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功告成!”裴濯收起诏书。
泰和帝却仿佛浑身失去力气般瘫坐在圈椅上,“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也是时候解答朕心中的疑惑了。”
“父皇想问什么?”裴濯如今已是板上钉钉的新帝,哪里还在意这些,今日这里的人,都走不了,不介意给泰和帝解惑。
“你与安王,是何时勾结在一块的?”这是最让泰和帝好奇的,也是最不解的。
可裴濯不曾应答,安王却大笑道,起身上前,拍了拍裴濯的肩,“多谢圣上,为臣弟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
“什么!你、你——”泰和帝看向淑妃,“你与安王私通?”
泰和帝如何也不曾想到,淑妃竟是安王的人,他记得还在东宫时,淑妃便入宫了,多年来小意温存,可在此时,安王却说淑妃是他的人。
淑妃起身走到安王身前,浅浅一笑,看着泰和帝的眼神带着厌恶,“妾身从始至终都是王爷的人,何谈私通?待在圣上身旁的这些年,每一日妾身都觉得恶心。”
第215章 裴瑜的身世
“你是他送来朕身旁的?”泰和帝闻言后背一阵冷汗直往外冒,他的枕边,睡着一个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他却从不晓得。
“对,淑妃从始至终都是本王安排在你身旁的,要不然你以为本王为何会蛰伏十几年,只待今日。”
从前安王也是夺嫡的强有力对手,不少人把宝押在安王身上,可惜泰和帝是嫡子,是正统,安王想要夺嫡太难,因此早早就利用选秀,将淑妃送到了东宫,原本是想利用淑妃窃取东宫机密。
可谁晓得泰和帝对淑妃并不算宠爱,无论淑妃如何争宠,都比不过苏皇后,苏皇后入了东宫,轻易就将泰和帝的全部宠爱收入怀中,对于淑妃,无非是看她乖巧,偶尔去一两次,并不与她说机密之事。
再加上先帝驾崩突然,又给泰和帝留下传位诏书,让安王措手不及,导致淑妃并未起到作用。
万幸的是那时淑妃已有了敬王,两人便将计就计,筹谋待敬王长大,扶持敬王上位。
裴澄虽说是皇后的养子,可并非嫡子,安王并不曾将裴澄放在眼里,不过在皇后娘家那事上,淑妃与安王自然也是出了力的,就是为了裴澄更快的倒台。
让他们不曾想到,会半路杀出了一个裴烬,抢了全部的功劳,让敬王又不得不后退一步,直到事情发展到如今,再不动手,已是来不及了,安王不希望敬王也如他一般错失良机,因而这才铤而走险,总不能这几十年的功劳都白费了。
“怪不得,哈哈哈,怪不得朕往日觉得你乖巧,原来如此。”
泰和帝对淑妃还不如对贤妃印象深刻,只记得她不爱惹事,文静贤淑,淑妃能晋为四妃之一,只是为着生了敬王,后宫的妃嫔,除了苏皇后,泰和帝没动过心,听闻此事倒也不算多难受,只是养了二十多年别人的儿子,到底还是会心梗。
若是苏皇后晓得这事,怕是会将他笑话死,他往后这些年在她跟前是别想抬起头来了,唉!
可是安王却不晓得泰和帝是如何想的,瞧见他的神色,只觉得痛快,“不防再告诉你,淑妃自从入宫,每次与你行房都喝了避子汤,裴濯是本王的儿子,生下裴濯之后,淑妃便喝过绝子汤,她根本不想怀上你的孩子,他厌恶你!”
泰和帝冷哼了声,“安王可真是好谋算。”
这盘棋被他下了几十年,若非这次他主动挑破,泰和帝还是不晓得,还傻傻的为旁人养着儿子。
“本王在先帝灵前发过誓,这个帝位迟早会是我的,如今成为了我儿子的,也不算食言,圣上也该驾崩了,你尽可放心,待你驾崩,濯儿一定会为你修筑最好的陵墓,往后大豫朝的血脉就都是本王的了,哈哈咳咳咳……”
安王大笑起来,好似笑岔气,咳嗽了起来,咳的脸色通红,淑妃忙扶着安王,一脸忧心。
泰和帝扫了他一眼,看向裴濯,又惊又怒,“好歹朕也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也唤朕一声父皇,即便你想要帝位,你也不该勾结巫濮国,西疆不能拱手让人,与虎谋皮,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巫濮国想要的,根本不是西疆,而是整个大豫,一旦西疆撕开了一点口子,整个大豫都会被巫濮国侵吞,裴濯根本没有护卫大豫的能力!
