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怎么了”沈芝凑过去问道。
顾浔目光落在木筝上,沉吟片刻后道:“它或许能用在火器上。”
沈芝和沈黎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震惊来,沈芝先惊喜道:“真的”
“不一定,只是可能。”顾浔摇了摇头。
顾浔因腿疾暂时不能继续带兵打仗,但他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见识过的武器数不胜数,他虽然说不确定,但是沈芝觉得很有希望。
这时候,顾浔问沈黎技术上的问题,那是沈黎擅长的东西,他满脸通红,对答时双眼熠熠。
沈芝听不懂的,她见两个人聊的忘我,就去了厨房。
话说多了容易累和渴,沈芝想起顾浔嗜甜,就准备了一盅冰糖雪梨水,甚至还特意让厨娘多放了些冰糖。
之后她回院中,还没进去,就听见沈黎激动的声音:“明日我真能去神器营吗”
沈芝连忙走了进去,惊喜道:“二哥,你要去神器营了”
沈芝不懂什么军事兵器,但神器营沈芝却是听说过的,那是大夏的杀伤力极强的一支部队,只因为配备火器。
顾浔点了点头:“木筝的技术在某几个地方可以改善的投递方式。”
又对着沈黎道:“明天我来国公府接你。”
沈黎愣了下然后看了眼沈芝,呐呐地问了顾浔许多遍,才敢相信顾浔不是欺骗他的。
沈芝也很开心,周氏老嫌弃二哥喜欢的东西不误正道,二哥心中不说,但被他们嫌弃心里肯定不好受,若是能去神器营,他们再也不能瞧不起沈黎了。大夏的读书人的确不多,但能进神器营的研制火器,更是少之又少。
“我给你们拿了点心和糖水来。”沈芝打开黑漆红木食盒,取出点心放在顾浔手旁,又亲手倒了两碗冰糖雪梨汁。
沈黎刚刚说了半天,有些渴了,直接端碗灌了一口,突然神色扭曲地看着沈芝:“厨娘放了多少糖想齁死我不成”
一时又见顾浔正端着碗,他忙让顾浔放下:“表哥,别喝了,太甜了。”
沈芝蹙了蹙眉:“你不喝算了,表哥可是喜欢吃甜食。”
顾浔听了这话,耳朵微微动了下。
沈黎嗤笑一声:“表哥才不喜欢吃甜食你记错了。”
沈芝拧眉,怎么可能记错,她当阿飘时看见顾浔总是是甜食,且还是比正常口味更甜的食物。
“不信你问问表哥。”沈黎道。
听罢沈芝看向了顾浔,顾浔面容清冷,端着冰糖雪梨水,看不出喜欢,也看不出讨厌,总之是面无表情,不过看着他的气质,沈芝下意识怀疑是不是她记错了。
色泽若雪的白瓷小碗中的冰糖雪梨汁带着淡淡的金黄色,虽尚未入口,那股香甜已经萦绕在顾浔鼻端。
他看了眼冰糖雪梨水,淡淡道:“芝姐儿特意取来的东西,也不能浪费了。”说着一饮而尽。
沈黎听了,登时感到羞愧,顾浔虽然是王府世子,但征战多年和士兵同吃同住,定然不喜浪费,思及此,一咬牙将他只喝了半口的冰糖雪梨汁猛灌了下去。
再然后,他的脸色彻底变了,拿了糕点往嘴巴里塞想去味。
只才咬上一口,他的脸越发扭曲,欲哭无泪道:“好甜啊”
顾浔闻言,搁在膝盖上的手略微往上抬了一下,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见沈黎似乎难以忍受这甜味,沈芝好气又好笑地给她倒了一杯苦茶:“是比正常甜度要甜一些,但是也没到这种地步吧。”
沈黎灌了几口茶水,才活过来道:“你看我叫甜之后表哥都不吃那糕点了。”
沈芝奇怪地盯着顾浔,莫非真的是她记错了。她表哥这种冷静板正的人的确不像是喜欢吃甜食的。
顾浔撑着拐杖起身,避开这个话题道:“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
沈芝沈黎两人连忙放下这茬,今日的午宴开在“燕来时”,三人慢慢地走过去,安国公周氏等人还没来,沈凌和沈晔两人已经坐在亭子里了。今日是安国公的寿辰,沈晔也从书院回来了。
沈晔一瞧见沈芝,脸色微微一变,沈芝转眼看向我见犹怜的小白花沈凌,估摸她又对着沈晔告了小状。
沈晔看了沈芝几眼,想说些什么,后背那些尚未痊愈的鞭痕又疼了起来。于是他目光就落在沈黎身上,沉声道:“二弟,听说你近来还是不读书,每日在你院子里搞些不入流的玩意”
