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芳蕊闻讯后,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帮俞静宜检查了双腿。
原是俞静宜昨日练的狠了,伤了骨膜,导致膝盖浮肿,疼痛,索性没有什么大碍,只要不再走动,养两日就好了。
郭芳蕊嘱咐了几句让她不要操之过急的话,又赶去店里忙碌了。
卫衡趁势弯腰抱起小妻子,将她抱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服侍她净面,漱口,更衣,束发,做足了一个小赘婿的姿态。
俞静宜每每抗拒,卫衡就会用眼神示意她看向青荟,她只得配合。
青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眉眼官司,她铺床,叠被,端水,递上干净的衣裙也没闲着。
早在卫衡决定要入赘的时候,她就从旁人口中了解到,寻常人家的妻子该做什么,赘婿就要做什么,伺候妻主是应当应分的,所以她不认为有何不妥,还在心中暗暗赞叹姑爷的体贴。
直至她看到俞静宜头上松松垮垮、摇摇欲坠的发髻才忍不住开口:“姑爷,还是让奴婢来吧。”
口吻中,满是嫌弃。
她家娘子是天仙下凡,唯妆容不能马虎,否则就是亵渎了仙人。
卫衡低头看着自己的大手,指缝间夹着一根细长柔软的青丝,赶忙攥紧手掌背到身后,退到一旁。
若是被青荟发现他扯断了俞静宜的“金丝”,下次梳妆的时候一准会把他推出门外。
“哎呀。”青荟拆发髻的时候,俞静宜突然痛呼一声,黛眉轻蹙。
青荟道:“有几根头发缠在了簪花上,奴婢帮你解开。”
说着,幽幽地看了卫衡一眼。
与此同时,卫衡分明透过妆镜看到了俞静宜幸灾乐祸的小眼神。
卫衡:“……”
你赢了,我输了。
……
早间用膳。
卫衡自觉地为一家人布菜,忙前忙后,如同刚进门的新妇,伏低做小,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夫家人。
“卫衡,你坐下来,不必如此。”郭芳蕊心疼女婿了。
没分家的时候,俞家老太太就让她这么伺候着,一家老小坐在一起吃饭,只她一人被排除在外。
早前是把她当成下人,后面是以婆母的身份让她尽孝。
俞景山开口劝说,老太太就扣下孝道的大帽子,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
至于为何不折腾大儿媳,老太太言明,她就喜欢让二儿媳伺候,习惯了,舒心。
如此胡搅蛮缠,蛮不讲理,郭芳蕊一点法子都没有。那时候她就想,将来有了儿媳妇可不能当个恶婆婆。
岂料,婆婆没当成,在女婿这里尝到了当婆婆的滋味。
卫衡嘴上应下,给郭芳蕊添了一勺热汤才入座,坐来下后也没闲着,转而给俞静宜一人布菜,细心周到。
郭芳蕊勾唇,女婿疼女儿她可管不着。
俞静宜闷声不坑,她不禁恶趣味地想,等卫世子恢复身份以后,这段经历绝对是他的黑历史。
这厢一家人其乐融融,青荟、张时和后厨的两个帮工也在大块朵颐。
青荟看着张时手肘上一块明显的补丁,疑惑道:“这才几日,你的衣服怎么就破了?”
张时自己的衣服太寒酸,来到店里后,郭芳蕊便让青荟去成衣铺里给他挑了两身。
张时讪讪一笑:“我这人粗手粗脚,多好的衣服都穿不住。”
“这手艺也太差了。”青荟蹙眉:“等一会儿你换下来,我重新给你补补。”
新衣服,如果不是直接烧一个窟窿,何至于添上一块儿色差这么大的补丁。
张时微微一怔:“多谢青姑娘,不必麻烦了。”
青荟凶巴巴地瞪着他,一副不容拒绝的姿态:“什么麻不麻烦,让客人看到了还以为店里苛待伙计,连身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
她是为酒肆的声誉着想。
张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顿了顿,低头扒了一口饭。
饭罢,正在收拾碗筷,一队捕快突然冲进冷清的店里。
为首的关捕头凛然问道:“哪一个叫张时?”
看这阵仗,张时吓得一抖,放下手中的碗碟,咽了咽口水:“我是。”
关捕头冷喝:“拿下他。”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两名捕快走上前擒住张时。
俞景山作为一家之主,店里的东家,走上前拱手:“敢问官爷,他犯了什么错?”