裴濯摇了摇头,“谁说我要与巫濮国合作?不过是利用罢了,先帝放心,待朕登基,一定踏平巫濮国。”他已是毫无顾忌了,直呼泰和帝为先帝。
巫濮国不过是个弹丸小国,裴濯哪里舍得将西疆拱手让人,谁又不是互相利用呢?待他坐上帝位,什么巫濮国,都是大豫的罢了。
“当真?你当真不会割让西疆,西疆好歹是大豫的疆土,可不能毁在你的手上。”泰和帝痛心疾首,视线瞥到一片熟悉的衣角,这不是大豫中原服饰。
裴濯一听泰和帝这样说,好似整个大豫都承担在他的肩上,有种飘飘然之感,泰和帝承认他是新帝了,自然是满口答应,“朕一定收服巫濮国。”
“裴濯,你这个小人,你竟敢诓我!”巫濮空忽然出现,满脸愤怒,他一直守在附近,瞧见得手了,正想出来揍裴烬一顿出出气,裴烬给巫濮国险些带来了灭顶之灾,揍他一顿也是轻的。
不曾想裴烬没揍到,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他入京之后事事听安王与敬王的,可敬王却想踏平巫濮国,着实可恨!
裴濯瞧见巫濮空,面色突变,但又很快回过神来,挥了挥手,“抓起来。”
“如今朕是大豫的主宰,你还当自个能回巫濮国吗?哼!”敬王从始至终就没想过放过巫濮空。
“岂有此理!我是巫濮国使臣,即便两国交战,亦不斩来使,你岂敢杀我!”巫濮空正想取出腰间短刃,却被裴濯的手下更快一步制服了,将他双手押在身后,动弹不得。
“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朕即将要踏平巫濮国,杀了你又如何?这个世道成王败寇,朕连先帝都敢杀了,杀了你又能如何?”
裴濯意气风发,满面笑容,得意非常,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未如此痛快过。
“来人,将他们押回宫。”裴濯还要泰和帝与他做一场戏,这些人都押入宫里最为妥当,还有一个苏皇后需要处理。
“慢着。”
裴濯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令他遍体生寒,猛地回头,就看见裴烬不紧不慢的起身,笑容阴冷,裴濯大惊失色,“你、你……”
“裴濯,胆子倒是不小,谋权篡位,你是当孤死了吗?”裴烬抬手抹了一把脖颈,鲜血蹭到指腹上,他捻了捻指腹,眼神阴鸷,“方才怎的不杀了孤?可真遗憾。”
“裴烬,你当真是狠角色。”裴濯攥紧了拳头,他方才怕裴烬装晕,因而用匕首割破了裴烬脖颈上的肌肤,只需再深一点点,裴烬就会死在当场,常人若是装晕,不可能不露出马脚,可是裴濯却半点也不曾发觉。
刀割破脖颈都不见裴烬眉头皱一下,裴濯心知肚明,若是他绝对做不到。
裴烬捏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端了起来,在鼻端前轻嗅,“酒不错。”
裴烬睇了裴濯一眼,手一松,酒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训练有素的将士冲了进来,将所有人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敬王等人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连连后退,淑妃扶着安王,个个瞪大了眼睛。
梁云川身穿盔甲而来,“微臣救驾来迟,请圣上降罪!”
