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景远远看着雨幕中拥抱的二人,突然觉得眼热。
曾经他是九区战斗组的队长,一直觉得为人民付出是他们的责任,所以从来不觉得洛野的付出有什么不对。
直到后来,他才懂得洛野当时活得有多累。
在鼓楼的时候,因为他是第一强者,所以所有危险的任务都是他冲在最前面,是为了基地而活,到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上位者一句不轻不重的诛杀令。
之后他又被刘旻背刺一刀,兄弟为他而死,现在又带着仇恨活着,满世界在找刘旻,早已没有生存的欲望,只是仇恨支撑着的行尸走肉。
还好,现在有一个姑娘,愿意死心塌地地陪他。
……
从邵景的基地辞行之后,两人再次踏上了流浪的旅途。
洛野不再刻意挑选那些难走的路,他想尽量给他的女孩最舒适的生活,尽管再怎么也比不过在基地里。
他不是没有想过定居,可他已经无法适应基地的生活,也做不到长期居住,只能隔一段时间带她去基地住几天。
他仍然在追踪刘旻的下落,可是刘旻行动不定,而且早已改名换姓,茫茫人海,想找一个人何其困难。
他想过如果一直找不到,就不追了,陪着她过完余生也好。
但有时午夜梦回,仍然会记起那日的场景,这个仇不报,他一辈子都无法走出那场噩梦。
女孩子娇气,畏暑惧寒,春天他带她去北地,秋天则返回南城,走遍万水千山,踏过山河万里,他们来去数个年头,每年都会经过邵景的基地,而每一年邵景都会夏末冬去的季节等在基地的大门上,迎接他们到来又目送他们离开。
他们之间形成了某种默契,谁也不问归期,也不再提起刘旻的事情,但谁也没有忘记,这一血海深仇。
几年后,邵景问洛野,打算什么时候给她一个家。
他看着他们一路走来,从他还是个光棍到现在孩子都三岁了,这俩人还是这样,每年像大雁一样,往返南北两地,有时候还会绕路到西北那无人区里,就算是他这么见过风浪的,都为他们捏了把汗。
洛野背靠栏杆,仰头望着天边云卷云舒,久久都没有回话。
邵景以为他都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开玩笑地说:“等我找到刘旻,把事情了解了,我就带她来你这里住下,吃你的,喝你的,再生个孩子,抢你儿子奶瓶。”
洛野一直不承认邵景是他的朋友,如今有他这句话,就算是开玩笑的语气,邵景也感动得一塌糊涂,但有些扎心话还是要说的:“等你孩子出生,我儿子都断奶了。”
洛野则幽幽地问:“你怎么知道现在那个不是儿子?”
论扎心,没人比洛野更能补刀。
邵景一直想要个女儿,他老婆刚怀上二胎,被洛野这么一说,整个人都不好了。
臭小子有一个就够他愁得掉头发的了,再来一个,那不得头秃。
谁知道来年,真给他整了个二小子。
那年春夏之交,邵景抱着小儿子站在城墙上等着迎接他的老朋友,顺便把洛野那个乌鸦嘴骂一顿。
可是他等了一个夏天,他们没有来。
冬天过去了,他们还是没有来。
他此生最重要的两个朋友,第一次失了约——
洛野死在了变种兽潮里。
刘旻以为过去这么多年,洛野已经放弃找他了,所以不再偷偷摸摸地生活,建了一座基地,当上了首领,日子逍遥快活,高调得附近的城市都在传他的事情。
这世上大概不会有第二个拥有“吞噬”能力的异能者。
洛野找了六年,从没放弃过找他。
那一场决斗,两败俱伤。
刘旻多年来还做了一件更疯狂的事情,他豢养了变种,以自己的同胞为养料,食物充足的变种,每一只都十分强大。
刘旻临死前,放出了所有变种,豢养的地点,就在洛野他们居住的附近。
初迢一直不知道他要复仇的事情,今日决斗,他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在变种吞没他们之前,他用仅剩的一点异能,召出冰龙,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遇见她之前,他把仇恨当做活下去的唯一动力,视死如归,遇见她之后,想要和她长命百岁。
只可惜,接下来的路,他不能陪她走了。
第二年的春草长得很茂盛,孤寂的山林里有两座小坟堆,紧紧挨在一起,像是相互依偎的情人,稍高的那座揽着稍矮的,生生世世不分离。
生同衾,死同穴。
……
蓝色的花瓣萤火像一条星星点缀的丝带,被风卷着飞向空中,浓郁的香味慢慢消散,院子里只剩光秃秃的枝梗,见叶不见花。
两滴泪从男人眼角滑落,悲伤如浪潮,顷刻将他淹没。
“阿野……”怀中的女孩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含糊不清地问,“你怎么了?”
