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是给弟弟当姨娘……”顾西洲一时乱了分寸,张口便忙否定这事儿。
“那是要将她讨来给你?顾西洲,我告诉你,她一个宫女,就算真让她进门,那也只能是个妾!”成国公夫人强压住怒意,冷嗤一声,带着火气瞪了顾西洲一眼。
顾西洲自然是想要宋清河的,但他决计不想宋清河同她姐姐一般,只当一个妾。
心底下定决心,顾西洲砰的一声跪下,目光坚定地看着成国公夫人,说:“娘,儿子绝不愿意让清河做妾,她只能是儿子的妻。”
成国公夫人哪里想到自家儿子如此不听劝,不仅真的想要这个宫女,竟然还想将人迎进门当正妻!真是岂有此理!
“你这个逆子!你还真想让一个宫女进门?我告诉你,只要为娘的在一日,便绝无可能!”成国公夫人拔高音量,近乎失态地斥道。
这时,房间门被人打开,成国公夫人满含怒意地瞪去,还当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没想来人却是成国公。
“消消气。”成国公搂着成国公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瞪向顾西洲,“顾西洲!你才当上指挥使,别以为自己就是个人物了!还想英雄救美?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是英雄,你也救不了她!”
“爹!”顾西洲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听见这话,自然是忙叫出声来。
顾西洲回家来求父母,自然是因为自己救不了宋清河。他不可能去求沈允信,更没办法大咧咧去寻皇后求情。他以什么身份,以什么理由去求情。
沈允信的性子,顾西洲哪里不知,他不会放过宋清河,甚至会对这个手下臣子都感兴趣的宫女生出几分兴趣。到那时候,宋清河更是危险。
至于皇后那儿,别说皇后会不会觉得他二人早暗通款曲,就是他一个做锦衣卫的,来为宫女求情,怎么都说不通。
但……成国公夫人就好说得多,到时候兴许还能顺势将人讨回来。讨回来之后,便先在别院住着,若宋清河愿意,便成亲,若不愿意也没事儿,顾西洲可以为她寻一些过日子的活计做,再暗地里给她些钱财,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顾西洲!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是成国公世子,京城多少世家姑娘想嫁给你,你怎么就看上一个宫女……”成国公夫人被气得按住胸口,几乎喘不上气来。
“娘……”顾西洲慌了神,没敢起身,只拉着成国公夫人的袖子,急急唤道。
“顾西洲,皇上当年……咱们家可没有出力。这么些年仍能站在这儿,全靠祖宗……你明白咱们,咱们府的步履维艰吗?”成国公半倾着身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顾西洲,虚指着他,“你能不能不要给家里惹些多余的事儿!若你娘去替你的宋清河求情,你又如何向皇上解释你与她是什么关系?会不会有御史参你私通宫女,你想过没有?”
顾西洲脸色苍白地跪在房内,微微抬头与父母对视,到了嘴边的坚持,最终咽回了肚子里。
……
“顾指挥,皇上传您进去。”
宁海全的声音将顾西洲从回忆中唤回来,他眼皮一掀,目光触及眼前皮笑肉不笑的宁海全,也皮笑肉不笑地朝对方点了下头。
顾西洲素来不喜宁海全。
宁海全是沈允信身边的一条狗,厂卫斗法是厂卫斗法,但若是想要在沈允信眼皮底下长久安稳,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那顾指挥便自个进去吧,您在皇上跟前得脸,想是不必咱家领进去的。”宁海全笑着说。
“宁督主才是皇上跟前得脸的人,我又算得什么呢。”顾西洲目光在宁海全身上停留片刻,掀了掀眼皮,不着痕迹扫了一眼那上边的福康宫三字。
即是当初没能帮宋清河,那如今……至少不能叫她在南宫受此伤害。
顾西洲暗暗下定决心,抬脚往福康宫内走去。
一进门,顾西洲刚要行礼请安,目光却无意瞥见地上那几乎衣不蔽体的宫妃,心底一惊。
顾西洲知晓沈允信不是什么好人,也知晓他有些暴力的癖好,却从不知……竟还在臣子面前这般折辱宫妃。
怎么说也是宫里头的娘娘,怎能这样……几乎一览而尽地暴露在臣子眼前。
“臣顾西洲叩问皇上圣躬安!”顾西洲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却不敢叫沈允信瞧见,目光只停留在脚尖地板上,单膝跪地,朗声问安。
“朕安。”沈允信微笑着,目光针刺一般落在顾西洲身上,打量着这位入锦衣卫小几年了,仍存着几分正义感的指挥使,“今日顾卿求见,是为了何事?”