他端着长兄的架子教训道:“大哥不求你多上进,但你最起码也得有个举人功名,以后才好谋个一官半职。”这话似乎颇为无奈,无奈幼弟的不争气。
沈芝却是觉得好笑,若是她二哥真的好生读书恐怕第一个慌的就是沈晔。
至于谋一官半职,沈芝当时就笑了,冲着沈晔兴奋开口道:“二哥明日就要去神器营了。”
“他去神器营你别信口开河。”沈晔不相信道。
神器营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大夏一等机密紧要之地,就连安国公都没有权限入内,何况沈黎。
第18章
沈芝知沈晔沈凌心里认定二哥没出息,不会相信,就道:“表哥说二哥做的木筝可以改进神机营中某项火器。”
这话一出,沈晔沈黎下意识看了眼安静地坐在一侧的顾浔。
沈晔曾经是很敬佩顾浔的,但顾浔也是压在他身上的巍峨高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比顾浔小几个月又是表兄弟的关系,启蒙时先生夸奖他在读书一途中颇有天资。他本来很高兴,但先生却说就是比顾浔差。
而安国公每次提及顾浔也是一脸骄傲,甚至他还能读出他口中的遗憾,还能遗憾什么,自然是遗憾他不读书要去边关,他才能喘过气。顾浔成了武将,以后他再也不用和顾浔比读书。
但很快他就发现是他想多了,不到四年时间,顾浔一路升到将军,打的北胡俯首称臣,不敢南下。
安国公提起顾浔时越发骄傲,后来顾浔又剿灭西南之患,在这样的光辉下,他十七岁中举似乎成了很不起眼的事。
直到顾浔腿坏了的消息传出来,他先是震惊,然后是狂喜。
一个武将的右腿不能用了,要借助拐杖才能走动,甚至依靠轮椅,以后该顾浔在他的光芒下偷生。
可是顾浔这个人却不曾像他预料的那般颓废,一蹶不振。想着沈晔看着顾浔道:“你能随便塞人去神机营”
“随便塞人去当然不行。”顾浔对沈晔道:“沈黎他自己有去神机营的本事。”
沈晔脸色微变,而这句话刚好被走过来的安国公沈芷兰等人听到,安国公笑着道:“浔儿再说什么我怎么听见你说黎儿有去神机营的本事”
周氏和沈芷兰表示她们也听到了。
见状沈芝就站出来解释,明明两句话说的清楚的东西,但她增加了措辞,将沈黎能去神机营改善火器一事说的抑扬顿挫,当然也没忘记说顾浔如何的慧眼识珠。
本来三分的喜悦,被沈芝如此一说,就变成了五分,顾浔则抬起头,多看了几眼言语生动活泼的沈芝。
周氏却是惊了,沈黎能去神机营改善火器,虽然说不准他还不能留在神机营,只是帮几天忙。但因为这些年他的“不务正业”,周氏对他的要求几近于无,如今听见他能去大夏最精锐的部队,当下就欣喜道:“你捣鼓的那些玩意也不都没用的。”
而对于安国公来讲,沈家的门楣地位,哪怕沈黎真能留在神机营研制火器,也不能算什么光宗耀祖的事,但他对这种上进事,却也持鼓励态度,神色和蔼地对身黎说了些勉励之词。
不过这欢喜和沈晔沈凌无关,只是去神机营当工匠,值得他们如此吗
当下默默地挪开眼神,不去看他们一家的愉悦之态。
一番话罢,周氏见时间不早忙吩咐开席,今日来的都是至亲就不避讳许多,就在燕归时男女两桌。
等用过午膳,就是表孝心的时候,沈芝她们各自将准备的寿辰礼拿给安国公,因为他们的年龄并不大也没什么在手的产业,价格来说都不昂贵,沈芝是自己调的香料,安国公见状叹了一句,芝姐儿这手艺没白学。沈黎是亲手做的一根紫毫毛笔,沈晔是亲自画的山水图,而沈凌也是她绣的福鹤延年炕屏。
不管礼物如何,大家都得了安国公的夸奖。只这时沈凌又拿了样东西出来,递给周氏道:“这是女儿亲手为娘缝制的。”
沈芝抬头看过去,是绣富贵牡丹的枕头,沈凌的绣工很好,将周氏最喜欢的牡丹刺绣的栩栩如生。
周氏抚摸过枕面:“你有心了。”
沈凌的新上任的丫鬟观如插话道:“夫人,前些日子小姐听说你睡不安稳,这枕头的枕芯是小姐亲手剥了几夜的决明子做的。”
周氏很喜欢这个枕面,但再好看的枕面也是见过的,不过听见里面的枕芯还是沈凌亲手剥的,当下就握住她的手。
