝心口。
吴太妃惊叫一声,抱头蹲地打起哆嗦。
惠安帝惊慌失措,断断续续喊道:“曹勇,护,护,护驾……”
曹勇一手握拳,一手紧紧握住腰间长剑,犹豫不决。
可殿内的那两名禁卫,已然听令挥剑斩向玉晏天。
“姐姐,藏起来,莫让人伤到你。”玉晏天怒喊了一声,不得已挥起匕首阻挡。
吴太妃似乎听明白似的,仓皇爬到了桌底躲藏起来。
曹勇猛地将殿门关闭,跪地求道:“太上皇,求您放过齐麟吧!”
惠安帝目不转睛盯着与禁卫打斗的玉晏天,怒斥回道:“混,混账,连,你也要背叛朕。”
曹勇面露难色,一咬牙下定决心,愤然起身拔剑相向,对那两个禁卫喊道:“住手,不怕女皇陛下,要了尔等的性命。”
那两名禁卫一个迟疑,被玉晏天双双划破手臂,吃痛丢了长剑。
那两名捂着伤口,退到了曹勇身旁。
“速去请女皇陛下,过来,快。”曹勇一声催促,准备将殿门打开。
嘭得一声,殿门被人怒踹开启。
曹勇不察,被震得后退两步。
只见姜栋一身金甲,持剑带人冲了进来。
惠安帝气急败坏,颤颤巍巍指着姜栋,x怒不可歇道:“姜,姜栋,你想造反不成?”
姜栋心急如焚打量一眼玉晏天,见人无事,这才施礼拜道:“姜栋拜见太上皇,奉女皇之令,接齐麟贵君回太极殿。”
惠安帝愕然道:“你说什么?贵,贵君,朕,绝不同意。”
姜栋不管不顾奔到玉晏天身边,示意玉晏天先出寝殿。
玉晏天颔首不语,去向桌前俯身扶吴太妃出来。
吴太妃畏畏缩缩看了一眼惠安帝,被玉晏天搀扶着出了寝殿。
待人一出去,姜栋一板一眼朗声道:“女皇陛下有令,即日起,太后与太妃搬入南宫居住。”
惠安帝凶神恶煞,嘶吼道:“她是想软禁朕,让她来,见朕。”拼尽全力,爬伏在床沿。
姜栋又道:“女皇陛下说,让太上皇在西宫面壁思过,直至太上皇想明白,再见不迟。”
姜栋看了一眼曹勇,曹勇领着那两个受伤的禁卫退了出去。
接着,田公公惊慌失措冲了进来。
姜栋对田公公嘱咐道:“田公公,女皇让您,好生宽解太上皇。”
田公公唉声叹气,摆摆手有两名太监入内。
而后随他到了床榻前帮衬着,将几近跌下床的惠安帝,抬回床榻上。
姜栋冲惠安帝拘了礼,回身离开殿内。
殿外,玉晏天扶着吴太妃,温和耐心安抚着:“姐姐,别怕,我在呢。”
吴太妃痴痴愣愣紧盯着玉晏天,摇头惊恐道:“你不是天儿,天儿死了,死了,你不是,不是……”
玉晏天心尖酸楚,措不及防被吴太妃一把推开。
只听吴太妃疯疯癫癫,一壁奔跑,一壁呼喊:“姐姐,你在哪啊?我好怕啊……”
这时,姚太后被人从房内放了出来。拦住吴太妃,耐着性极力安抚。
曹勇郑重向玉晏天拱手施礼,动容道:“多有得罪了,还望贵君,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两名受伤的禁卫,此刻只当太上皇错认了人,慌忙跪地赔罪。
玉晏天藏着哀色,虚伪应道:“全是一场误会,曹将军不必介怀。”
姜栋让人带两名受伤的禁卫下去,对曹勇说道:“女皇,命曹将军守好太上皇,莫要再弄出今日之事。”
曹勇颔首道:“请转告女皇陛下,曹勇定不辱命。”
姚太后发觉玉晏天,愕然问道:“你便是,那个青州郡齐麟?”
玉晏天颔首不语,提着精气神,向姚太后施礼。
只听姚太后感慨万千道:“你这般模样,也难怪太上皇魔怔了。”
吴太妃躲在姚太后怀里,惊恐不安问道:“姐姐,鬼,是鬼吗?”
姚太后心念一动,哄道:“妹妹别怕,那不是鬼,那是你心心念念的天儿啊,不信你去仔细看看。”
吴太妃先是错愕瞠目,继而热泪盈眶哭道:“天儿,天儿……”猝然间,昏厥过去。
姚皇后抱着吴太妃,心急吩咐人:“快,快,请太医去,来人,将太妃送到南宫去。”
待人抬走吴太妃,姚皇后走到玉晏天身前,叹道:“太妃她心魔疯了许久,齐麟,予,想请你假扮玉晏天,或许对太妃的疯病有用。”
莫说玉晏天,便连曹勇与姜栋皆是一阵惆怅。
“齐麟能为太后效劳,是齐麟的福分。”玉晏天酸文假醋,做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果然这般令姚太后不喜,姚太后挥手命道:“都散了吧。”回身,毫不犹豫离开西宫。
玉晏天向曹勇弓腰一拜,谢道:“多谢。”
只言片语,曹勇明了玉晏天这是何意。谢他为自己隐瞒身份,谢他方才并未听令诛杀其。
毕竟还有其他禁卫在,曹勇憋着千言万语。
不敢与玉晏天过于亲近,背过身去假装不屑。
玉晏天眼含恨意,望了一眼惠安帝的寝殿,回身大步离开。
姜栋慌忙追了上去,直至到了御花园命其他禁卫先离开,好方便二人言语。
落日余晖,锦霞漫天。
暮风柔和,一路袭来拂柳惹花。
姜栋发觉玉晏天背影落寞,小心翼翼道:“那个,齐麟,你可是有心事?”
玉晏天凝着池塘里戏水的鸳鸯,苦涩道:“阿栋,我与她,当真能摒弃一切,回到当初?”
“她?”姜栋起初不明所以,而后顿悟过来,笨嘴拙舌劝道:“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何不能呢?”
玉晏天混沌的眸光霎时清澈,姜栋说的没错。
姜栋不待玉晏天吭声,又急道:“莫非,你如今不喜欢女皇了?也是,你只是忘了,才会如此。”
姜栋愁眉苦脸,苦思冥想思量着,这二人该如何和好如初。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由远渐近。
二人寻声望去,只见坠着铃铛的蹴鞠滚了过来。
接着便见,追过来一个圆滚滚的粉嫩小人。
玉晏天呆滞紧紧凝着那个小小人影,姜栋笑道:“你看,那是你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