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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外室美人_分节阅读_第6节
小说作者:闻砚   内容大小:261 KB  下载:太子的外室美人txt下载   上传时间:1970-01-01 08: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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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穆却又懒声发话:“不必拖下去,就在这儿。要狠狠打。”他声调平平,仿若等闲,底下跪着的,从管事到仆妇,却都打了个寒战。

  行杖亦有讲究。轻者伤及皮肉,重者动及筋骨。而所谓“狠狠打”,便是既要皮开肉绽,又要伤筋动骨,不必留手。

  冷月惨白,正堂歇山顶的垂脊上,脊兽森然高踞,映月落寒影。庭院里,只闻木杖击打于皮肉,声与声间隔着恰好的分寸,一下一下,落在众人心头。

  直至股间血肉模糊,几欲昏厥,却偏偏在这凛风中始终抽离不去最后一线清醒,生生熬着。

  满院子的人,噤若寒蝉。李穆的意思,便是太子的意思。今夜之后,谁还敢对那位有半分轻慢?

  人群里,一个婢女试探着,渐渐直起了上身,欲呈一言。红萼平素做派,不尽得人心,她积压了许久的不满。

  李穆原本在有节律的击打声中昏昏半阖了眼,察觉动静,抬眼向她望来。

  “红萼姐……”婢女咬了下舌头,将“姐姐”二字咽回,起初嗫嗫如蚊讷,后面渐渐高声。

  “红萼不止疏忽之过,还,还在背后对姑娘出言不逊。她因听闻姑娘出自平康坊,便说……说姑娘‘脏了归澜院的床榻’,还说……”

  她未说完,便见李穆骇然变了面色,从椅上霍地站起身来,朝院门处疾疾迎了几步,叩道:“参见殿下。”

  从东宫来的侍从、宫人,齐齐跪地叩拜。原就跪着的众人,闻声更是满面畏怯,纷纷以膝支地转身,不敢抬头,朝着院门处伏地稽首。

  裴策一身玄色衣袍,挺拔修长的身姿几乎融进夜色里,整个人亦是冬夜般的寒冽。清俊玉面,在月色下,如淬了一层薄霜。

  他并不唤起,任一地长跪。满院敛息,一时只有他从院门外走近的沉稳步声,寥寥数步便在不远处停下,平静不携雷霆,却让人如感铅云压顶。

  那个检举红萼的婢女,亦深深伏地,感到若有千斤重的视线压在她的脊背。她听到裴策淡淡重复了她话里的两个字。

  “听闻?”

  李穆顿时反应过来,厉声呵道:“她听谁说的?是谁胆敢诽谤姑娘,造谣生事?”

  那婢女本意只想让红萼翻不了身,这才意识到事情无法简单收场,低头不敢言。

  李穆心谙,太子虽面色疏冷如水,实则已是怒极。李穆再也摆不出方才审问的耐心,转头去斥问趴在长凳上、已颓然如泥的红萼。

  红萼无力地抬臂,遥遥点向人群中的一个身影。那人正因心虚而瑟瑟作抖,被一指,立时脊背弹起,慌乱地嚷出声:“奴婢冤枉,奴婢听来福说的!”

  被指名的来福,登时抖如糠筛,伏地泥首,直呼:“奴才该死!奴才被猪油蒙了心,求殿下恕罪!”

  来福是昨夜裴策乘车而至时,为他拴马的人。拴马时偷听了马夫同侍卫的交谈,寥寥几语中揣测到他们是从哪个方向而来。

  其实他并不确定,只是当婢女向他打听时,下意识地说出了最旖旎香艳、也最让人惊骇的地点,以卖弄自己的能耐;且彼时窥管事态度,亦不把那女子放在心上,未料竟祸从口出。

  裴策面色沉沉,不发一言。李穆明白,这是不满于只揪出源头,此事势必要牵连众多。李穆再次喝问:“都有哪些人传谣编排?”