“是为了……谢贵妃之事。”顾西洲话语间带了几分犹豫,似有几分顾虑谢贵妃得宠。
“玄姝?你也要谏朕过分宠爱贵妃吗?”沈允信手中御笔一顿,细长眼眸微眯,眼神锐利,明显带了几分不悦。
这顾西洲,难道也与那些多嘴的大臣一般,手伸得长吗?沈允信脸色微变,皱着眉想。
顾西洲也没磨叽,将手下查到的事情简明扼要禀明沈允信。
“竟还有这等事……”沈允信耐着性子听完,心底怒意翻涌着,气得冷笑连连。
在沈允信看来,这宫里就是一个黑漆漆的大染缸,里边的一切都黑得让他厌恶,包括他自己。
而宋清河是这个大染缸中为数不多的纯净之色,沈允信……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白纸一般的小姑娘了。
初次瞧见这小宫女时,沈允信便想,这样的白纸,不能像旁的宫妃那样一道旨意直接送到福宁宫去侍寝。合该一步步靠近,一点点将这懵懂无知的小宫女圈入怀中,让她一点点染上其它颜色,惊慌失措,却只能留在他身边……
至于染上何种颜色,自然是什么都好,不要是这宫里人人都有的黑。
沈允信想起宋清河,脑中渐渐浮现那小宫女的身影,忍不住舔了下嘴唇,更是恼怒谢玄姝所做之事。
“好不容易瞧见个得朕心意的,那谢玄姝还将人送走。这朕也忍她了,她竟还想毁人容貌!”沈允信脸色阴沉,眸中满是狠意,仿佛刚进门时唤玄姝之人并不是他。他又看了顾西洲一眼,好似问问他如何想一般开口,“顾卿,你说朕该如何处置她呢?”
处置谢玄姝,沈允信有一万种方法,哪里还用得着问顾西洲呢。
顾西洲明白沈允信并非真的想问他什么,便也没有多嘴。他只想着沈允信方才说的话,心中阵阵发慌,无比庆幸自己从未到沈允信面前为宋清河求情,否则以沈允信的性子,怕是要将人直接抓来的。
瞧着地上那凄惨无比的宫妃,顾西洲暗暗担忧起宋清河的未来……
-
南宫内只有宋清河一个宫女,所有事情都得她一个人来做,浆洗衣服这种事儿自然也不例外。
宋清河手脚利索地把沈洺的衣服晾上去,转过身想去洗自己的,却瞧见沈洺站在不远处,正看着自己。
原本宋清河也没太注意,走了两步才猛地回过神,转头紧盯着沈洺那好好的脸,瞪大了眼,惊道:“你……怎的好得那般快!”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掌控
面对宋清河的问题,沈洺沉默中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过多解释。
宋清河见沈洺没做解释,只转身一副要进屋的样子,眉头一皱,心里头直觉不对。
沈洺会不会根本没有中毒毁容呢?
宋清河不禁想。
否则,宋清河找不出任何一个理由,能解释沈洺在没有药的情况下能这般快恢复。
宋清河心有不解,便想刨根问底问个清楚。她加快脚步追上前去,在沈洺面前停住脚步,问:“这脸……是怎么好的?你是不是根本就没中毒?”
问出这话时,宋清河心底其实也是有些忐忑的。虽说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觉得感觉得到沈洺确实与外界传言不同。但也说不准是之前没触到人家底线,这才相安无事。
若此番叫沈洺不高兴了,可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宋清河想到这里,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忍不后退两步,没敢看沈洺的眼睛。
而沈洺却是冷笑一声,斜睨她一眼,冷冷道:“宋清河,少多管闲事,当心好奇害死猫。”
宋清河被沈洺那副森冷神情吓到了,又听得这话,更不敢动弹。等沈洺进屋去了,她才恍惚回神,没再凑近去问什么,只转身回自己屋里去。
沈洺屋内,尚未离开的盛十六看着缓缓走进来,又缓缓坐下的沈洺,脸上不禁露出几分惊讶。
盛十六可没见过自家殿下这副模样,说是对宋清河有多么特殊,倒也没许她什么好处。但说对宋清河只是寻常主仆,那可未必。
“殿下,您对这小宫女,似乎有几分不同啊!”盛十六打量着沈洺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便大着胆子调侃起他来。
“不同?”沈洺冷笑,并不大把盛十六的话当回事,只瞥了他一眼,“你若是太闲了,便去寻老秦,聊聊该如何取沈允信项上人头,少在这里嚼舌根。”
“您就是对宋清河很是宽容,您对旁人何曾这般?往常若有人这样靠近您,就算没丢掉小命,怎么说也要被您打出去的吧?”盛十六瞧着沈洺并未真的生气,为他倒了一杯茶,又嘻嘻哈哈地说。
宽容?
