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恰逢此时外头有丫鬟急跑进来,到了门口没等通报,看见姜棠扶着门框便是一声——
“夫人不好了。”
*
彻夜的拼杀让陈宴清稍有疲惫。
陈风劝他在城外歇息一夜,可他不放心家里的姜棠。
虽然交代过不要乱跑,估计她也不敢,但没亲眼看着谁知道呢?他反正睡不着,也许是刚吵过一架心里烦躁的很,索性叫了几个人连夜赶路。
城门的人哪儿敢拦他,没到时辰就给放了行,回到家时几近天明。
知道姜棠鼻子敏感人又娇气,满身血腥她定然不喜。
陈宴清刻意拐去书房沐了浴,更了衣。
四月凌晨,微风稍凉,空无一人的北院,蜿蜒着一条回房的小路。
他挺拔的身影融合在天光将明的环境中,脚步看着有几分急切,以往上朝不是没分开过,只是这次欺骗败露后,他对姜棠总带着不真切感。
就如一场镜花水月,醒来就会消散。
所以他格外想要把人拥入怀中。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直到他推开房门,绕过前屋,掀开挂着小穗的帷幔,面对面无一人的床铺……归来期待的喜悦,瞬间被兜头一盆冷水浇灭。
她,跑了?
陈宴清双眸瞳色微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反应过来折身出去,黑暗中背景愤怒中带着几分寂寥。
他为了她灯都不舍得点,她却回敬他一场消失不见。
谁知他出去时走的重,一不小心踩上双眸东西。
陈宴清为人机警,自然低头去看,然后便瞧见那团压扁的纸团,染着几点墨迹,瞧着就是被人遗弃的。
一般没人敢在他们房中丢弃东西,是谁写的一目了然。
陈宴清眉头稍皱,也有些好奇。
头一回捡了别人不要的东西,纳于手中,没有任何犹豫和避嫌,直接伸手将其展开。
然后大片留白下,首行娟秀的字迹冲入眼中——
和离书。
他人一窒,心像被什么拉扯一般,瞬间无法呼吸。
那双眉眼冷着几乎要把纸团捻碎。
姜棠若因他欺骗闹上几天脾气,这点陈宴清是可以包容和骄纵的,然而她为了一个带“松香”的恩人,不理他,离家出走,甚至否认成亲后他对她的心意,写下和离书三字,请恕陈宴清无法接受。
这回陈宴清也有些生气了。
她简直……
简直是不可理喻。
*
姜棠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正好。
暖暖的柔光照在身上,这一觉睡的并不如人意,说不上是因为闺房床太硬,还是因为晚间没人抱。
但不管什么都容不得她纠结。
姜棠揉揉肿胀的眼,又按按酸涩的小腹,这才从床上坐起来。这时已经四月天了,外面一片鸟语花香,透过小开的窗户,依稀可以看见院子里摇晃的小秋千。
那是她五岁意外,父亲哄着不让她出门,特意扎的。
阿兄害怕绳子拉了她的手,特意领着粉竹几个丫鬟,用绒绳穿成黄花,绕在扶绳上一圈一圈,可以说在家里姜棠从来都是被护着的。
想起姜知白,姜棠又不免叹息一声,赶忙叫了粉竹进来给她梳洗。
姜棠自己踩了绣鞋,没吃饭就往姜知白那边赶。
进来的时候姜知白正趴在床上,因为疼痛几乎一夜未眠,丫鬟正给他眼消肿。
他听见脚步声眼皮微掀,抬眸看见姜棠又闭了回去。
姜棠知道他丢了脸,这回没嘲笑,接了丫鬟手里的鸡蛋,丫鬟们吐了一口气,趁机都端着东西出去了。
姜棠这才叫了一声,“阿兄……”
姜知白恨不得躲到被窝里,忍耐片刻还是没有。
“你就别问,成吗?”
