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便好。”
余下的,再是没有。
段泠比之段皎,对着显国公,恭敬有余,亲热不足。
桑桑悄悄看了眼周围人。
觉得又学到了些许。许是人情关系还是热切些为好,她想到了段殊。
适才说赶着赴宴,这会子人往书房去还未回来。
这边几人相谈甚欢,桑桑给国公爷,国公夫人见了礼后便落座未再说一句话。
显国公看着端坐在下头的新媳,容颜过胜,倒是配的上殊儿。
信纸上烈火油烹之言他信几分,亦疑几分。也不知殊儿是什么打算。
边上奴婢皆是看人眼色,相互撇了撇嘴暗叹自个儿倒霉。
但今日长阶上染红的血才刚拿水瓢舀水洗净,她们一时也不敢造次,面上看着倒是规矩,暗地里的阴私这会儿倒也瞧不着。
桑桑心宽,当做听不懂她们说了些什么。
动了动适才众目睽睽之下僵了的胳膊,无人注意自个儿,倒是乐得自在。
她假意掩去心里头涩意。
恍然一瞬,她想爹娘。不大的院子里,几人围坐一块儿,她可以吃新出炉的枣泥山药糕,央着阿兄买西街刘大爷晨间新串的糖葫芦。
九月里,大爷阔气了些,糖霜便抖的多些。
有人只想岁月静好,有人偏不愿。
淑环举着杯盏敬了众人一杯,恭贺此夜好景好事。
她放下酒盏轻声轻语道:“我还给众位姐妹备了薄礼,年前浮梁收上来的茶。只余几两,望各位不要嫌弃。”
粉衣丫鬟依次端上一木匣子。
大家都晓得,县主送的茶,怎会是俗品。
就连段泠也笑着道谢。
淑环见状低眉浅笑,言道:“都是自家姐妹,无需言谢。不过我很好奇世子妃备的是何礼?”
“是我在翡翠阁打造的几套头面。女儿家爱俏,我想着送这个总不会出错。”翡翠阁,销金窟,京中闺秀趋之若鹜之地。
桑桑为着这次也是肉痛备下厚礼。
只想着能让众人喜她。
“嫂嫂真是好大手笔,不过听闻当今尚俭,往后这些皎皎定不与外人道。”
段皎伸手摸着赤金璎珞项圈上头镶嵌的红宝石,眼底满是贪婪。再抬头时笑的嘴角弯弯,两颊边小梨涡若隐若现。
桑桑愣了愣,心头不是滋味。
但看着她带笑的模样,想到出阁前邻家的小妹。
一时间,不知她说这话是存心还是无意。
酒过三巡,宴席就要散了。
桑桑也未见着段殊人影。待人散的差不多了,桑桑动了动右腿,让银屏搀扶着上了软轿。
将将要出院门时,一容长脸丫鬟急匆匆过来,额上带着汗。
抬头见到桑桑,她规规矩矩行礼,面带焦急:“见过世子妃,淑环县主拉下了东西,让奴婢速速来取。奴婢无意冲撞世子妃,这便就走。”
话头刚落,她便往桌案前跑去,从后头那拱门过,一时间跑没了影。
桑桑皱了皱眉,心头生疑。
这丫鬟,昨日里见过,趾高气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怎的今日,语气变得如此快!
她让银屏上去瞧瞧,可带走了什么东西。
银屏快步上前,回了来禀道:“回主子,那丫鬟拿走了一个木匣。”
并无怪异,吩咐着起轿回院。
一路清分吹拂,微微吹散些心头郁气,桑桑觉得身上松快些许。
扭头赏这夜色美景。
轿子路过一处湖,桑桑往外张望,见湖面深不见底,水面一条一条涟漪在月色下闪着荧光。湖中心还有一凉亭,八角的顶,上覆琉璃瓦,折射出道道光线。
这处亭子,桑桑头一回见,仿若人间仙境。
里头似乎有人影,一高一矮。
应是一男子与一女子。桑桑远远瞧见那女子自亭边走近,手上拿着什么,作依偎状。
天边云层渐渐被风吹开,月光倾泻,湖上明亮若白昼。
桑桑瞧见了,那女子额前红宝石坠子闪烁,手上拿着木匣子。
她坐着的身子颤了颤,再看了过去。
那男子,不就是久久未出现的段殊!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可是腿又疼了?!”银屏见人刚刚还好好的,现下不知怎的面色煞白。
作者有话说:
最近因为榜单,要控制一下字数,谢谢小天使们支持
第十一章 床榻
湖心亭内,段殊目光冷冷看向拿着匣子走近的女人,尚是夏末的天,淑环觉的脊背有些发凉。
心下不由埋怨,那死丫头选的地方。
不过,隔着廊柱影影重重看着湖外头一台软轿抬过。淑怀又上前走近了几步,阴影笼罩下嘴角勾起笑意。
