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她家人觉得她上不了工农兵大学,又恰好有人来向她们家提亲,说是把人嫁过去,就愿意用好的工作换她哥现在的那个工作,更好的那个工作工资一下子就多了三分之一。她哥嫂先心动的,就怂恿她爸妈了,最后全家人都不许她读书了。”说出这些,不管是听的人还是说的人,到最后心里都压了一股郁气。
江明彤想到了红旗大队和桥湾大队,这两个大队已经算是管理的很好的了,在所属的公社里,但是像这种‘卖女儿’或者换亲的事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年年都可以听到那么一两例,被人们当作茶余饭后的娱乐说出来,东家说一句这事做得缺德没心,西家也说一句不好,真正会去阻止这种事的人几乎没有,除非真的过分到人眼看不下去。
在这种时候,反抗比顺从难多了,没有身份证明没有条子想逃也逃不出去,逃出去了也是寸步难行。
“而且,重点是,你知道吗,男方就是我们班的,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平常看他不爱说话沉默寡言从来不跟谁起冲突,还以为是个老实人,谁知道呢!!”李云已经被恶心到都不想说起那个人的名字了。
江明彤是真想不到,听完也震惊了,仔细回想一下,好像那人确实是比她们大两岁,这种事做出来是很不让周围的同学接受,不过最过分是邱英家人才对,为了一个工作把亲女儿给送出去。
“我们说好,等她结婚的时候送点东西去,叫隔壁寝的同学帮忙带过去。”亲自去就算了,可能看到她们会更难受。
“行,我准备一些,到时候你们送的时候叫我。”
每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不如意的事,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过了几天,大家被影响到的情绪也都渐渐回归了正常。
“江明彤,听说你家有很多好看的不同的夹子,我能在你这挑一些吗?”一天下完课准备回寝室,刚出教室门就被班里谢珍拉住了。
“是有一些,可是在家里,我周五才能回家。”有生意上门而且是班里的同学,江明彤自然不会拒绝。
“没事,我不急,你下个星期带过来就好。”
“你要多少?”
“要……”谢珍粗略算了一下家里的姐妹们,“十个左右吧。”
“款式多一些,不要都一样的。”犹豫了一下,谢珍还是问道,“听说你这些款式都是仿的外面城市的,能多带一点新鲜的款吗?”这些都是她用来送给堂姐妹表姐妹的,越好看越有面子,以前的这些款式可能她们自己都有。
“我尽量帮你看看吧,如果有就帮你做。”
“行,谢谢你,下次我请你吃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谢珍欢快地跑向远处等着的同伴。
这个星期回去确实该换新的款,以前的很多人都会做了,到时候再单独拿两个没做过的款,再稍微变动一些不同的地方,十几个款式就出来了,这些给谢珍就好。
周五江明彤、军丽、白红和燕子四个人在次聚在燕子家。
“下次我们一个月分一次就好了,反正记着帐钱也不会少,这样每个星期分一次多麻烦,而且现在转赚的钱越来越少了。”一开始能有四五块,后来就两三块,最后落到一块甚至有时候一块钱都没有,在每次改新款式之后又是这样从高到低,每次就是这样来回。
钱一少,就知道旧的款式市场饱和了,需要换新款式了。
“麻烦什么,我们又不是专门来分钱的,还需要联络感情的好吧。”白红反驳军丽到。
“是啊,反正我们每个星期都得见上几次面,不麻烦,而且看到钱我就开心,哪会嫌麻烦。”燕子也点点头赞同,只要有钱,怎么都不麻烦。
“行吧。”