“父皇,你耍我!”裴濯看向泰和帝。
“哼,朕不是你的父皇,来人,将这个犯上作乱的逆贼收押大牢。”泰和帝想知晓的都问清楚了,他片刻也不想待了,想回宫找苏皇后诉苦。
“别过来,你们过来我便杀了他!”裴濯瞬间靠近离他最近的巫濮空,袖中的匕首抵上了巫濮空的脖颈,“他是巫濮国使臣,若是死在大豫,西疆必定开战,想来圣上也不愿西疆大乱吧?”
巫濮空懵了,他不明白为何自个竟成了裴濯的救命稻草,冰凉凉的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他可不是裴烬,匕首割破肌肤也不动如山,光是匕首的冰凉感触及皮肤,他便吓得不行了。
他也晓得,方才已在泰和帝跟前坦白与敬王安王合谋,怕是泰和帝不会救他,可巫濮空不想死。
“救我,只要圣上答应将我安然无恙的送回巫濮国,我会劝吾王不再开战。”
泰和帝不曾想到裴濯会拿巫濮空威胁他,遂问道:“裴濯,你想做甚?你无论如何挣扎也难逃一死,不如乖乖束手就擒。”
“休想,我有了诏书,我才是新帝,尔等是想谋逆吗?”裴濯单手攥住圣旨,犹如救命稻草。
裴烬冷笑一声,转了转手腕,“呵,真是好笑,谋逆之人,却反诬告旁人谋逆,裴濯,你这么些年吃的饭,都变成了你脑子里的水吗?”
“裴烬,你别得意,你不过是仗着父皇偏心你,一路顺风顺水,你若身处我这个境地,未必能活的比我好。”裴濯气的双眼通红,他明明有了诏书,他是新帝的,为何一切倏然变了,来的太快,他连新帝的美梦都还没醒。
“可孤不是你,你一个私通子,有何资格与孤相提并论?”裴烬还当真不晓得裴濯是安王的儿子,方才听着也挺诧异的,安王倒是有些手段。
“好,好的很,即便我活不成,我也要杀了巫濮空,西疆迟早要乱,你不会永远得意。”
巫濮空一死,巫濮格便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攻打西疆,杀害使臣,是两国邦交的大忌。
裴濯便不信裴烬能看着西疆战乱不管,战场上刀剑无眼,裴烬总有大意的那一日,他会等着。
就在裴濯的匕首要深入时,裴烬却无所谓的笑笑,“你不杀他,孤也是要杀了巫濮空,活捉巫濮格,你杀了也省事,省得脏了孤的手。”
“你想吞并巫濮国?”裴濯的匕首顿住了,眯了眯眼,“你才是真正的狼子野心!”
裴烬扯了扯嘴角,“巫濮格的王位本就来路不正,孤只不过是惩恶扬善,让巫濮国的王位回到它该到之人的手中去。”
“呸,巫濮国是巫濮人的,不是大豫的!”巫濮空在这时还不忘捍卫自个的国土。
“孤何时说了要巫濮国?”
“你这是何意?”就连裴濯也糊涂了,不要巫濮国,又要挑起战乱,这是疯了吗?
裴烬睨了一眼巫濮空,似笑非笑道:“巫濮鸣有个儿子名唤巫濮嘉瑜,死在你的剑下,你莫不是忘了?”
第216章 求救
“你怎会知晓此事?”巫濮空心中一凉,这可是巫濮国极其私密之事,裴烬身为大豫人,为何会晓得。
“因为,”裴烬垂眸一笑,“巫濮嘉瑜被孤收为义子,巫濮国迟早也是孤的囊中之物,你与巫濮格,都该为巫濮鸣陪葬。”
“绝无可能,我亲眼看着巫濮嘉瑜掉下悬崖,他不可能还活着。”巫濮空挣扎起来,巫濮嘉瑜的奶娘是他杀的,他亲眼看着奶娘中剑之后掉落悬崖,当时巫濮嘉瑜不满周岁,怎可能活得下来?
“可能与否,孤无需与你解释,统统抓起来,押回大牢。”裴烬没的闲心与他废话,还得尽快回去给皎皎复命,免得她担忧。
裴濯六神无主,没两下便被人卸下了手中的匕首,绑了起来。
正在此时,外边传来内侍唱和,“太后娘娘驾到!”
