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感觉好复杂,苏迎雪不想去继续盘算了,反正现在她只需要帮帮沈昱、不让四皇子那么早嗝屁、孝敬爹爹就好了。
想通后,苏迎雪心情瞬间舒畅,紧皱的眉头也是一松,然后又给自己夹了块薯饼。
沈昱看着正低头、沉迷跟薯饼奋斗的苏迎雪,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莫非是自己重活一世,变丑了、没有魅力了?现在怎么还抵不上一块薯饼了呢?还是那盘子薯饼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见沈昱一直盯着薯饼看,李源误以为他想吃,便很是贴心地夹了一块,放到了沈昱的盘子里,笑着说道:“来,阿昱,你尝尝我母后宫里的薯饼,真是一绝啊!”
沈昱拿起筷子,咸口的,确实不错。
吃完后,皇后娘娘便让人送来了解腻的茶水,一人一杯。
苏迎雪刚刚糕点吃多了,总觉得好渴,可偏偏这茶水又有些烫,时不时便烫她嘴皮子,小姑娘被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却又不得不耐下性子,轻轻地去吹这杯茶水。
沈昱只觉得她喝茶的样子傻乎乎地,不过还是怪可爱的。
上辈子的他有些自大,以为这小姑娘喜欢自己,喜欢到不行的那种。
否则的话,她为什么要给自己送药、送吃的,莫非是因为太闲了?还是因为温暖多的没处送了?
尽管后来,事实证明,这小丫头确实是温暖多得没处送,沈昱却固执地不肯相信。
直到他十七岁那天,跟自己许久未见面的小姑娘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沈昱,我要成亲了!”
第二句话便是:“跟三皇子李恣。”
她要成亲了,新郎官却并不是我。
这不公平,明明是她先来招惹我的!可念着她年纪小,沈昱最终还是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完全冷静下来后,轻言细语地跟她讲李恣的不好,本想是好好劝她的,可谁知道她就像是吃了秤砣一样,死活不听劝。
苏迎雪那时候是真的喜欢李恣,喜欢到亲自去跟每个人说,自己要成亲了!
而那时的沈昱才刚刚跟大苑取得了联系,只需等他一年,一年后他便能回到大苑,届时父亲便会主动退位,他成新皇。
看着苏迎雪欢喜待嫁的模样,沈昱突然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只想要苏迎雪一人。
就在这时,却突然传来父亲身患重病的消息,假如父亲一死,他又远在牧朝,那些宗室亲王势必会盯上皇位,届时自己、自己的母后又该怎么办?
沈昱想了许久,终究还是选择先回到大苑国,只是在临走前,他给苏迎雪下了一种毒,一种会让人全身起红疹的毒。
这毒除了起红疹,便没别的危害了。
沈昱还是自私的,他固执地认为李恣不是苏迎雪的良配,只有他才是。
没多久,他登基了,牧朝却传来皇后一家通敌卖国的消息,李素守被处死,苏迎雪也被关入了冷宫。
那时的沈昱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必须去救她的,一刻都等不了了。
可最后,他还是去晚了,留给他的,只剩下了一具看不清原本模样的尸体,沈昱的心很疼,疼到快窒息了。
他折磨着李恣,同时也在不停地折磨着自己,沈昱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终于,他们都死了,沈昱也不想活了。
思绪回到现在,沈昱淡定地吃完薯饼,拿着白帕子轻轻擦了擦嘴,看着正对面的小丫头,突然轻笑了笑,不管如何,谁再敢跟他抢人的,这辈子必须死!
至于李恣,不抢他也得死。
第7章
玲姨
从皇宫出来后,李素守便带着苏迎雪回了家,他是皇上亲封的九千岁,因为在皇上的夺位之路上立下汗马功劳。
所以深得皇上的器重,不仅特地为他在宫外建了一座九千岁府邸,更让他亲自去掌管「北谕」。
「北谕」是李泰登基后新建的机构,由李素守担任最高长官,直接听从他的指令,且「北谕」里人才济济,主要负责监察百官、防止暗杀等,类似于后世的特务组织。
苏迎雪知道除了皇上的信任外,她这个干爹能掌管「北谕」还因为本身的实力。
李素守为人聪慧、勤奋,从进宫前的大字不识到现如今的百般谋略于心间,可全都离不了自身的悟性和努力。
若他还为完身,家中尚且富裕,苦读数载,等一日金榜题名、迎娶名门贵女,也未尝不能啊!
可惜他命苦,跟自己的亲爹一样,都是命苦之人。
苏迎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衣兜中掏出了个白帕子,小心翼翼地解开,举到李素守面前,轻声说道:“干爹,吃糖。”
“雪儿真乖,不过你先告诉干爹,这糖是哪儿来的?”
“宸阳给的。”
李素守松了一口气,心想:既然这糖是公主给的,那便没什么问题了,便把苏迎雪高举的小手抬低,笑着答道:“好孩子,但是干爹不喜欢吃糖,你自己留着便好。”
“干爹,你吃一块儿,一块儿就好!”
苏迎雪捏起帕子里的一个奶白色糖块,固执地举到李素守嘴边,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里面满是恳求与希冀。
被她缠得没办法了,李素守接过了糖块,塞到了嘴里,问道:“满意了?”
