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又道:“这雪貂是我父亲送我的生辰礼,我亲自养了三年,寻常的小貂可配不上它。我问你,哪里能寻到那种出身高贵、品相又好的雪貂?”
大夫道:“您不如去集市上找找,许有合眼缘的……”
却见少女双目灼灼,伸手往前一指,“不用找,就它了!”
大夫循视望去,见长榻上坐着名华贵娇丽的年轻夫人,怀里抱着只毛发雪白、毫无杂色的雪貂。
品相当真是好!
少女快步上前,露出手里白褐混色的雪貂,兴高采烈地道:“这位姐姐,我也养了只雪貂,你瞧瞧,能否让它俩拜个堂,成个亲,以后做一对貂夫貂妻?”
她自认将话说得诙谐有趣,岂料对方委婉拒绝:“我家雪貂还小。”
少女追着问:“那你打算留到何时?给我个准话,我等你就是了。”
谢渺看向大夫,“我今日来是为给小貂看病。”
大夫忙道:“那请夫人往里面来。”
少女张臂挡在谢渺身前,不肯放她离开,“且慢,你先回我的话,何时能给你的小貂寻伴?”
谢渺刚蹙起眉,江容已将人隔开,冷声道:“我家夫人说了,无意替小貂寻伴。”
少女脸上闪过尴尬,气恼地道:“我在和你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彩明、彩月,你们将她拉开!”
她身后的两名丫鬟立即上前,手才抬半截,便被江容在肩上某处点了一下,整个人顿时瘫软在地。
少女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对我的丫鬟做了什么?我告诉你,我姐夫可是右通政家的公子,不是随便能欺负的人!”
江容看也不看少女,对谢渺道:“夫人,我们进去吧。”
谢渺猜到她是百里盛的妻妹,但跟她有何干系?她又无需卖百里盛面子。
少女被落了面子,又拿对方没办法,恼得直跺脚,好在余光瞥到抹熟悉人影。
“姐夫,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做主!”少女朝来人喊道:“有人欺负我!”
百里盛刚跨过门槛,便见妻妹秦晓筱疑似受了委屈,他撸着袖子想表现表现,不曾想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再定睛一看,得,是谢渺!
他瞬间气焰全消,拱着手讪笑,“呵呵,原来是崔二少夫人,失敬失敬。”
谢渺道:“百里公子,真巧。”
秦晓筱问:“怎么,你们认识?”
百里盛道:“对,崔二公子你知道吧?这位便是他的夫人。”
秦晓筱听过崔家二公子的名号,但她深感怀疑,对方真有传闻中那么优秀吗?随即她又意识到,甭管传闻真不真,横竖她是在这位夫人面前耍不了赖。
她变脸如翻书,可怜兮兮地道:“姐夫,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帮个忙……”
又有人进门,不是旁人,正是周念南。
百里盛一拍脑门,今儿是他使计叫念南来此,见见他妻子的妹妹,看看两人能否擦出爱的火苗,谁能想到谢渺也在这?
他恨不得能变大几十倍,挡住谢渺及崔府丫鬟。但为时已晚,周某人的目光已黏在谢渺身上,挪都挪不开。
偏中间还有个没眼色的秦晓筱,一个劲地叫唤,“姐夫,我想用米粒与她的雪貂配种,你快帮我去说说话。”
配什么?
百里盛想晕倒,一个大姑娘家的,说话怎就口无遮拦?没看到旁边还站着个贵公子吗?
他咳嗽了两声,“晓筱,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的朋友,定远侯家的三公子。”
秦晓筱抽空看了他一眼,长得真俊呐!但眼下她更关心米粒配种的事情。
她草草打过招呼,重新蹭到谢渺面前,“崔二少夫人,你看大家都认识,能否打个商量,让我们的雪貂从朋友先做起?”
谢渺还未回答,雪球忽然仰起脑袋,朝米粒发出充满敌意的叫声。
她道:“抱歉,我家雪球不愿意。”
秦晓筱道:“它们这是不熟,等相处几日——”
“秦家小姐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吗?”周念南淡声道:“她已经拒绝,你便不该再强求。”
行吧。
秦晓筱有气无力地道:“姐夫,你是来接我的吗?”
“是,顺便带你去知味楼用午膳。”百里盛道:“念南,你也一道去。”
周念南看清他的把戏,面无表情地道:“不去,没兴趣。”
“……”百里盛好气哦!