姜棠看着他无奈,听话的没再出声。
房间里很安静。
等姜棠照顾完他,姜知白就摆手,“行了,我这儿也没事,昨日是因为天太晚没让你回去,今日你收拾收拾回王府吧!”他实在怕这几日大夫给他治伤姜棠再哭出来。
昨日她回来就哭的不成样子。
姜棠手捏紧了衣袖,拒绝说:“我想照顾你。”
“家里有人照顾我。”
“我更细心些……”
“得了,从小到大你细心照顾过谁?都是别人照顾你的。”姜知白无情揭穿。
姜棠不说话了,她不想回。
一个是担心姜知白,一个因为生气陈宴清,昨日回来哭那一场,也是这两个原因,本来都想好回来告状的,可得知姜知白受伤那刻,她什么都不叫粉竹说。
主要怕姜知白气血攻心,伤上加伤。
关于这次意外,虽然姜知白缄口不言,但姜棠也猜到一二。
是因为李蓉嫣。
这两人吵吵闹闹太过熟捻,瞒的了初一瞒不了十五,李陌可是监国太子爷,眼力心性非常人可比,丫鬟来报一说姜知白在太子府出了事,姜棠就猜到是李陌动的手。
只是她一直很不明白……
“阿兄你为何不娶蓉嫣姐姐?”
姜知白抓着枕头五指一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胡说什么呢?”
“没有胡说,我都知道了。”姜棠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姜知白瞬间急了,“陈宴清告诉你的?”
听到这个名字,姜棠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摇头,“不是。”
姜知白有些不信。
“是上次在太子府,我看见蓉嫣姐姐亲、亲你。”
姜知白目光滑过妹妹羞红的脸,这下算是明白瞒不住了,“也没因为什么,不娶就是不合适呗!”
“那你喜欢蓉嫣姐姐吗?”姜棠凝着他。
姜知白枕着胳膊没有说话,他张扬随性惯了,鲜少有这样沉默的时候。
安静下去的那一刻,其实已经无需言语解释,就是默认。
姜棠见此不禁茫然的皱了皱眉,“既然喜欢就是合适啊!”
“糖糖,喜欢不止是两个人的合适。”
其中牵扯的是两个家族。
也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抛却一切,不管不顾,相携一起没有明天的,然而这些姜知白没叫妹妹知道。
所以姜棠想不通彻,她能做的就是照顾姜知白。
这样如是过了好几天,也不知道李陌和陈宴清发的什么疯,不要命的办公,大家被他们逼的也工作量骤增,满朝文武的怨声载道。
其中最受不了的当属李蓉嫣。
她不仅被李陌禁足在太子府,每日还要顶着嬷嬷们的视线和诸家公子花园相看,在见了三四个歪瓜裂枣之后,李蓉嫣果然扑到唐心的怀中哀嚎,“嫂嫂救命!”
唐心简直哭笑不得。
“你现在知道怕了,当初瞒着我们的胆子都哪里去了?”
李蓉嫣自知理亏,“我不告诉你们,不过是因为……人家又不愿意娶。”
这话让唐心也生了气,“什么叫他不愿意娶?公主他还不愿意娶,我看你皇兄是揍轻了。”
李蓉嫣低着头解释,“其实也不是不愿吧,而是不能,就因为我是公主,所以不能。”
唐心也是当太子妃的人,方才为李蓉嫣抱不平才埋怨的姜知白,如今李蓉嫣这话一出,唐心就能明白其中关键。
想想姜家的家世和权柄,再想想宫里那位人的心机和算计,倒也的确风险很大啊!
李蓉嫣:“姜家四代为将,手中实权很重,早在父皇年轻之时就对他们有所忌惮。”
所以这些年姜伯父姜叔父们才会一个个战死沙场,其中有斩敌为国捐躯,也不乏自己人算计,英勇的人带着筋骨埋了黄土。
上京城大家心里都知道,姜家忠勇,是家族使命,也是宿命悲哀。
但即使知道,却无人敢说。
唐心未嫁时也听父亲说过,敬佩姜老姜家一身风骨。
当年年纪轻轻,失父失兄,丧弟丧妻,单凭一把长缨枪守住了魏国十里长关,更为威慑敌国多年不曾踏入上京一步,骨肉分离。
唐国公每次都会叹息,“哪里是他不想回……”
是不能回。
敌国的铁骑,帝王的君心,百姓的安然,风沙抹平了大将柔情,逼着他一年又一年不能回,所以哪怕姜知白纨绔,上京大人们也都照顾他,不曾为难。
他们踩着的,都是人家亲人的鲜血淋漓。
每每想起这些,想起上辈子姜家的满门凋零,李蓉嫣都难受的要命。
她苦笑着问唐心,“皇嫂记得糖糖的继母吗?”
唐心回忆了一下,“似乎不大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