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逐先是一怔,不由弯了嘴,他点了一下沈亦槿的鼻尖,配合着说道:“自然是这位娘子的夫君了。”
沈亦槿笑着钻进了被窝,将自己整个蒙起来,“都快到晌午了,陛下还要赖在静月阁吗。”
李彦逐起身笑道:“好,我这就走,晚膳时再来看你。”
沈亦槿躲在被窝里不出来,只应了一声,“嗯。”
李彦逐摇头笑笑,他的小娘子真是又胆大又胆小,又勾人,还又害羞,真是太可爱了。
他起身离开,直到房门打开又关上,沈亦槿才探出头来,懒懒喊了一声,“芷宁,沐浴。”
二月匆匆而过,三月初六,宋有光迎娶了初绿,沈亦槿曾说过要准备一份大礼,但到了那时却又不知该送什么,干脆就金银首饰和珍稀药草各满满一箱。
因无忧斋的背景并不被人知晓,初绿能嫁给宋有光,许多世家女子在暗地里嚼舌根,还故意设了宴,想要她当众出丑。
可她们哪里知道初绿的真实身份,原本以为初绿不懂规矩,会闹出许多笑话来,谁知初绿举止得体,才华武艺样样比过旁人。
且在两人一同出席的宴会上,宋有光时时维护,体贴入微,倒传出了些佳话。
沈亦槿身着男装坐在小茶馆中,听着身后人的议论,满意地勾起了嘴角,当初她没看错宋有光,果然是个有担当有责任的男子,她相信假以时日,两人定然能够心意相通。
她拨开一粒花生扔进嘴里,叹一口气,这出宫也没什么意思,陈言时不肯出府陪她,初绿和宋有光也不便去打扰,茶馆里说书的故事,她都听腻了。
还是回宫吧。
谁知刚站起身,伙计端着一盘卤肉从她面前经过,往日里闻着香气四溢的卤肉,今日闻着只让人反胃,她忙用帕子捂住嘴扶着桌角干呕几声,再抬步时忽觉头晕,险些摔倒。
第一百二十章 终章
护卫忙上前道:“贵妃, 怎么了?”
沈亦槿道:“无妨,回宫吧。”
今日出宫,她没带芷宁, 之前看芷宁穿男装别扭的样子,就干脆让她留在宫中了。
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更让她觉得头晕,出宫时分明还好好的, 怎么闻了一下那盘卤肉,就不对劲了呢。
马车来到宫门口,沈亦槿一掀开车帘, 就慌忙跳下来, 扶着一旁的大树又呕了起来。
芷宁见状, 小跑到身边, 给她顺背,眼中满是担忧,“贵妃, 这是怎么了?”
“想吐,头晕。芷宁,我们回静月阁。”她没上轿撵, 觉得摇来晃去只会更难受, 三月的春风微凉,说不定在宫道上走一走吹吹风就好了。
走到静月阁, 她的不适感消散了很多, 恰好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宫婢前来询问, 沈亦槿实在没胃口, 便说不用了。
且今日李彦逐去城外查看军队训练, 回来估计也到深夜, 不准备晚膳也无妨。
芷宁道:“要不要请太医瞧一瞧?”
沈亦槿本想拒绝,但又觉得不该讳疾忌医,以免小病拖成了大病。
太医把脉后,神色欣喜,“恭喜贵妃娘娘,这是有喜了。”
有喜?沈亦槿小脸一红。
也是,自从她再次入宫以来,几乎日日承恩,再仔细一想,月事也超十多日没来了。
芷宁一听咋咋呼呼道:“有喜了?我得赶快到紫宸殿去告诉卫安,让他给陛下送消息去。”
说着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沈亦槿心中虽万分欢喜,但想到这几日两人的折腾劲,难免有些担心,问道:“胎儿可安好?”
