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捏着衣袖,没叫他牵。
因为。
“错了总要认罚的。”
她才不要陈宴清太得意。
姜棠走在前面,后头不远跟着陈宴清。
刚才他从高树上取了盏老旧的灯笼,此时照着妻子前行。
说来也奇怪,明明没有人指路,他却可以正确的引导她到一个亮着的房间,里面没有人,他就说是她的。
“是真的吗?万一走错了……”
姜棠歪着脑袋看了看,从摆设中瞧见几个熟悉的东西。
还真是她的房间。
姜棠眨眨眼,进了屋,然后反手握着门关上,“我要睡觉了,你可以走了。”
她怕陈宴清硬闯,只留出一道缝,从窄窄的缝隙打量着他。
戒备的样子看的陈宴清心软。
“我不进去。”他说。
“哦!”姜棠松了口气。
如今算得上深夜,外头风吹的也冷,这处离城门有些距离,姜棠并不知道他要怎么休息,但即便不知道,她也不打算放陈宴清进来,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的付出代价。
她要更心硬一点点!
但姜棠想了想,还是礼貌对他说了一句,“谢谢你。”
陈宴清笑了,“谢什么?”
“谢你今晚帮我,也送我。”
如果陈宴清没有来,今晚她担惊受怕吹冷风是肯定的,然而他来了,即便生气但不可否认,陈宴清带来的……是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的心安和温暖。
她真的喜憎分明,别人有错,也不否认犯错时伸手的好,记仇也心软。
姜棠说完见他没反应,准备掩门。
谁知道陈宴清忽然伸手,“等等。”
姜棠吓了一条,鼻子皱着看他有些不满,似乎害怕他说话不算话。
“你、你干嘛?”要闯进来吗?
陈宴清温和道:“放心,我说了不进来。”
姜棠看着他,“那还有什么事吗?”
陈宴清和她说:“明日我送你回城,好不好?”
“啊?”姜棠瞪大了眼,“那你不睡觉了……”
现在这个时辰,他要赶回城就要准备上朝,完了不补交又来山庄,这样岂不是两天一夜不能合眼?
姜棠诧异之后,又觉着对他太关心,低着头找补道:“你不是要上朝吗?大理寺也挺忙的,也用不着来、来接我。”
“请假一日便是,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姜棠小声道:“可是为什么呀?”
回家而已,有蓉嫣姐姐在,也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男人不都是事业为重吗?自小到大,父亲疼爱她,可但凡遇上军营的事,也从来都是丢下她的。
陈宴清弯腰,在门缝边,隔着很近的距离轻问:“你说呢?”
为什么?你说呢?
姜棠听完有些尴尬,隐约明白,但似乎又抗拒去讲述。
“我、我不知道啦!”
陈宴清却不动,眼眸带笑。
“因为要哄你啊!”
姜棠仰眸看他,陈宴清在笑,他又逗她。
也许是夜风太柔,吹乱了心尖,也许是声音太甜,渍软了刺骨,让吵架这么多日的姜棠,头一回想笑。
一个人被宠起来简单,就像姜知白对她,怕她出嫁委屈,怕她不动庶务,身后找陈宴清交易,恨不得把余生铺平。
一个人被爱起来也简单,就像姜延,为父如山,哪怕身处边关,也时刻关心她的近况,每月一信从不间断,不爱勾心斗角,官场之上也曾为她弹劾百官。
但一个人,被宠爱起来很难。
因为这既兼备了亲人的守护,也兼备了爱人的甜宠,没有血缘突破血缘。
……就像陈宴清。
努力对抗本性的蛮横,学着待她温柔似水,会犯错,也会认错,从不遮掩对她的喜爱。
姜棠想着,躺在床上,不免真心笑了起来。
她总不能为了上辈子,否认这辈子陈宴清的好,蓉嫣姐姐也说,陈宴清骗她是因为害怕,喜欢才会害怕。
两个人在一起很不容易的,他们更不容易。
姜棠从来没有告诉过陈宴清,他们能在一起,那是走过前世今生,穿越两辈子生死的,很难很难……
那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了。
*
翌日醒来,精神很好。
姜棠自己洗漱完穿了衣裳,剩下头发要等人梳。
但可能她起太早了,外头迟迟不见敲门,姜棠怕李蓉嫣等,只能揉着眼睛去找粉竹。
谁料门一打开,齐刷刷几双眼睛。
有欲哭无泪的粉竹,和不自在的丫鬟,以及负手而立的……陈宴清。
他站在树下,阳光被树叶打散,在他脸上投射下斑驳的光圈,身上带着与素日无异的清冷气质,整个人看见她才软化了些,嘴角一扬,牵出笑意,神色认真温和,有种似梦非梦的幻象感。
虽早知道他来,但还是意外,“这么早吗?”