“你说,有余氏旧部的信物要转交给我,东西呢?”段殊不着痕迹向右侧退了半步,眯起眸子看向她。
前户部尚书贪墨官帑,百万银两之巨。余氏为前兵部尚书李闲之门生,当今有意倒李派。李闲修书加急,命余氏莫要一口气攘除蛮夷。蛮夷在一日,李派便一日不倒。
余氏此人忠厚重义,君恩师恩两难全,五年前于沙场战死,全了忠孝两义。临死前托孤,拜托段殊照顾独在家中的七十老母,并其膝下一三岁稚童。
此次听说淑环手上有余氏旧物,便想着拿到手圆了他老母亲的愿,还一报当时提携之恩。
这才有今日夜里凉亭相聚。
“殊哥哥,莫要急。我爹寻找了这东西就立马让我带来。”
淑环小步走上前,打开匣子,内里是一份黄色的羊皮绢。
他伸手接过,翻看一番,确定是余氏的物品后收敛好放回匣子中。眸中无甚感情,薄唇张开闭上说道:“多谢县主。不过某现在是有家室的人,还望县主自重。”
说完此话,他便走出亭子外,喊道:“来人,夜深雾重,送县主归府。”
淑环伸出的手想触及他的臂膀,此刻悬在空中,看着朝思暮想之人远去。墨黑的长袍,带着金色暗纹,渐渐隐于夜色。
一粉色比甲丫头上前,吸了口气低下头低眉顺眼道:“主子,主子。段世子已经走远了,是否。”
啪,清脆一声脆响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湖边老树上,老鸦被惊的啊啊大叫。
淑环精致的眉眼不耐地皱起,见那丫头捂着脸颊不住说奴婢知错,呵斥了声:“住嘴,殊哥哥走没走我会不知晓,由的你这死奴才多嘴。”
转眼,她回头望了眼树上的黑鸦,柳眉紧拧,骂了声晦气!
那厢,桑桑回了院中,一副心事重重的失魂样。
她沐浴完坐在床边,一头乌发垂在身后,下巴发尖的小脸越发白皙。长长的眉睫轻颤,低着头任由银屏拿篦子梳通那一头秀发。
桑桑心里头还存那画面,月上柳梢头,少俊罗敷约于湖心亭。她呆呆地环着膝,将脸搁于上头,不言不语。
既然这样,那她算是什么?
人在不安时贯来爱多想。
她思及敬茶那日段皎被打断的话,是否两人郎情妾意,段殊今日在园子里只是装装样子,到了夜里便原形毕露。
不然,为何到现在为止,两人都没有圆房。
提到圆房,桑桑想到出嫁前夕阿娘的话,粉腮微红,艳若桃李。但转念又想到自身境况,一时不知该庆幸还是难过。
银屏向来憋不住话,这会见主子抱膝落寞,垂眸盯着羊绒地毯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话到嘴边,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主子,小厨房还送了些何意饼过来,可要用些?”
桑桑摇了摇头,小声道:“不吃。”明明今日夜宴也未用些什么,但胸口闷闷的如压了块大石头,心口无端端发涩。
她想哭。
想着便憋不住翻江倒海的情绪,红了眼眶。
泪眼婆娑瞧着周围一切。
银屏见状慌了神,连忙问道:“主子,可是伤处又疼了?!奴婢这就给您上药。”
她取了一沓白娟,还有据说是治疗跌打损伤见效最快的金疮药。
段殊拿着匣子走近内室便瞧见这一幕。
美人含羞带怯,衣衫半褪,雪肩柔肌细腻光滑,在烛火掩映下颈边红色细带可怜单薄,颤巍巍挂在肩头。
他穿着皂靴,走在地板上,没有刻意敛了声音。
传出了动静。
桑桑慌乱抬头,湿漉漉的眸中带着水光,眼角微红旖旎。朱唇微启,如雨后被摧残的娇花,鲜嫩欲滴。
段殊不动声色滚动了喉结,袖中指尖微紧。
他弯腰撩开帷帘,瞧见更令人眼热的一幕。
水红素娟材质的亵裤被掀起,直直拢在圆嫩膝盖上头,白皙如玉的腿横亘在大红锦被上,白的妖冶,若杂书里头山中鬼魅吸食人精气特意变就的幻术。
玉腿身子的主人还在微微抽泣,身子微颤。
段殊松开帷帘,往后退了大半步。
身子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兀自哭的好不可怜的桑桑,视线落到她青紫的脚踝,上头抹了黄色的膏药,还未晕开。
他拧了眉头道了声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