  这一问,满院惊惶。却无一人出声。李穆觑一眼主子的脸色,狠道:“都不说?那便共罚。”

  底下窸窸窣窣,终于有了动静。响声逐渐变大,嘈嘈切切,杂沓不齐。最终推出十余人,都砰砰磕头岂饶,甚者已扇起了自己的耳光。

  裴策在嘈杂声中淡淡开口:“割了舌头,拖出去,脊杖百。”

  嗓音是一贯的低沉,压着几分冷峭的不耐。四下霎时阒然肃静,李穆亦是一怔。这话轻描淡写,话里的意思,却让人胆寒心惊。

  他既发话,便无转圜余地。东宫的侍从速即动手。割舌头,是当着众人的面割。一刀下去,嚎声惨烈而含糊,口中猩红淋漓,大团大团涌出来。

  四旁的人,皆已瘫软在地。而刀却不停,一时惨吟如浪起,十余条舌头,次第甩在众人面前,排出一列,染红了地面,如锈迹斑斑。

  脊杖远重于臀杖,施于背脊。脊杖百,率多死。

  没了舌头的人,挣扎哀呼着,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鲜血从口中肆意地腾起,溅出,伴着他们被拖行而去的身躯,雪霰般洒了一路。

  惨月下,隐隐可闻杖刑声声,生死不论。院中的人,面色皆灰败如纸,表情悚至木然,在这肃杀朔风里,只觉得魂魄都已被卷携着散去。

  裴策长睫微垂,寡凉的眸,轻瞥了一眼地上伏跪着的身影之一,是检举红萼的那名婢女。

  她脑中未及反应,脊背先本能地一紧。侍从已意会而动。

  那婢女只见寒芒逼近,紧接着口腔里血腥味弥漫,湿热喷出。剧痛,漫卷而来。眼睁睁看着一团血雾被甩到人群前,竟是自己的舌。

  那些字眼,说不得。即便是转述,亦该避讳。

  裴策的目光,最后落在王管事的身上,依然凉薄疏淡,不含情绪,王管事却浑身剧颤,四末虚软,从尾椎骨一路麻到了天灵盖。

  王管事该庆幸,他禀报还算及时,为自己捡回了一条性命。最终以御下无能之过,被赏了五十大板,发落到京郊的庄子里。

  裴策转身又往归澜院去。这一夜的狼藉,李穆吩咐众人对江音晚缄口不许提。

  江音晚喝了太医开的药后,渐渐开始退烧。黎明时分,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

  然而眼皮沉沉,只睁开了一线,看到床尾的罗幔上,薄薄晨曦投下菱花窗格的疏影。床畔坐着一道人影,清谡如松。

  她很快又无力地阖上了眼,昏昏睡去。

  一病缠绵,江音晚的烧,断断续续,幸而没再烧得滚烫。意识也不得清明,时眠时醒。加之药里有安神的成分,更多时候是睡,或处于半睡半醒间,隐约能听到周遭的动静,却睁不开眼。

  白日里,她短暂地醒过一次,不知是什么时辰,看到青萝端着一个透影细白瓷的碗,里头盛着红枣莲子粥,正要喂她。

  不远处,两个面生的婢女双手捧着什么,正从落地罩外走进来,低眉顺目,脚步无声。

  江音晚本想说自己吃便好,却发觉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安安静静由青萝喂完了一碗粥,嘴里尝不出任何味道,再度迷蒙入睡。

  彻底的退烧,是在三日后。太医诊了脉,道此一遭已无大碍,只是中气不足、阳微阴弦的内症,还需好生将养。

  因药效之故,江音晚仍未醒,一直睡到了晚间。

  梦里不知今夕何夕,还道是在从前的闺阁。亦是一场病将愈,苦涩的药气未散,她不喜欢。缠枝莲纹螭耳熏炉里,沉水蘅芜香气初透,轻烟只淡白的一缕,似有若无。

  躺在架子床上,抬眼便看到一窗月色如水。窗上糊的是软烟罗,雨过天青的颜色,蝉翼样薄薄一层,映着月下横斜的花枝。

  外头脚步声起,丫鬟要通报,却被拦住。来人脚步轻轻,见她未睡,才温柔地出声:“囡囡,身上觉得怎么样了?”说着,掌心轻覆上她的额头。

  江音晚额上察觉到温凉轻柔的触感,真切不似梦幻。她不由微微偏头,在那掌心依恋地蹭了一蹭,喃喃出声:“大伯母。”