沈洺听见这话,接过茶盏的动作微顿,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
入夜之后。
顾西洲又一次来到南宫,他避开守卫,半点犹豫没有,就这般翻墙进去。
落地瞬间,顾西洲瞬间望向宋清河那间屋子,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那扇门。他瞧着屋内没点灯,便明白宋清河该是睡了的。但即便是睡了,他仍有些……不敢靠近。
多少是有些害怕的。
害怕叫宋清河发现自己,害怕叫宋清河知晓他顾西洲存了别的心思,却没能为她做什么……
顾西洲一步步的,走向宋清河的房间,就站在房门口,一双桃花眼满是深情。
可那几乎溢出的感情,最终仍是被顾西洲生生压下。别说是进去瞧一瞧宋清河,他甚至,没有停留多久,便狠下心来转过身,好似立时就要离开。
“清河……”
顾西洲一双脚仿佛灌了铅,咬牙忍耐着,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呢喃着唤宋清河的名字。
但这声呼唤,仍是被风吹散在冷寂的南宫之中。
那同样没点灯的房间内,沈洺站在窗边,看着那犹豫不决,最终离去的顾西洲,脸色阴沉得可怕。
沈洺与顾西洲没什么过节,但这两回见到顾西洲,都让他对这个人生出了几分……近乎畸形的厌恶感。
而令沈洺烦躁的是,这股厌恶似乎并没有什么原因,他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他就是因为在这里见到顾西洲,而生出几分不满来。
好似自己的领地遭到了侵犯,好似具有威胁的人进入了沈洺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叫他忍不住生出几分……恐惧。
沈洺眯了眯眼,强压下心底情绪,只打开门往外走,悄无声息进了宋清河房间。
看着床上睡得正好的宋清河,沈洺心底那股子烦躁,竟好似被一双手轻轻抚平,叫他不再如此心烦意乱。
隔日一早。
宋清河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也没敢赖床,只手脚轻快地收拾好自己,又赶忙去伺候沈洺起身洗漱。
好在沈洺并不需要宋清河伺候,只需把东西都送去就是了。
宋清河心中想着,盘算起利用这时间,去门口取来早膳。
可这一回不知为何,宋清河将东西放下,却是被沈洺叫住了。
“宋清河,进来。”沈洺站在门内,一个眼神都没飘来,只冷声下命令。
“是。”宋清河一怔,也没来得及多问,忙带着东西往里走。
“别忙。”沈洺拦住想要伺候自己的宋清河,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脑中却闪过顾西洲那双满是深情的桃花眼,忍不住啧了一声。
“奴婢又……又做错什么了?”宋清河下意识想,是不是她无意中惹恼沈洺了,这才叫她进来吃这心惊胆战的苦。
沈洺听得宋清河这样问,眉头一皱,似是有些不满宋清河这般小心翼翼对待自己。他觉得,这个笨笨的小兔子,该是大胆一些才对。
不过,沈洺转念一想,想宋清河到底是宫女,就算真胆子大些,又能大到哪里去呢。
“你可识得锦衣卫指挥使顾西洲?”沈洺也没与宋清河绕弯子,他只观察着她脸上神色,直截了当地问起顾西洲来。
“您问小公爷?奴婢识得,却不算熟悉,只见过几面罢了。”宋清河奇怪沈洺怎么会问起顾西洲,但还是认真地向他解释起来,“奴婢的姐姐,做了成国府二少爷的姨娘。当年奴婢进宫匆忙,未见得姐姐一面,想是姐姐求得小公爷相助,他才帮了奴婢一两回,算不得熟悉的。”
进宫匆忙?连亲生姐姐都见不得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