“恩。”陈宴清点头。
哪怕姜棠不会言而无信,但小姑娘的心思变化太快,怕她改主意不给送,陈宴清守着她一晚没睡,直到天将明去换了衣裳,又匆匆赶来。
此时只问姜棠,“要走了吗?”
姜棠捏了捏手,“你等一下。”
说完就拉着粉竹跑进去,她还没有梳妆啊!
这样又是半个时辰,姜棠总算收拾好了,但在陈宴清的催促下,又一次哼哼的拒绝了他,“蓉嫣姐姐说,她吩咐了人今天给我做鲜花饼,我还没有吃过。”
陈宴清默了片刻,“那吃饭再走。”
姜棠点头,对他的退步很满意。
这回粉竹也有眼力见了,把空间留给夫妻两个。
陈宴清跟她走在前头,春风吹的衣袖纠缠,他试探着牵姜棠的手,又被姜棠给挣脱了,朝着她扮了鬼脸往前跑,“才不要给你牵。”
这是别扭劲还没过去。
陈宴清无奈的笑了,坠在她身后看着。
姜棠今日穿的是淡蓝色,荷叶边裙,跑在白白的梨花瓣中,欢脱的像兔子,这也是李蓉嫣准备的,据说是两套姐妹装。
是以李蓉嫣远远瞧见一团火,立即就知道是她,同样欢喜的迎上去,“糖糖你过来……”
然后话音消弥于此,她瞧见了身后不请自来的男人,“……了。”
姜棠本来没有意识到这点,瞧了李蓉嫣的脸色后知后觉,不好意思捏捏肩包的带子。
“蓉嫣姐姐,他是来接我的。”
李蓉嫣:“……”
姜棠红着脸说:“鲜花饼没有多余的话,可以把我的分给他一个,就一个哦!”不能再多了。
陈宴清闻言看着她后脑勺一笑。
那神色温柔的让李蓉嫣胆寒,很想扶着姜棠的肩膀摇一摇,我的傻妹妹啊,这人是来吃鲜花饼的吗?他明明是来吃你的啊!
然而李蓉嫣能怎么办?
只能扬着笑脸请人进去,对姜棠那是大不相同。
“没关系没关系,你吃你的,鲜花饼什么的本公主有的是。”
“好哦!”姜棠点点头。
被李蓉嫣牵着坐下,陈宴清在她另一边。
等吃的时候姜棠坐的是很端正的,丝毫没有在家时那种要这要那,她手虚握着放在桌上,双足并拢看着外头,无论李蓉嫣说什么都会真诚应两句。
倒是陈宴清,进来后一言不发,眼睛似乎盯着什么不放。
李蓉嫣顺着他的方向一看……
瞬间惊站起来,跑过去,抓住两块玉牌跑进里间。
“你们先吃,我放个东西。”
李蓉嫣很急,让姜棠疑惑:“蓉嫣姐姐怎么了?”
陈宴清淡定喝了口茶,“害怕吧!”
姜棠更是一头雾水,“害怕?害怕什么呀?”
这话陈宴清没答。
方才那两块玉牌,陈宴清并不陌生,是城内春风楼进入的通行之物,好几次查案都曾碰过这个东西。
所以如果他不来的话,李蓉嫣很有可能在回城的路上,把姜棠拐到……春风楼。
想于此,陈宴清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