“我想了一些新样子,我们明天去军丽家,我教你们。”趁这个时候,江明彤提前提醒到。
“好嘞,明天一定准时到。自从做这个,我都没怎么缺过钱花了,小彤,还是你的主意好。”燕子抱着她到,“等明年我还请你吃西瓜。”
“唉,我们也要,你们可不能吃独食啊。”军丽反对到,西瓜嘛,大夏天哪个人不想吃?不过她的小金库也满了起来,不用买头饰省下的钱加上挣的钱,她觉得可能比她妈身上有的现钱还多,心里美滋滋的。
“别说了,以前我可能会觉得,只要能让我赚五毛钱都开心了,现在多了几倍,我却感觉越来越不满足了。”白红家也确实因为这个改善了生活。
“哦,对了,瞧我这记性。”军丽听到白红的话才猛的反应过来,“我跟那个做糕点的奶奶讲好了,放寒假就可以去她那学,我交了十斤粮食当学费。”
“这么多?”白红听到这个数字觉得手里的钱都不那么顺眼了,“怎么那么贵啊,十斤粮食省吃俭用够我半个月不止。”
“这是你一个人的还是我们四个人的?”江明彤问。
白红和燕子也盯着她看。
“我一个人的,我当时手里没粮食,就折算钱给她,折算过去只有我一个人的份,就先给了我一个人的,这不是现在回来问你们了嘛。”军丽被盯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么贵啊,要是四个人十斤粮食还差不多。”白红喃喃到,现在粮食也难得,而且不是你有钱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她还真拿不出这个粮食和这个钱。
“那要不然我们四个人凑钱凑粮,倒时候先两个人去学,学完回来教剩下两个人?”四个人都去不现实,燕子出主意到。
“这个好,减一半我狠狠心可以凑出来。就这样吧。”
“我也觉得这样不错,不然一个人去学也可以。”江明彤也赞同。
“不行,一个人学万一学得不好怎么办,还是两个人一起靠谱些。”军丽怕她自己一个人不行,打死不同意一个人去。
江明彤三个人当下凑好钱交给军丽,去老奶奶那个学的人就定下江明彤和军丽了,白红和燕子没有时间,放假了得帮家里做事。
“明天我们去看电影吧,好久没看了,就当是我们挣钱了庆祝一下。”军丽提议。
“看什么?我只看过一次红日,其他的都没看过呢。”燕子是四人当中唯二去电影院看过电影的人。
“叫英雄儿女,听说很精彩很好看,里面的人好看演得像,里面的歌也好听。”
“票多少钱?要是贵我可去不了。”
“不贵,咱们可以看学生票,五分钱一张。就这么说定了,明早九点到县里电影院门口集合。”
四人约定好,看天快要黑了,大家拿好自己的东西走人,回家好好休息。
第49章 ……
“每回都这么晚回来, 小心外面不安全,下回早点回来,你们一群小姐妹有什么天要聊, 明后两天的时间都还不够的啊。”曾月秀看着又是天黑了外孙女才回来, 抿了抿唇, 最后还是放不下心, 温声劝到,决定说上两句让她长长记性。
“好好好, 我下回一定早点回来,不让您们担心。”江明彤一进门就听到外婆的话,立马应声道好。
“下回我一定在您和外公之前回家。”怕外婆生气,江明彤走到她旁边, 挽着外婆的手靠在她身上,笑嘻嘻保证到。
她们四个人卖小饰品赚小零花钱的事,都没有如实全盘告诉家人, 所以曾月秀也只是以为她们几个小姐妹感情好玩心重。
“就你鬼灵精怪。”曾月秀见外孙女这个样子, 笑起来着实灵动狠不下心再说下去,自己也被逗笑, 只好就此揭过, 两人一起进厨房。
……
县里的电影院就叫“人民影院”,位于县里两条主街道的交汇处,一条街上有国营饭店,县初中在另一条街。地理位置好, 加上县里仅此一家电影院,平时生意还不错,时时都可见到人来人往,有小两口小情侣, 也有拖家带口的。
“给,你们的四张票,上一场的就要出来了,你们先在外边等一会儿,等上一场的出来再进去。”女售票员麻利的收钱取出票递给四人。