她感觉有水珠落在她脸上。
男人突然收紧手臂,紧得初迢觉得腰都快断了,一下就清醒了。
她抬手摸了摸男人的脸,真的摸到了湿润的触感,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竟然在梦里哭了。
初迢心疼得不得了,拍着他后背,一声一声地哄:“没事了,不怕不怕,醒过来就没事了,梦里都是假的。”
男人神奇地平复下来,睁开眼,醒了。
初迢还不知道,还在带着哄小孩的口气哄着他,一声声将他拉回现实,逃离那噩梦一般的梦境。
男人在黑暗中安静了许久,突然低下头重重地亲吻怀里女孩的发顶,带着珍惜和失而复得的庆幸。
庆幸他们还能重来一世,庆幸一切噩梦还未开始。
庆幸她还在。
初迢被搞得二张摸不着头脑,呆呆地摸了摸头顶:“你是醒的还是在做梦?”
“不会是我在做梦吧?”
阿野竟然主动亲她!
一定是她在做梦。
洛野将她的脸捧起,又在她额头珍重地落下一问,声音暗哑:“初迢。”
初迢更懵了。
不是做梦。
他叫她全名干什么,怪疏离的。
“你不许死。”男人突然说道。
“啊?”初迢已经快要自闭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她搔了搔头,以为他是做梦梦到她死了,只好顺着他的话安慰他,“好,不死,绝对不是死,谁死谁是小狗。”
洛野知道她肯定是想歪了,但也没纠正她,只将人紧紧抱住,一点细缝都不留。
他终于明白那些似曾相识似是而非的感觉从哪里来了。
之前他虽然未恢复记忆,但潜意识里都在试图避开前世发生的事情,他拒绝了留在一区,选择了距离较远的九区居住生活,减少了和刘旻接触,避免受他控制摆布,而最让他意外的是,她会提前来找。
一切都改变了,历史不会重演。
……
初迢蹲在那盆光秃秃的花前陷入了沉思,明明昨晚还开满了漂亮的花,今天醒来就只剩枝条了。
该不会是连花都有人偷吧?
“梦生花,也叫梦魇之花,花瓣艳丽,带荧光,花开最盛时,香味浓郁,闻之,引人入梦,常伴有梦魇。”洛野走到她身后抱住她,“梦魇兽的伴生植物,只生长在梦魇兽巢穴附近,是比较罕见的变异植物,和梦魇兽的毒液一起使用,拥有致幻效果,在西南最为常见。”
初迢恍然大悟,她说怎么觉得熟悉,梦生花她见过,只是她曾经遇见的那花的颜色是绚烂的橘红色,所以一时没有认出来。
变种以变异动物为主,但也世间存在少部分变异的植物,这些植物大多都与异兽伴生,二者相辅相成,效果达到最佳。
邵景没见过植物异变的变种,事实上很多人都不知道植物也可以变异,该说他运气好,当时没碰上梦生花花期全开,不然他也不可能稀里糊涂把这花给带回来。
前世他们到过西南的云城,那里素有引人入胜的花海,而初迢就不慎中过这两者的美丽“陷阱”,她被梦生花吸引之后不知不觉误入梦魇兽的地盘,然后被幻境所迷,困在幻境之中。
是洛野发现不对劲,毁了花,把她从幻境里拉出来。
初迢想到昨晚洛野突然做的噩梦,猜测肯定是这梦生花造成的,怪她还不够谨慎,明知道有问题还留着,就应该一开始就毁掉,还好他除了做噩梦,没有造成其他影响,不然她难咎其责。
这株梦生花的花期已败,不会再对人有影响,但初迢不想留着,担心它又影响他们,遂挖了个坑,把花枝折断埋到土里。
洛野见她从醒来就一直在看这朵花都没看自己,心情略微不爽,把正一头心思葬花的姑娘的脸手动扳过来看自己。
“怎么了?”初迢不解,看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事又回头继续“葬花”。
洛野心情郁闷,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跟一株花争宠,还争不过!
“老婆。”他喊道。
初迢自然而然地应下:“啊。”
“看我。”
“老公你等等,我要弄好了……”初迢说着说着突然顿住,反应过来后,手里的铲子掉在地上,她不敢置信地回头。
老婆!
他喊她老婆!
作者有话说:
我尽力了,昨晚卡点更新卡复制文章重复了,多了三千字,人都麻了,昨晚写到一半睡着orz,已经全部覆盖,补足字数,跟买过的大家说声抱歉
评论区红包给大家道歉!
第43章 是老公43
乍一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初迢都没反应过来, 自然而然地应了过来,等恍惚了一瞬她才记起来,这不是前世, 阿野应该不记得自己的。
她呆了呆, 紧接着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狂喜的神情,还有些不敢置信。
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从后面抱着她的洛野也跟着起身, 她转过身, 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害怕自己听错了一样小心翼翼地问:“老公?”
洛野知道她在怀疑什么, 捧住她的脸, 看着她的眼睛,冷淡的眉眼像是化开的春水,温柔得一塌糊涂:“嗯。”
初迢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比她投骰子终于投出六还要开心和意外,她以为只有她还记得前世的事情, 阿野不记得她但是不排斥她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没想到他也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她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 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
虽然她不介意只有自己记得前世的事情,也可以重新让他爱上自己, 但是那些他们一起经历的充满冒险的刻骨铭心的记忆,承载了他们相爱相知的过程, 她忘不掉, 想和他一起拥有这段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