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世子便是那书中所说的小人。”
顾远说一句, 靳露就忍不住回怼一句, 非要占上风心里才舒坦。
“算了,本世子不与你争,我们聊正经事,你告诉我一些赵大姑娘的真实情况,我也与你说说表哥的事,相互交换, 也算是扯平了, 对彼此都有帮助, 你觉得如何?”
顾远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退让一步,可靳露心中有气,压根不想理他,一来二往,顾远也没了耐心,气呼呼喊道:“感情全京城就你一人懂?本世子还不信了,不说便不说,哼!”
言罢,顾远起身下马车,带着他的跟班们头也不回扬长离去。
人走了,马车也安静下来,靳露与小桃面面相觑,实在难以相信顾远这个“小霸王”能如此轻易就放过她们。
“姑娘,世子……世子就这般走了?不动手?”
靳露看傻子般瞥了小桃一眼,没说话。
拦车的人走了,躲事的马夫也重新回来,慢悠悠地继续赶车,前往目的地。
回到靳家之后,靳露没有跟家中任何一个人提及今日的遭遇,但饭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屋门一关,她便与小桃一起压低声音将顾远大骂一通,如此一遭,心中才好受些,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平宁侯府中。
顾远刚被他爹训完话,唉声叹气往自己院子走,一入内,便忍不住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鼻子发酸,眼泪也不受控湿了眼眶。
“哪个混蛋在背后偷偷骂本世子?”
他抬手揉了揉鼻尖,踉跄几步扑到小榻上,垂头丧气地等待贴身小厮帮他上药。
上回打群架被他爹打了二十鞭,伤还未好透,不然今日不可能只是骂一顿那么简单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孙告小爷的状,要是被小爷抓到,绝不轻饶他……嘶,哎呦,你轻点……”
“我的爷,您可消停一会儿吧!”小厮长松忍不住回嘴,手中动作倒是轻了不少。
“呵!”
顾远冷笑,撑起半边身子回头瞪向长松,眼眸微微眯起,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他意欲为何长松看懂了,乖乖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主仆两形成无言的默契,一个咬牙忍痛,一个小心上药,花了近两刻钟,终于忙活完了,双方皆同时松一口气。
自这日起,顾远长达三个月不能出门,被他爹拘在家中读书,任凭他怎么胡搅蛮缠都没有用,直到孟冬时节,赵锦芊送嫁日期到达,明国公府大办喜宴,他才能有机会离开那个院落外出凑凑热闹。
顾远几个月不能出门,京城都平静不少,连靳露也逐渐淡忘先前的不愉快,依依不舍地送别好友。
然而,没等她拥有足够的时间走出这份伤心难过,便在回去的路上遇到顾远,引发先前不太好的回忆。
他们一家三口挤在靳大人平时上下值所用的小马车中,顾远纵马而过,红衣猎猎,格外引人瞩目。
靳家拉车的是一匹老马,行动迟缓,被顾远的骏马一吓,竟是卯足劲往外面跑,险些伤及路边无辜百姓。
还好马夫及时反应过来,勒停马车,又安抚了老马,这才免掉一场祸事。
靳家人心有余悸,挑窗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心中各有思虑,只是都默契的没有说出来罢了。
那日之后,靳露在京中也遇到过顾远好几回,大多时间都是她在费心费力躲着对方,一来二往,慢慢就习惯了。
而顾远是个闲不住的人,日日接触新鲜玩意,久而久之,便忘记还有靳露这个人了。
转眼便过去大半年,蒙国与西州联盟大肆入侵大齐边境,战鼓擂擂,又有内贼接应竟是攻下一座城。
好在定北王果敢出击,计谋与实力并行最终扭转局势,捷报频传。
蒙国与西州求和,顾远奉命护送鸿胪寺靳、孔两位大人远赴西北和谈,这是他第一次正经办差,临行前他爹是一万个不放心,千交代万交代,得他反复保证才安心些。
旅途漫长且艰辛,顾远不敢有半点松懈。
他一路上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展现出与京城完全不同的状态,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靳大人与孔大人都对顾远有了很大改观,不再冷脸相待,三人往那里一坐,倒是能瞧出几分老友模样。
和谈很顺利,有力无处使的顾远成日缠着楚琰,表哥长表哥短,楚琰去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如此度过了非常快活满足的一段日子。
而后和谈结束,他依依不舍的与定北王府所有人告别,护送两位大人踏上回京之路。
因这一趟出行,他与靳大人相熟,结识了靳大人的儿子,成为好友。
靳家家底单薄,宅子也小,他去的次数多了便时常能遇到靳露,也记起二人那次不太愉快的交流。
夜深人静之时,顾远还是觉得自己的做派太混蛋,打探消息罢了,什么法子没有,怎么能去吓唬人家姑娘?
他思来想去,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人家姑娘赔礼道歉。
赔罪可不能光凭一张嘴,还得准备一份贴心的礼物,如此才能凸显他的诚意。
是年腊月初,京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不算大,纷纷扬扬刚好能铺满地面。
顾远早早打探好靳露的行程,知晓她今日会出门访友,便在返程必经之路上堵她,又是送礼,又是支支吾吾扯话题,恐怕谁见了都得道一声稀奇。
“尊贵的世子爷,您到底想说什么?”