拿到自己的票,正面写着人民影院四个大字和座位,一起对了一下,四个连座,后面写着反映时间,九点半开始还得等上一会儿。边上也不只她们几个人等着,好几个场子的人都在外面等着。
“咱们要买点吃的进去吗?我见好几个人都买了,怕等会儿看得无聊。”燕子观看着电影院门口,时不时地就会有几个人买点小吃食一起带进去,于是问道大家。
影院门口要过人不能摆放东西,影院的两边挤了好些个小商贩,有拉平车的、有挑担子的、东西小点少点的提个篮子就来了。江明彤都看了几眼,多是炒花生、炒豆子、瓜子、自家做的果干,有两个男人大概是偷偷卖的香烟,还有一些卖水果的,像柚子和荸荠。
也不全是进去看电影的人才会买这些东西,有些路过的人看到了或者知道这里有专门来买的人,毕竟现在水果也少,香烟这些东西去供销社百货商店都是要票的。
“哪会无聊,我听我同学说,看得可激动了,到时候看得整个人充满激情热血,只顾得期待下面的剧情,哪会无聊,这又不是看戏院的戏,那个才是真无聊。”军丽用自己从同学那里打听来的内容反驳到。
“我好久没吃柚子,待会儿回家的时候我得买上一个。”江明彤事先说到,怕到时候忘了。
“我邻居家就种了一棵柚子树,你到时候去她家买,她家的好吃,这里的没尝过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别买了不值当。”白红听到江明彤说的,立马跟她说到,柚子酸的特别酸、甜的也特别甜,就是不好挑。“她们家还留了几个在树上,有人要可以去她们家里买。”
“行,那我去买一些吃的,我们到时候一起吃。”有更好的选择江明彤自然是开心。
“我也去买一些,我们四个人每人买一些,各买不同的,到时候一起吃吧。”
“好啊。”
最后四人都手拿着一包油纸包着的吃的,看上一场的人出来了就进去。
“在第五排,十到十三,我们快点找到座位,两场电影之间隔的时间不长。”一进门,军丽驾轻就熟地拉着往前面走。
江明彤这时候感叹还好自己不会近视,整个厅里除了前面投射着的幕布亮着,四个角落各有一盏不怎么亮的灯,灰暗暗的,她跟着前面的人,小心看着微微有些高低不同的路,就怕摔着。
这时候的人们还是挺有公共道德的,大家一进影院都是快速早到自己的位置安安静静地坐下来,不站在路上挡路,也不大声喧哗,顶多就开始吃东西。
大环境是如此,江明彤和军丽她们也不好讲话,大家开始互相传着自己手里的零食。
时间差不多了,大前方投射的投影的幕布忽地暗了,下一瞬又亮起,黑白的图片投射了出来。先播报了几分钟的有关国内大事的‘新闻简报’,后面才开始进入正片。
响亮的片头曲响起,坐在影厅里的人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幕布上缓缓的过着片头介绍字幕,大家渐渐沉浸电影氛围里。电影开始了。
电影的时间不长,不满两个小时。主要叙述抗美援朝时期,志愿军战士王成牺牲后,他的妹妹王芳在政委的协助下坚持战斗,最后与养父和亲生父亲一起在朝鲜战场上团圆的故事,让看这场电影的人们看到了父子、父女、老战友之间的生离死别与劫后重逢,也见识到了革命事业的艰辛与英雄战士们的伟大付出。
走出电影院,江明彤被电影里表现出来的革命事业给震撼到,也深深地敬佩这个时代的革命战士们,她深呼一口气,脑子才渐渐清醒、从电影情绪里出来。
“太感人了!”军丽抹抹眼睛,刚刚哭过了,现在眼睛还是红的,有些酸涩。想到军人们为了国家受的苦受的累,就替他们心痛。
“我们国家的英雄们真厉害,太伟大了,看得我都想去当兵了。”江明彤应附到,影片中王成忠诚、勇敢、乐观、开朗的形象,也是每一个国家战士们的。
“确实很精彩,下次还想来看。”白红说完这句话见大家都看着她,有一些些脸热和别扭,不过想到她自己说的是事实,顿时又理直气壮地说到,“我这是,看到我们国家的英雄们在比我们艰苦得多的环境下都能永不放弃勇往直前,我借他们激励我自己嘛。多看看他们,我就更有信心和勇气努力生活得更好。”