沈凌往后缩了缩,似乎想要隐瞒什么,周氏看见她嫩白的指腹上浅浅的血痕,立刻就叹气道:“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好。”
沈凌垂眉道:“这是我对娘的一片孝心,怎么能让下人代劳。”
深深地看了眼沈凌,周氏感慨道:“你是个有心的。”
沈晔适时说道:“凌儿一直就是我们兄妹中最懂得体贴人的。”
闻言周氏想到这个枕头,在加上这一个多月来沈凌的乖巧听话,周氏前些日子对于沈凌的怀疑和不满消减了不少。那事或许真的是茶云的一意孤行。凌姐儿这般心善的人,不太可能做那种事。
沈芝也是无语,果然对周氏还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为好,不过想到周氏的权柄被顾妈妈分走不少,也懒得多想,周氏在继续这样糊涂下去,早晚有日安国公也会彻底对周氏失望。
再不多时,沈芷兰和顾浔提出告辞,走之前沈芷兰送了沈芝一个黑漆戗金丝的匣子:“这东西也不适合姑姑用,芝姐儿拿着吧。”
“是什么啊”对沈芷兰沈芝就没有顾忌,直接打开匣子,匣子里是宝相花粉晶坠额花胜,沈芝不由叹道,“好漂亮。”
“喜欢就拿着带吧。”沈芷兰笑着道,“今日你送给你爹爹的熏香味道雅致,我们芝芝可真厉害。”
沈芝连连点头:“以后我也给姑姑制香。”说着她看了眼立在走在他们的身后的顾浔道:“还有表哥。”
乍然从沈芝口中听到自己,顾浔抬起头来,沈芝冲着顾浔笑了笑。
这样说着,沈芝扭过头笑吟吟地问:“表哥喜欢什么香”
顾浔咳了一声:“我没有特别的偏好。”
这时沈芷兰却道:“你表哥那个性子,可不喜欢用香,芝芝你有时间给你表哥调香,不如多给姑姑做一两样。”
沈芝再度看向顾浔,顾浔看了眼沈芷兰,轻咳一声:“我无所谓的。”
沈芝闻言,这才点了点头。
等送沈芷兰和顾浔上了马车之后,沈芝这才依依不舍的往回走,回去的路上想到今日见到了沈芷兰和顾浔,沈芝开心的想原地转圈。
就连走路的步子也走出了欢天喜地的的感觉。
而且想到顾浔还能带二哥去神机营,就更加开心。只是莫非她真的记错了,顾浔表哥真的不喜欢吃甜食
想着间,沈凌从一旁走出来,笑吟吟地叫沈芝道:“妹妹稍等。”
沈芝停下脚步,沈凌看着她手里的匣子道:“姑姑给妹妹什么了。”
“姐姐问这么多干什么”沈芝说着,忽然凑近她耳畔小声道,“说起来莫不是姐姐忘了茶云被活生生打死的场景了。”
先撩者贱,沈芝历来不留余力地打击的的。
沈凌脸色一白,她很努力地将茶云忘记,那日她行刑她也根本没看,但这几晚每天做梦都能听见茶云叫疼的声音,也是这样她晚上宁可亲手给决明子剥壳,也不想睡觉。
“茶云因姐姐而死,但死了之后,连口棺材都没有,一张草席就被扔去了乱葬岗上。”沈芝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这也是她不喜沈凌的地方,各种暗示她是身不由己才牺牲茶云,她心里也是愧疚难安的,但若是真如此,让茶云一口薄棺入土为安很简单,但沈凌却根本管都不曾管。
“要是茶云知道姐姐你是这样对她的,你说她会不会后悔替你顶罪。”沈芝幽幽地道。
她说完,也懒得管沈凌是如何反应,自顾自地离开了。
诚然她如今大好的时光不得不花费一些在沈凌的身上,但除此之外,还有更多值得去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顾浔说沈黎去神器营少则几日,多则半个月,沈芝帮沈黎收拾好了行李,就连伤药都给沈黎准备了很多,等到了次日出门的时候,还亲自将沈黎送到侧门。
不多时,顾浔的马车轱辘声在巷口想响起,沈黎本来想走,如今马车来后看着眼前笑吟吟的沈芝,忽然有些不舍得:“芝芝,若是有人欺负你,等二哥回来帮你算账。”沈黎长这么大,还没有和沈芝要分开这么久的时间。
“我知道了。”沈芝笑了声,安慰道,“谁能欺负我啊。”说罢见顾浔的马车停下,顾浔掀起帘子准备下车,他今日穿了见黑色暗纹的箭袖劲装,黑带束发,面如冠玉,沈芝连忙冲着顾浔挥了挥手:“表哥,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