靳露经过这段时间父兄的念叨,知晓顾远已改过自新,不再是那个四处惹祸的纨绔了。
她先前都敢与其顶嘴,如今就越发不怕他。
二人相对而立,磨磨蹭蹭半晌愣是没将话说明白,靳露尴尬地笑脸发僵,只想赶紧回家。
“我……我就是想跟你道歉,当初是我不对。”顾远攥紧拳头,小心翼翼地观察靳露脸色,一抹红不经意间悄悄爬上他的双耳。
“那事啊?嗐,您不必放在心上,我早就忘了。”靳露下意识后退一步,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嗯,至于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靳露虽未打开礼盒,但是看到盒子上精致的雕刻便知里面的东西定然不便宜,无功不受禄,也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收如此贵重的礼。
“不贵,你喜欢就好,给你收着,若不收下,便是不给我面子。”
靳露: ……
靳露一时间进退两难,许是顾远霸道惯了,明明是赔罪送礼,竟是让他送出了不一样的感觉,仿佛只要靳露说个“不”字,他就得喊几个人过来助威,非得人收下才成。
“哪有这样送礼的,你……”
“反正我不管,本世子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往回拿的道理,反正这东西已经是你的了,你想如何便如何。”
顾远扔下这句话,不等靳露反应就匆忙离开,那背影瞧着似乎有些慌乱,转而便没了影。
“哪变好了?还不是如此不讲道理,哼!”
靳露嘀咕一句,垂首望着手中精致的木盒,幽幽叹了一口,认命般抱着东西回家。
她担心爹娘和哥哥瞧见盒子问东问西,回到家后便直接回屋关起门来,不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木盒上的浮雕乃是一簇玉兰花,没上锁,靳露食指一扣,将木盒打开,入目是一副金灿灿的头面,做工精致,还点缀着珍珠,她第一眼便动了心。
她摸了摸上面的珍珠,爱不释手,当即捧着礼盒朝梳妆镜走去,小心翼翼地替自己戴上,望着铜镜中已焕然一新的自己,靳露很是满意。
可高兴过后,她又开始忐忑。
这头面的用料做工都极好,一套下来,至少值五百两,按照她爹那点俸禄,恐怕得许多年才能攒下一副头面的银子。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贵重了。”
靳露有些失落,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儿才不舍地将首饰摘下来,打算找个机会还回去,如此心中才能踏实。
其实,她自己也能买得起这样贵重的首饰,赵锦芊出嫁前给她一笔银子,说是给她的添妆,她不想收,可赵锦芊坚持给便也就收下了。
那笔银子全家人都知道,但是谁也不会去提及,靳露自己也打算将银子存着,将来花在刀刃上,让家中情况越来越好。
“得还回去。”
靳露嘀咕一句,吩咐小桃准备热水,而后陪家人一起吃饭便早早歇下了。
自那日之后,靳露总是刻意了解顾远的形迹,寻找那个合适的机会,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原先那副贵重头面还没找到好机会送回去,顾远又变着法送给她许多小礼物。
路边老伯编织的草蛐蛐,芙蓉阁香甜软糯的点心,摊贩倒卖的奇怪面具……
靳露不想收,而顾远非要送。
“世子爷莫要再来送东西了,您这样容易让人误会。”
“你是阿畅的妹妹,便也是本世子的妹妹,送点有趣小玩意罢了,能误会什么?”顾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还理直气壮地将手中东西塞过去,“喏,拿着,放心,都不值钱。”
靳露怔愣片刻,望着手中的小盒子,突然心生怒意,隐隐还有些失落。
“妹妹?谁是你妹妹?我可没有你这个哥哥。”
靳露将小盒子重新塞回顾远手中,板着脸气呼呼跑开了,留下顾远傻乎乎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如何将人得罪了。
第90章 允嫁
◎看在你如此有诚意的份上,我嫁◎
与靳露分别之后, 顾远就抱着小盒子来到靳畅的房间叙旧,全程魂不守舍, 不管聊什么都觉得不太起劲, 整个人蔫蔫巴巴,没了往日神采。
“阿远,阿远, 你想什么呢?”
靳畅原本还在滔滔不绝说着昨日见闻, 转头一看,顾远的魂都不知往哪飞了。
“啊?没……没什么。”不知为何, 对上靳畅关切的目光时,顾远莫名有些心虚。
“真没什么吗?瞧你魂都飞走了,若说没事我还真不相信。”靳畅凝眉, 毫不客气地揭穿,显然是不相信这种敷衍人的鬼话。
顾远被他一噎,目光落在手侧的小木盒上,脑子混乱,竟鬼使神差问了一句:“若是你经常给一个姑娘送礼物,她虽然不太想收, 但是碍于情面只能收下, 然而有一天她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生气甩袖离开,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收下礼物,你觉得她是何意?”
“姑娘,还经常送礼?”
靳畅眉头舒展,揶揄地看向好友, 随即问道:“莫不是阿远有了心上人?说说看, 是哪家姑娘?”
“不……不是……”
顾远的脸颊刷一下红透了。
他下意识反驳靳畅的话, 想要解释清楚,可回头一想,靳畅是靳露的兄长,以好友那疼爱妹妹的架势,得知他经常送礼物会不会想歪,会不会将他赶出靳家?
可他送礼物不是看在好兄弟的份上,将靳露当妹妹看待吗?
顾远心乱如麻,心中原本的认知与靳畅的揶揄猜想在他脑海中猛烈冲击,他不禁回想起自己与靳露的种种相处,靳露的音容笑貌也不停在他脑海中闪现,挥之不去。
刹那间,他平静的心突然噗通噗通快速跳动起来,好似要失控了。
那是一种格外陌生的悸动,这一刻,顾远好似心领神会靳露那句话的意思,明白那“误会”所表达的内涵。
“不是什么?”靳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毫不客气回怼道:“你想说不是心仪的姑娘吗?若不是心仪的姑娘你干嘛频繁给人家送礼物?”
“你不喜欢人家,还总送人家礼物,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这叫耍流氓。”
顾远: ……
“哪有这么严重,我送的都是些新鲜玩意,不贵重,把她……把她当妹妹哄……”
顾远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声“妹妹”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竟觉得有些隔应,心里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