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山头又有那个贼窝没被官府清查过,这些人武功造诣之深,竟能和他的暗卫分高下,且不为钱财,不图美色,冲着人命?
“这些都是死士。”若没猜错,身上都刻有奴迹。
陈宴清说着,把姜棠打横抱起,他的衣裳早被姜棠的泪水湿透,小姑娘还后怕的在怀里神情呆滞。
沈安错愕,“死士?”
陈宴清转身就走,沈安拦住他,“陈大人此话何意?”
陈宴清被迫停下,心想沈安虽有学问,但毕竟被沈霁护着长大,阴谋诡计之上稍有逊色,“你若求解,不若入宫,问一问贵妃。”
沈安登时身形一晃,仿佛置身一团烟雾。
陈宴清如今并不想看见他,但想起仅有的几次见面,他对姜棠态度都算规矩真切,再看看后面他一直护着的那位姑娘,现在被吓的都说不出话。
便补充一句:“我曾说过,保你婚事顺遂,这话至今有用。”
说完便走了。
徒留下沈安对着背影发呆。
有人问他,“沈公子,可要我等送您归家。”
沈安朝身后已经晕倒的姑娘看看,她如今狼狈的早已没了最初的矜贵,叹息一声,“有劳了。”
那些人收拾马车请他们上去,沈安临去前却瞧了眼那边……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比起陈宴清自己真的输了,心服口服。
从小到大,他对姜棠的守护,都是在确认没有生命危险,或者借助家族以为可以安全的情况下,对她伸手。
陈宴清却不同。
他是一个哪怕会没命,也会跪在她面前,为她挡刀剑的男人。
他终于明白,有些人哪怕遇见的晚,也注定是会走在一起的。
可能这就是表兄和丈夫的区别,哪怕身份占有先机,近水楼台也会输于不管不顾,那么希望他们的一生,能继续顺遂知心,平安喜乐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玩儿自然是玩儿不下去的。
陈宴清回到车上就把姜棠放下,朝外吩咐一声,“回府。”
声音带着怒气。
姜棠调整了坐姿,伸手要来抓他。
陈宴清神情狂躁,直接把她甩开,“姜棠,你知道方才有多危险吗?沈安这个恩人,真的就值得你拿命去换?”
他不是一直在边上,但凡她当时张口说一句,就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沈安曾救助于她,难道他会放任妻子的恩人有性命之危?
姜棠当时只是没想那么多……
她瞧见刀要落下了,落在沈安的脑袋上,第一个反应是先阻止,姜棠眼泪在眼眶打转,只盯着陈宴清忽然抓过去。
“你、你还好吗?”她都不敢碰他。
陈宴清挨了几棍,不小心被利刃划伤了臂膀,此刻隔着衣裳,瞧见里面鲜血的涌入。
姜棠也不管他骂,无措道:“你是不是很疼?”
陈宴清狂躁的情绪被安抚,脸上怒意也僵住,半晌才抬起手想给她擦擦泪,“不疼,一点小伤,哭什么?”
姜棠按住他的手,“你别动,血流出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带着颤音,其实已经分不出来是害怕多,还是心疼多。
陈宴清没了办法,语调更加温柔道:“乖,我真的没事。”
姜棠哪里信他,人是肉长的,谁被刀划了会不疼,只吸了吸鼻子说:“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
姜棠低着头,“是我害的你。”
“谁说的?”他不喜欢姜棠说这话。
姜棠道:“我害你受伤了。”
这就让陈宴清不高兴了,捏着她的下巴问:“你跟我分这么清楚做什么?我是你夫君,保护你不是应该的吗?”
她就是心疼他,总为别人的过错承担后果,小时候是陈显恩,现在是她,每次危险的时候,她都总连累他。
陈宴清看着她,知道她现在挺愧疚的。
于是趁机凑过去,“不过你既然觉着对不起我,往后就不要再管沈安了,他有没有危险,都和你无关。”
“……他是恩人。”
“多大恩在你方才都已经还光了,你差点为此殒命知道吗?”