  裴策神色莫辨地收回了手。

  他掖了掖江音晚肩颈两侧的锦衾,从床头挪到床尾。拔步床的首尾,各有一金丝楠木小柜在侧,床尾的柜上,正放置着各色外伤药。

  轻轻将她腿上的被衾掀起至膝,露出两截纤细修长的小腿。膝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他从一片瓶瓶罐罐中,拣出一个黄地粉彩勾莲的小钵,一点点涂抹在错杂的伤痕新痂上。

  小腿上,淤青见淡,不再触目惊心。仍是那个白瓷瓶,倒出少许在掌心,轻轻揉上。

  小腿在他的掌下,过于纤细,仿佛可以轻松折断。美玉琢温润,文人爱摩挲把玩,而他此刻掌心触感,较羊脂美玉更勾人流连。

  那几块乌青斑斑,脆弱堪怜。会轻易破碎的,恰最能挑起人心底的幽晦念头。脑中那一根细若游丝的弦,在崩断的边缘。

  裴策终于上完了药,慢慢将被衾合拢,却在锦衾即将遮住那双玲珑玉足时,停下了手。

  夜色沉酽,四周太静,唯有江音晚的呼吸清浅。罗帐滤得灯烛昏昧,帷幔内这一方小小天地,似纵容人所有旖思。

  裴策侧坐在床畔,握住了两截细瘦的踝,将那小巧的雪色玉脂,慢慢牵引到身前,一点一点,抵上玄色云锦暗纹的裳。

第8章 慌 心涟

  墨色云锦柔滑,然而同色丝线绣出繁复章纹盘踞其上,不免有些坚粝。

  江音晚在丝丝麻麻的疼痒中醒来,人还恍惚着,不自觉往回蜷了蜷,却被强势扣住。

  梦中那一窗软烟月色散去,她渐渐看清眼前盘金绣螭纹的帐幔,和坐在床尾的裴策。玄衣玉带,望之分毫不乱,冷倨矜然。

  江音晚有些懵懵地多看了他一眼,随后猛然有所意识,用了力往回缩。然而那点力道着实不算什么,被轻易压制。

  她的思绪这才彻底回笼。移开了视线,望着卷云暗纹的幔顶,不再试图挣脱。裴策要做什么,自己都该顺从的。

  然而心底,还是有一缕一缕的慌与疼漫上来。裴策落在她面上的视线,存在感如此强,更让她心间烧灼如麻,终是鼓起勇气投去一眼。

  四目相对,江音晚撞入裴策眼底的清明。

  他面色始终清寒不乱,仿佛永远是那个威严寡漠、高倨自持的太子。唯有缓缓下滑的喉结,泄露一线疯狂。

  他偏偏要逼视着她,用这样矜淡冷邃的目光。江音晚更觉出一种难堪。

  江音晚拉高了被衾,将自己的脸完全盖住。一片漆黑里,她睁着眼,任泪水漫漶了视线。一颗心寸寸沉下去,如缓缓坠入冰湖。

  漫长的时光后,裴策终于松开了对她的桎梏,起身撩开帐幔。江音晚听到脚步渐远,朝着湢室的方向。

  她慢慢把被衾拉下,怔怔望着幔顶,双目空茫。呼吸间,不是梦中的沉水蘅芜,而是淡淡瑞脑香气。

  此香又唤龙涎,乃“沉檀龙麝”四大名香之一。此刻鼻端的龙涎香中,混杂了隐约麝气。

  又过了不知多久,江音晚听到裴策从湢室出来。她仍怔忡对着虚空,恍惚涣散。余光里那道高大身影已换了一身软缎寝衣,复在床尾坐下。

  随后,她察觉到温热的巾帕轻轻拭过自己的双足。大掌再度将之握住,却是上药,凉凉的,一点一点。

  莹玉纤巧,腻理细润薄透。蹭破皮处沾上药膏,点点的疼。偏偏足心敏感,这样轻柔的力道,又带起了痒。她不自觉地往回蜷,依然被不轻不重扣住。