太医笑道:“胎象平稳,娘娘放心。”
沈亦槿深舒了一口气,让宫婢送走了太医,低头看着小肚子,想到里面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既欢喜又惶恐。
她本想明日再告诉李彦逐,怕打扰到他练兵,奈何芷宁动作实在太快,估计这会卫安已经要出宫前往军营禀告了。
入夜后,她靠在软塌上等李彦逐来,可实在太过困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睡着了。
门外的凉意突然袭来,她若有所感,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身穿盔甲的李彦逐站在她面前,神情欣喜又担忧,蹲下身柔声地问道:“怎么没用晚膳?太医说一切安好,可我看着你,分明不怎么好,明日我便让人去云林寺请姨母来照看你,直到生产。”
沈亦槿看着他的盔甲,便知他还没来得及更衣就先来了静月阁,可见他有多着急。
感动之余,她又觉得有些伤感,作战盔甲她已许久未见,想起流放之前,父兄也总是穿的。
她抬手碰触冰凉的盔甲,“我很好,女子有了身孕总是这般的,陛下别担心。”
说完便垂了眼眸,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陛下,我想给父兄去封信,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李彦逐看出沈亦槿的感伤,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肚子道:“好,我明日就让人送去。亦槿,你说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很希望这一胎是个男孩,其实是男是女他并不在乎,可若是男孩,便可将他立为太子,也有理由大赦天下。
只是,现下他并不想把这个想法告诉沈亦槿,免得她有压力。
沈亦槿笑了起来,一想到腹中胎儿她就觉得温暖,“都好,只希望我的孩儿平安出生。”
李彦逐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沈亦槿圈住她的腰,撒娇道:“可是这样一来,近一年我就不能服侍陛下了。”
“哦吼——”李彦逐敲一下她的脑袋,“你把我看作什么样的人了。”他紧握住沈亦槿的双手,“今日我们就只牵着手睡吧,不不,这段时日我们都牵着手睡。”
沈亦槿丛软榻上站起来,“听闻有了身孕的女子半夜会经常起夜,我怕吵到陛下,陛下国事繁忙,还是回紫宸殿睡比较好。”
“怎么,你要赶我走啊。”李彦逐立刻摆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我要搂着你,才能睡得安稳,若是你不在身边,我怕是要做噩梦的。不过你若真赶我走,我走就是了。”
说完李彦逐便往门口走去,悠悠说道:“看来今夜要无眠了。”
“陛下。”比起起夜打扰,她还真舍不得李彦逐整夜无眠,“我睡在外侧即可,陛下别走,留下来吧。”
李彦逐回头一副得逞的样子,三两步跨到沈亦槿面前,轻按她的肩膀,“谁说我要走啦,我是要让卫安进来给我更衣。”
“陛下你……”沈亦槿嘟嘴白他一眼,转身坐到床边,“惯会拿我打趣。”
李彦逐忙道:“怎会,我知你是怕自己起夜会打扰我,但这一月我已经习惯了,没有你在身边,肯定无法安睡的。”
他松了松脖领,走到床边,“今日练兵出了好些汗,你先歇下,我换身衣服就来。”
沈亦槿怎会真的生气,重重捏一下他的脸,“看你以后还敢拿我打趣。”
李彦逐故作疼痛,“不敢了,夫人。”
沈亦槿笑了起来,“快去吧,我等你。”
李彦逐说到做到,沈亦槿怀有身孕这几月,若没有要事处理,每晚都会搂着她安睡。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沈亦槿越来越困觉,但胃口始终不怎么好,只见肚子大,不见人胖。
林惜隔三差五便到宫里来看她,开了好些开胃的药都没什么效果,只好作罢。
李彦逐本想让林惜留在宫中照看,但沈亦槿觉得林惜应该更喜待在云林寺行医,便只让她三五天来一次把脉即可。
为了生产顺利,到了大月份,沈亦槿每天都要到御花园散步,如今已是初冬,花早都谢了,树叶也簌簌往下落,倒也别有一番雅致。
这日,她靠在亭榭栏杆旁,远远看见巡守的江峰,想起前几日李彦逐曾说过,给江峰赐了婚,是兵部尚书之女,便喊住了他。