关捕头解释道:“有人举报,张时偷了你店里的钱。”
“我没偷钱!”张时挣扎着为自己辩驳。
没有抓现形,贼人又怎会自己承认。两名捕快加重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掰断他的骨头,疼得他龇牙咧嘴。
俞景山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店不曾丢钱。”
关捕头向他投去一抹怜悯的眼神,这家人是从小县城里搬来的,心眼太少,连自家粮仓里进了老鼠都不知道,还要别人来揭发。
他道:“张家村的人称,他来你店里做工不过半月,出手阔绰,除了你这里,并无其他来钱的地方。”
俞景山听了,反倒松了口气:“这样啊,他从我这里提前预支了工钱。”
闻言,卫衡看向俞静宜,后者气定神闲,他便知道,这是俞静宜的手笔。
“预支了多少?”关捕头问道。
“十两。”俞景山如实道。
关捕头蹙眉:“他花了二十两。”
俞景山哑然。
原本浑身憋着劲儿的张时,在听到这番话后,忽然如同丢了魂一般,整个人瘫软下来。
在众人看来,这就是认罪了。
关捕头一行带走了张时。
俞静宜内心掀起了波澜,怎么又变成二十两了,还是没能扭转张时的命运。
青荟来到捕快先前站定的地方,弯腰捡起一块补丁,捏在手里,小声嘀咕着:“我就说手艺不好吧,补丁还能整块掉下来。”
卫衡看在眼里,没有作声,张时自己都不解释,他自然没有必要出面。
第17章 . 小酒仙 张时是因为从酒肆盗窃银钱获罪……
张时是因为从酒肆盗窃银钱获罪,俞家作为失主自然要调查清楚,一家人齐上阵,一起核对账目。
这一翻,把俞静宜惊着了。
账面上足有两万两银子,酒肆才开张一个月,怎么可能赚到这么多?
最令她感到困惑的是,她在后院帮忙调酒装坛,不曾见过数额这么大的单子。
虽说来到云州城后,酒价有所调整,但就算再高,酒还是酒,不可能卖出金蛋的价格。
郭芳蕊看着女儿吃惊的表情,笑盈盈道:“这要多亏了卫衡,他签了几笔年单。”
“什么是年单?”俞静宜问道。
“就是一次性付清一年的酒钱,每个月提走一部分。”钱先到手,货还没出。
“为什么会先付?”俞静宜疑惑道。
按理说,银子当然要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才踏实。
“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郭芳蕊解释道:“年单要比平常的价格低两成。”
俞静宜豁然开朗,这真是一个互惠互利的法子。
于合作对象来说,可以减少两成的开销,还能省去仓储的麻烦。于酒肆来说,能够得到一个长期稳定的大客户,且减少了供货的压力。
一整年的时间,别说装坛,都能酿出一批新酒了,两相权衡,少赚那两成真不算什么。
说到这里,郭芳蕊突然有些遗憾道:“可惜时间太紧,没来得及赎回卫衡的玉佩,我回头差人去打听一下,能不能再添些银钱买回来。”
俞静宜果断截住她娘的念头:“娘,今年的酒还没开始酿呢。”
当年卖的酒,至少是两三年前酿的,抑或是用老酒勾调的,这两万两银子要用来酿新酒,买酒坛,不然,只出不进,要不了多久,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依照现在的势头,今年必是要增量,需要更多的投入。
郭芳蕊叹息了一声,她知道女儿说的在理,钱先到手,该付出的一点都不会少。
俞静宜偷偷松了口气,玉佩万万不能拿回来。
既然已经知道卫衡的身份,认亲的法子自然不止这一个,但一想到侯府,就会让她联想起自己被当成外室打出门的那一幕,如非必要,她不愿与那样的人家扯上关系。
俞静宜顺手翻阅了年单客户的名单,在看到缨春楼三个字的时候顿了顿,旋即浮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
酒肆开张时日尚短,没花多少时间就核清了账目,分文未差。
卫衡在关捕头面前能说上话,由他去衙门为张时澄清。
临行前,俞景山特意嘱咐他带上两坛好酒。
张时勤奋肯干,嘴巴又甜,与俞家人相处融洽,若只是一场误会,就直接把人领回来,若他从别处得了不义之财,就帮他打点一二,让他在牢里好过一点。
衙门口,关捕头手上牵着一匹马,看样子正打算出远门。
他接过两坛酒,转手递给身后的捕快,拍着胸脯向卫衡打包票:“我亲自跑一趟张家村,一定能把二十两银子原封不动地追回来。”
二十两银子?
卫衡微微一怔。
见他如此,关捕头详细道明了缘由:“张时已经认罪画押了,他预支的工钱和偷盗的十两银子自然都要追缴回来,幸好他没有拿去胡吃海喝,而是交给了同村的一户人家,我拿着供词,不怕他们不认账。”
卫衡转瞬间就领会了张时的意图,他是想利用衙门的人把钱拿回来。
到底是不一样了,上辈子,张时担心俞家追讨老太太的救命钱,坚称十两银子被他拿去赌场输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