“满意了。”
苏迎雪笑了笑,也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糖,奶白色的糖块抵着牙齿,轻轻一咬便迸出一股醇厚的松子果仁香,混着淡淡的牛乳,都快甜到她心坎里去了。
听说命太苦就多吃糖,甜着、甜着,就不会太苦了。
但为了拥有一口的大美牙,苏迎雪吃完两块糖后便把白帕子重新系好。接着,塞回了自己的衣兜里。
马车很宽敞,座位有些高,她坐得脚都够不着地。
手掌拖住下巴,手肘抵在大腿上,苏迎雪觉得有些无聊,便开始晃悠起了自己的两条腿,一边晃,一边盘算着怎么样才能让沈昱平安度过这十年。
沈昱是大苑国唯一的皇子,大苑国战败后,听说那些文武百官死活都不同意将沈昱送来当质子,最后还是他一人舌战群雄、说服了众人。
很多人不理解,怎么就非得放着一国皇子不当,偏要跑去当一个不受待见的小小质子呢?
可苏迎雪知道,沈昱此举是为了整个大苑的子民,当质子不过委屈他一人而已,可假如委屈他一人能让战争彻底结束、城池得以护全,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名载青史的好皇帝,苏迎雪咂了咂嘴,心里默默说道。
上辈子是沈昱灭了牧朝,但很大一部分是原因那时的皇帝名叫李恣,毫无治国的天赋,却又比谁都急着证明他可以,以至于葬送了整个国家的基业。
这辈子,重活一世的苏迎雪与李恣之间隔着深仇大恨,所以她是绝对不会再让李恣得偿所愿、登上皇位的。
可假如皇帝不是李恣,沈昱还能灭掉牧朝吗?如果能灭掉的话,就说明牧朝该遭此一劫,苏迎雪没法去改变太多。当然,也不想去改变太多。
苏迎雪想了一路,直至李素守抱她下了马车,终于,她又回到了家。
悬挂的金色牌匾上写着「九千岁府」四个大字,这是圣上亲笔提的,写得很有气势,苏迎雪抬起头,像是再看那块牌匾一样,她看了许久,只觉得嗓中像是被什么堵住似地,鼻子也是一酸,她觉得自己有些想哭了,却又害怕真的会哭出来,只得抬高了头。
“主子,饭菜已经备好了,只等您跟小姐回来了。”
那声音很柔,还多了些绵软,只这一句话,便叫苏迎雪再也忍不住哭意,泪水立刻从她的眼眶中倾涌出来,视线也渐渐模糊。
苏迎雪这一哭可把两人给吓坏了。
李素守连忙低头去哄她,很是担忧地问道:“雪儿,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好孩子,不哭,万事都有干爹在。”
……
李素守忙着哄孩子,赵玲便无措地站在原地,她轻轻揪住自己的藕色纹纱袍衣袖,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带了些不解与忧虑。
“小姐,您莫要哭坏了身子,我,我……”
赵玲突然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了,她是家中独女,从没照顾过小孩子,也不知这孩子为何哭,更不知自己又该怎么去哄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苏迎雪什么也看不清了,便伸出手、随意地一抹眼角。
接着,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便直直地盯着赵玲看,许是看出了赵琳的无措,苏迎雪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住泛滥的泪水,冲着赵玲所在的方向,张开了双手,哽咽地喊道:
“嗝,嗝,抱,抱抱……”
我?让我抱?赵玲心里更为不解了,她先是看向了李素守,见后者轻点了点头,这才伸出手、接过了苏迎雪。
虽说苏迎雪今年已经七岁了,可也只有脸上多了些肉,身形纤细地仿若四五岁的幼童,所以赵玲抱得并不是很吃力。
苏迎雪倚在赵玲怀里,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淡淡脂粉香,心里很是满足。
这是玲姨,活的玲姨!
只单单想到这一点,便叫苏迎雪高兴得快要起飞了。
玲姨是爹爹的婢女,听说是因为曾经受了爹爹的恩,非要终身为婢来报答爹爹,爹爹拗不过她,这才让她留在了九千岁府。
虽为婢女,可在苏迎雪心里,赵玲更像是母亲一般的角色。
她这一生,何其幸运,有两对爹娘!
只可惜,这般好的玲姨,在爹爹死后,也吞金自杀了。
这叫苏迎雪如何不去恨李恣啊!
她好恨啊!
恨不得立刻化身豺狼,恨不得去咬下李恣的肉、生饮他的血。
突然,苏迎雪有些发抖了,恨到发抖,每见到一个上辈子被李恣害死的人,她心里的仇恨便增得越盛。
赵玲感受到了苏迎雪的抖动,误以为她是害怕,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部,略带些安抚地说道:“小姐,莫要怕了,以后这就是您的家了。”
苏迎雪窝在赵玲怀里,发出软糯糯的一声「嗯」,还带着刚哭过的浓重鼻音,让赵玲更为心疼她了。
见这小丫头可算不哭了,李素守轻笑了笑,大手一伸,又将苏迎雪给搂了回来,说道:“雪儿,这是你玲姨,干爹要是不在家了,你就听她的话,好不好?”
“好,玲姨,玲姨身上香香的,跟娘身上的味道好像。”
说完,苏迎雪还露出了个招牌笑容。
“雪儿刚刚是想娘了吗?”
苏迎雪吸了吸鼻子,猛地点了点头。
“那待会儿便去给你爹娘烧根香,多磕几个响头,好不好?”
“好。”
李素守边说边抱着苏迎雪往府里走,赵玲跟在后面,倒有了一家三口的既视感。
第8章
吊坠
李素守这次不只带回了苏迎雪,还带回了苏迎雪爹娘的牌位,供奉在自家府上。
苏迎雪的亲爹名叫苏虎,是苏家的长子,可却比不得幼小的弟弟会讨父母欢喜。
所以很不受宠,苏家夫妇对他非打即骂,像是使唤不要钱的长工似地,疯狂压榨他,比起李素守的继母,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