“下次我也还来。”江明彤跟着说到,她喜欢看这种积极向上传播正能量,而不是讲究情情爱爱的电影,这种电影就是精神食粮,和书籍一样,都可以给人带来力量。
“哼,瞧吧,讲了好看。”军丽举起手,抖抖手里拿着的纸包,里面还剩下大半吃的。
“带回去嘛,又不是买到了一定要看电影的时候吃完,不过军丽,你要是嫌多我倒是不介意帮你分担啊。”江明彤看见军丽傲娇的样子,就想逗逗她,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果干藏到身后,“呐,我的了。”
“那把你的瓜子给我,咱两换换。”
“没问题。”江明彤把另一只手的大包瓜子递过去。相对于瓜子,她更喜欢吃果干,红旗大队的果树少得可怜,做果干的人也少,只有少数会去山上找些野果子晒干,但那些没放糖,吃起来远没有这个买的好吃。军丽三人在桥湾大队不缺水果吃,她们就会更喜欢吃炒瓜子这样的干货。
第50章 ……
军丽三人先回家, 江明彤往江爸工作的方向走去。
电影院和公安局隔着两条大街,分别位于两个相对的方向。
路过一些工厂,江明彤还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老机器运行的声音, 偶尔还能听到谁的一声大喊。
路边只有一些小孩子还在玩耍嬉戏。江明彤刚拐过一个弯就被一个敦实的小男孩给差点撞到。
走出几步她还回头看了看, 这年头, 习惯了路上见到的都是身体瘦削不长肉的人, 长得这么壮实的还真不多,就算家家户户粮食都紧着孩子吃, 但能养得这么喜人的还真不多,不过着虎头虎脑的活泼样确确实实可爱得很,让人见到就心生喜意。
走到公安局不消二十分钟,这时候整个局里还是呈现一种肃穆的氛围, 不同于工厂的噪音满天,这里安静多了。
只有少数几个办公室传来交谈声,不知道这是在商讨还是在调解矛盾。公安局除了要解决刑事案件, 还有民事案件, 很多社区街道委员会解决不了的矛盾争纷也靠公安局解决。
“志民家闺女来了啊,你爸还在办公室嘞, 今天他们队事情多, 从早上一直忙活到现在都不见停,进去吧。”
江明彤来公安局的次数相对于普通人来说还算多,守门的大爷见了早就认出了来人。直接把门打开挥挥手让进去。
“谢谢符爷爷,既然我爸还在上班, 那我等下再过来。”
今天江明彤过来也只是顺路监督她爸有没有好好吃饭。
男人的职业由军人转为公安,性质不变都是为公为民,一忙起来心里就只有公事了。王秀英除了当心自家男人的安全之外,最忧心的就是健康, 怕他忙起工作忘记吃饭,时间长了再好的身体也得给败坏了,她自己离得远管不了,索性还有一双儿女可以时不时地来看一看。
所以平时江明彤有时间就会来找江爸,拉着偶尔去国营饭店吃一顿,要不然就是等她小哥回来,拉着她和江爸一起去下馆子、或者去小哥的宿舍自己开火。
江明彤想着今天她爸有事忙,干脆自个先去国营饭店吃一顿,回来再给江爸打包一些饭菜。也亏得她早有准备,把铁饭盒带来了,本来是想着下午带点肉回去给外公外婆加餐的。
星期六的这时候,国营饭店正是人多的时候,学生们都放假了,很多家长会带孩子来吃顿好的,但也还没到人最多的时候,等到十二点到处的工厂单位都下班时人才是最多的,人挤人。
江明彤进来的时候店里使劲搓一搓手,现在不仅天冷还刮大风,饭店里到处都是热气暖和多了。店里都坐满人,一眼望过去,桌子都坐的满满当当,就角落里的一张圆桌还剩下一个位置。
看一眼今日供应的菜单,有红烧鱼也有红烧肉,江明彤自己是更喜欢吃红烧鱼的,问题是红烧鱼用饭盒不好装。
“我要一份红烧肉,一份米饭,再来一碗鸡丝面。”点完菜,江明彤递上钱外加几两粮票和肉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