裴烬皱了皱眉,看来又走不成了,扫了一眼方定,让方定先回去报信。
一屋子的人挤在一块,都是皇亲贵胄,外边的宾客早也被遣散了,那些与敬王勾结之人,被押入刑部大牢,整个敬王府,既乱又静,呈现一种诡异的氛围。
太后走进来,瞧见这乱糟糟的,心中沉了沉,不善的扫了一眼裴烬,看来今日这事又败了。
“母后怎的来了?”泰和帝对太后已仁至义尽,连礼也懒得行,除夕时他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解了太后禁足,太后也安定了一段日子,如今又掺和进了这件事,好似一切可以推翻他的事,太后都要插一脚,既然如此,当初何必还要生养他呢?
太后早已不见从前的肆意嚣张,如今懂得收敛了,毕竟被禁足太久,是谁也晓得老实,她进门便叹了口气,“哀家老了,管不了这些事了,可安王好歹是你的兄长,也是先帝的儿子,你可否看在先帝的面子上,饶安王一命?”
若是从前,太后张口便是命令,如今也晓得委婉劝诫,搬出先帝来求情了。
泰和帝却笑了,眼神冷漠,“朕还当母后是来解释这玉玺是怎的一回事,谁知母后却是来替安王求情的,朕倒是不明白了,当初裴澄谋反,母后求情,如今安王与敬王谋反,母后还求情,母后是不是巴不得朕的江山易主?”
“什么玉玺?哀家怎的不明白?”太后一脸糊涂,反倒问起了泰和帝,好似当真与这件事无关。
可若真是无关,这件事还并未传出去,为何太后却又晓得了呢?这儿可无人离开,难不成消息长了脚,还是太后有了顺风耳?
泰和帝心中厌恶至极,他真不知为何母子俩会走到这样的境地,挥了挥手,“将太后请回宫中。”
他半分也不想听太后解释,倦了,解释再多也无用。
“圣上。”太后急忙想拦住泰和帝,还欲开口。
泰和帝看了一眼太后身后的宫人,“常前,太后年岁已高,身旁伺候的人更该格外细致,这些宫人年纪大了,还是给太后身旁换一批宫人为好。”
“圣上!”太后惊恐万状,上一次泰和帝也不曾动她的贴身宫人,这一次竟这样不管不顾。
“是,老奴遵旨。”常前忙应下了,至于换下的宫人该做何用处,常前心知肚明,这些宫人跟着太后也有十几、几十年了,应当晓得不少阴私。
“太子留下善后,摆驾回宫!”泰和帝一刻也不想多待,大踏步离开。
裴烬本想离开,却不得不留下善后,先将那几尊大佛送走,再将晕在桌上的明康公主等人送回宫中,他站在敬王府的前院,看着这满院子的红绸,心想待他与皎皎的大婚,合该办的更为隆重才是,少说要办个三天三夜。
方定去了报信,他倒也不急了,只不过被风一吹,脖颈上有些凉意,他抬手碰了碰,一会被皎皎看见怕是麻烦,不过这地方,当真不好遮。
正想着呢,不远处过来几个人,裴烬还不曾仔细看,就见一人冲了过来,跪在他跟前,“烬哥哥,救我,我不想死……”
裴烬皱了皱眉,是苏敏敏。
“烬哥哥,求求你了,救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曾参与敬王谋反,我不知道的。”
苏敏敏哭的涕泗横流,她坐在婚房内,正想着敬王何时结束婚宴,她是否要用些点心,就在这时一群人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把她从婚房扯了出来,她才晓得敬王联合安王谋反了,还被圣上识破,她的天好似一下子就塌了。
她自然晓得谋反在普通百姓中是诛九族的死罪,可在皇子中,倒霉的往往是皇子妃与姬妾一族,她今日才成为敬王妃,还不曾享受过半点好处,却要被敬王连累而死,要她如何甘心。
若是从前,她自然也是不担心的,姑母与爹爹会救她,可是为着嫁给敬王,她已与姑母、家中闹的不可开交,姑母若是不救她,她是不是只剩下死路一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