  江音晚忍住不动,直到裴策上完了药,将衾被重新拢好,她仍是僵僵的,有些呆地凝着幔顶。

  裴策走到床头,俯身看她。泪渍已干,一双剪水瞳如碧溪涤过,纯澈清澄。眼周却泛着红,像迷惘的幼鹿。

  他用拇指指腹轻轻蹭过她眼尾红痕,问:“哭了?”

  声音低低的。江音晚的目光缓缓移过来,聚到他身上。其实是明知故问,但江音晚摇了摇头。

  她想说点什么,想说自己既已承诺以己身回报,便会心甘情愿接受一切。可她的嗓子很酸,像有什么哽在喉咙,让她发不出声。许是病未愈吧,她想。

  最终她只是用那小鹿一般的目光凝着裴策。裴策不由想起,少时落到掌心那一只受伤的幼雀。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江音晚头顶的发。

  江音晚从那双幽邃的眸里,看到一点笑意,带着几分餍足意味,疑心是自己看错。又听他低声道:“待你痊愈,孤可带你去见江夫人一面。”

  江夫人,即她的大伯母。现在大理寺狱。

  杏眸里,点点的光亮起,如碎星散落,莹莹璨然。然而又含着犹豫,星子明灭飘摇,一时不敢确信这样的惊喜。

  但他既出口,便不会有假。江音晚唇畔梨涡浅浅蕴起,道:“谢殿下。”

  风寒初愈,嗓音微哑。喉咙里还是酸酸的,她努力抑住破碎的哭腔,倒成别样的温软。尾音的颤,像钩子一般。

  裴策又伸手,凑近了她的头顶,似欲抚摸,却只是用修长的指,将方才揉得微乱的几缕发似有似无地梳了梳。最后道:“睡吧。”

  江音晚又生出了慌乱。裴策已换了寝衣,想必要留宿。却见裴策直起了身,撩开幔帐,顺手抄起架上的鹤氅,在寝衣外随意一披,便大步向外走去。

  罗幔垂影摇摇,她看着那道谡谡长松般的背影,眸中浮现一点迷茫。浸到冰湖里的心,寻着冰面裂隙,沉沉浮浮。

  次日。大明宫。

  晴曛熹照,宣政殿的重檐庑殿顶上,琉璃瓦熠熠斑斓。飞翘的檐角似凤翅,呼应脊端高踞如钩的鸱吻。

  散朝后,文武百官沿汉白玉阶石而下。京兆尹杜怀忠疾行几步,追上前方的太子裴策,在他身侧一礼:“太子殿下请留步。”

  裴策着常朝公服,冠远游冠,衣绛纱单衣,束革带金钩褵,佩金缕鞶囊。(1)通身气度清贵不可言,修眉俊目间,敛着斫金伐玉的冷峻凛然,一望便知不可接近。

  他闻言顿住步子,疏凉漆眸瞥向侧后方躬身行礼的杜怀忠。

  杜怀忠未开口,心里已打了个突,然而还是硬着头皮道:“殿下容禀,京兆府接到一案,下府果毅都尉孙显之子孙炳失踪。经查,正与几日前在平康坊发现的尸体对上。”

  杜怀忠说到此处顿住。裴策面色平澹,不发一言,静待他的下文。

  杜怀忠只得壮了壮胆,身子躬得更低,接着道:“据教坊使的口供,当夜,他曾在案发的丁字巷口,见过太子车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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