“听到没?”陈宴清凶道:“真算起来,你现在的恩人是我。”
姜棠想了想,觉着也没错。
因为一场生死,她太执着于过去,熟不知重生以来,这是新的人生,一件青衫恩,她记了两辈子,救他一场也该放下了。
“好。”
陈宴清低眸,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她一直很执着的。
陈宴清怔了片刻,抓着她的手,“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他不可置信的样子,逗笑了姜棠,也让姜棠怜惜,她挪过去,倾身抱着他,“我说好,以后与他之间,只论兄妹,不论恩情。”
像亲戚那样,有难会帮,却不会再不顾性命了。
陈宴清这回听清了,忍不住勾唇笑笑,没了刚才的剑拔弩张,整个人情绪变化之快,看的姜棠好笑又好气。
这时候马车也行进了城门,赶车的换成了暗卫,在外询问道:“大人,要不要找个医馆先上一下药?”伤总是越拖越疼的。
姜棠在姜家住了这么久,其实陈宴清更想立刻把人带回家,只有带回家,这颗心才算落下来,“不用……”
陈宴清拒绝的话还没说利索,姜棠就张口,斩钉截铁道:“去。”
暗卫听了,就没再等陈宴清开口,直接把马车赶到了最近的医馆,反正以以往的经验,这种事情上大人总是听夫人的。
一点小伤换得姜棠回家,这份买卖对于陈宴清来说还挺划算的。
他不习惯外人上药,在医馆取了药强烈要求回家,姜棠没办法,只能依他,走之前问了一堆应该注意的事项。
上京城达官贵人多,对小医馆向来都持傲慢态度,但熟不知卧虎藏龙,小地方也能出英才,今日他们找的这位老大夫就很厉害,唯一有个缺点就是话痨。
姜棠他们一个愿听一个愿讲,唠唠叨叨大半天。
期间也不知道姜棠听懂了没有,反正她一会点头一会摇头,一幅很懂的样子,等到回家已是傍晚。
紫苏对于姜棠的回归喜极而泣,领着人守在门口,“夫人回来了。”
那种眼神带光,欲言又止的样子,简直让姜棠吃不住。
姜棠是不知道啊!
她不在北院这些时日,陈宴清虽没有像以往那样,在家里让人见血,但总归冷着脸散发寒气,也让丫鬟们不寒而栗,早已习惯了姜棠的温和,一下回到过去,好多人都快熬不过了。
尤其是紫苏,因为没拦住姜棠,颇受陈宴清的冷眼。
现在姜棠回来了,给北院带来了生机,丫鬟们可不可了心的高新。
最后还是姜棠反应过来,在人堆里说了句,“你们去准备些热水,把药熬了,陈宴清受伤了,有什么话也等之后再说。”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们的另一位主子已不见了踪影。
“是听夫人的,先散了。”
紫苏领着众人忙碌起来。
沈安城门外遇袭的事情不小,回来的时候好多人瞧见他浑身是血,车里据说是他未婚妻的姑娘,也早早的晕了过去。
沈家也着急忙慌请了大夫。
宫里的贵妃娘年更派了御医。
这样一来事情更像长了翅膀,不到吃饭大家都知道了,姜棠这边药才给陈宴清上好,那边难得一见的老王爷,就在老王妃的牵扯之下,不情不愿的来了。
彼时姜棠正在洗手,“祖父,祖母,你们怎么来了?”
老王妃身子不好,也容易受刺激,姜棠特意吩咐不要传过去,没曾想老人家亲自来了。
老王妃还好,只剩关切,“乖孙受伤了是不是?我和你祖父来看看他。”
老王爷袖子一甩,没用多少力,把老王妃手甩下去。
“什么叫你和我来看看他,明明是你自己要来,临出门前非要扯着本王不放。”老王爷嗓音浑厚,喊的人尽皆知。
除了姜棠反应慢些,别人其实都知道。
老王爷年轻的时候武艺高强,老了也没有荒废,现在给他一匹马,说不定还能比下上京城一众儿郎,如若方才真的不愿,凭老王妃病弱的力气,如何能扯动老王爷同行。
但即便知道,众人也没有人敢说,只私心里觉着,往日不苟言笑的老王爷,似乎有那么点点可爱。
老王妃懒得揭穿他,白了老王爷一眼,牵着姜棠的手说:“不管他,你和祖母进去看好了。”
姜棠被老王妃牵着走了,回头的时候瞧见老王爷在后面跟,眨了眨眼睛明白了什么。
陈宴清早就听到了声音,也做好了准备,但被老王妃扑到床边哭喊着乖孙的时候,还是觉着无法承担这生活的重担,身子都是僵硬的。
“乖孙啊,你哪里受伤了,祖母看看?”
“这胳膊怎么这么大伤口,乖孙你疼不疼啊。”
亦或者让陈宴清说说伤他的是谁,她让老王爷去给他报仇,这一幕看的姜棠也是目瞪口呆。
之前一直觉着自己对陈宴清的关心已经够充分了,没曾想祖母还是你祖母。
倒是老王爷,连近前都没有近前,远远把陈宴清扫了一眼,便嫌弃道:“几个劫匪能伤你成这样,看来还是你武功太低,等你好了,本王叫你武叔叔带你练练。”
武叔叔,就是之前老王爷得了帕子和人炫耀的武将军之子,如今上京城唯剩的一员猛将,是个武痴。
就连姜棠都听过他的名头。
小时候姜知白调皮,别的大人看在姜延的面上都对他纵容,唯独那武叔叔,看不过姜知白堕落姜家名声,大街之上把人抓走,军营之中一番教练,回来的时候姜棠差点没认出阿兄。
因为,姜知白都瘦脱相了,从此对那人绕着走。
陈宴清还受着伤,姜棠哪里舍得,为他说情道:“夫君是为了救我才伤的,是意外……”
本来喋喋不休的老王爷一愣,嘘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