江峰上前行礼道:“贵妃安好。”
沈亦槿笑道:“听闻不过几日江统领就要娶亲了,恭喜恭喜。”
江峰面色如常道:“多谢娘娘。”
“怎么?不喜?”沈亦槿见她并无喜色,不由问道:“是有心仪之人了?你可说与陛下,陛下定然会成全的。”
江峰忙道:“不是,微臣并无心仪之人,只是不想成亲,不过快到而立之年,也该成亲了,并没有喜不喜欢这一说。”
沈亦槿点点头,看来江峰应是还没遇到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子。
“你若真不想成亲,我去给陛下说。”
江峰阻拦道:“娘娘不必牵心,迟早都要成亲,不如就早一些,也省得陛下再为此事挂心。”
沈亦槿点点头,正要离开,天空忽然飘起了雪,一大片雪花飘落在江峰腰间的佩剑之上。
她不由笑道:“还记得第一次我趴在墙头时被江统领发现的情景,如今想起来,好似在昨日,江统领可知,那时我很怕你会杀了我。”
江峰作揖道:“娘娘说笑了。”
他也想起了那段时日,心中感概万千,忽地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有件事,娘娘或许还不知,那年上元节后,有一晚娘娘遇到了歹人。”
沈亦槿思索片刻,便想起那晚遇到的登徒子,不免心有余悸,只是她一直很纳闷,那人怎么突然就没了踪影。
江峰继续道:“那歹人是前京兆府尹的独子,那晚是陛下救了娘娘,弹劾前京兆府尹的幕后之人也是陛下。”
“什么?”沈亦槿脑子有点懵,她还记得那是发生在上元节不久之后的事,难道那时李彦逐就对自己动心了?
江峰看出沈亦槿并不知此事,又道:“或许还有一事娘娘也是不知的,在云林寺那日本想告诉娘娘,但被娘娘打断了。北地剿匪,娘娘挡下那一剑后,陛下心急如焚,为了照顾娘娘,在面临皇位争夺最紧要的关头,没跟随军队回上京,而是带着娘娘去了清水县。还有,刚到北地时娘娘生病,也是陛下每晚亲自照顾的。”
沈亦槿抬头看着江峰,一脸不可思议,心中万分震惊,她以为生病那几晚照顾自己的是卫安,没想到是李彦逐,想到他白天忙于剿匪,晚上还要照顾她,心便疼了起来。
还有受伤后,自己清醒过来发现身处清水镇,以为是李彦逐有什么计划,没想到全都是为了自己。
胸中鼓涨着热流,心一下一下扯着疼,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为何从来不告诉她?
哪怕是将她困在皇宫中,听她说尽了拒绝之言,他都没告诉她。
原来他的爱,竟如此纯粹。如今想起当时的种种,她才发现,李彦逐对她的爱意全都有迹可循。
“江峰,谢谢你对我说了这些。”沈亦槿眸中带泪,她似乎明白了自己重生的意义,不仅仅是救下父兄。
她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宋有关、初绿、李兰雪,还有自己和李彦逐的。
江峰退下,沈亦槿一刻也不愿再等,她想马上见到李彦逐,有些焦急地来到紫宸殿。
走进御书房,她对卫安“嘘——“了一声,站在门口,看着正在批阅奏折的李彦逐,暖暖爱意荡漾在心间。
李彦逐抬眸看来,满是惊喜,“亦槿,你怎么来了?”
不论是之前还是如今,沈亦槿无事是不会来打扰他处理朝政的,从前他会忐忑,但如今只有欣喜。
沈亦槿满目柔情地看着他,“因为想你。”
李彦逐的心猛地抖了一下,幸福感瞬间蔓延全身。
他放下手中朱笔走下阶梯,将沈亦槿揽在怀中。
窗外小雪依然飘落,房中熏香袅袅萦绕,有情之人心中爱意悠悠倾泻,绵延不绝……
来年正月,沈亦槿生下一位小皇子,李彦逐将其封为太子,大赦天下。
几月后,上京不远处的一座小镇上,迎来了一位老人和一对夫妻,他们买下一座大宅院,平淡地生活。
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有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宅院门口,大多时候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一对母子,偶尔也会是一家三口。
又过了两年,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变成了四个,一对夫妻和两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