秦晓筱还沉浸在无法配种的失落中,压根没察觉到里头蹊跷。
谢渺也猜到百里盛想将周念南和妻妹凑做一对,不欲多管闲事,抱着雪球往里屋走。
周念南眼睁睁看她消失在帘后,心像破了个巨大的洞,冷风灌得它呼呼作响。
他没有留住她的理由,只能一次次地看她离开。
百里盛先送秦晓筱出门,再拉着他往外走,“别看了,看了也没用。”
周念南甩开他的手,“滚蛋。”
没走两步,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拂绿恭敬地传话,“周三公子,夫人叫奴婢捎您一句话。”
周念南问:“什么话?”
拂绿道:“夫人说恭喜您,此后无忧,鸿鹄高飞,一举千里。”
她待他永存善意,坚信他能高飞远举。
够了。
他悲喜交集地想:她心里惦记着他,这样便够了。
他不敢多留,匆匆忙忙地离开,却不知在他走后不久,一大群人涌入医馆,打晕江容与拂绿,拐走谢渺,并留下了一张字条。
君摧我志,我掳君妻,今后前仇一笔勾销——
张明奴留。
第149章 谢渺的心逐渐沉底。
张明奴不仅诈死, 还明目张胆掳走了谢渺,信中所言“今后前仇一笔勾销”更是赤裸裸的挑衅。
没有前仇,却添新恨, 崔慕礼如何能饶过他?
但他早已想好脱身之计,趁崔慕礼还在宫中时, 便带着昏迷的谢渺火速远离京城。
待崔慕礼得知妻子失踪, 派出精兵将整个京城翻得底朝天, 收到的回复却令人失望。
没有, 没有,哪里都没有。
阿渺失踪了。
铲除张家的喜悦荡然无存,留给他的是惶恐不安与无尽懊悔。若他能察觉到尸体有蹊跷,多安排些人保护阿渺,或许阿渺便能避开此祸。
说什么都是枉然, 当务之急是找回阿渺。
他向承宣帝告了假, 亲自参与搜寻, 一直关注着崔府的周念南也听闻风声, 主动找上崔慕礼。
“谢渺怎么了?”他开门见山地问。
崔慕礼没有隐瞒,“张明奴未死, 他绑走了阿渺。”
他将东市医馆内发生的事详细道来,周念南听后脸色大变。
“当日我,我在医馆见过谢渺。”
“是。”崔慕礼已从拂绿口中得知经过, “你走后不久, 有一伙人闯进医馆截走了阿渺。”
周念南如遭雷击,痛苦地捧住头,“要是我没走就好了。”
崔慕礼垂眸,语气淡淡,“追究谁的过错, 并不能找回阿渺。”
周念南险些被他的平静激怒,可仔细一看,崔二眸中充满血丝,从来一丝不苟的衣衫更是凌乱带皱。
“你几天没休息了?”
“……”
“该不会从谢渺失踪后,你便没闭过眼?”
“……”
周念南想骂他几句,但转念一想,换做是自己,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问:“你打算怎么办?”
崔慕礼道:“我已向陛下告了假,明日便出京寻人。”
“你有张明奴的行踪吗?”
“暂时没有。”
周念南明白了此时的局面,张明奴存心报复崔二,带着谢渺销声匿迹。而崔二无计可施,只能像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
他想也不想地道:“我与你一起去。”
崔慕礼摇头,“宫中还需要你照看。”
“张氏的余孽已清除,我留人看守即可。”周念南道:“眼下没有比找谢渺更重要的事。”
崔慕礼没再推托,“好。”
他从怀里拿出地图,摊在桌上,分别指了几条路,“我预备往西出发,你往北去,我再派人往南走。”
“东呢?”
“孤山在东,李泓业正要往东去,我会在他身边安插人手。”
“行。”周念南道:“若有谢渺的消息,我们随时通信。”
临别前,周念南拍拍崔慕礼的肩膀,压着满心焦愁,坚定地道:“你放心,我们肯定能找回谢渺。”
是吗?
何时找回?何地找回?找回时,阿渺是否安然无恙?
无数疑问挤满了脑子,使得他头痛欲裂,夜不能寐。阿渺的音容笑貌尚在眼前,人却不知在何处。若张明奴丧心病狂折辱阿渺,以阿渺宁折不弯的心性,会不会作出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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