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颜钰卿微微睁大双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飞快浮现出“你居然一点都不难过”的控诉。
然后听见楚燃轻声问。
“所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颜钰卿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也笑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光芒微闪,最后一丝犹豫也消褪的干干净净。
“大概一年半吧,大一上期末考试前后的样子,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刚好能赶得上,教授说我只要通过考试,考勤签到可以直接记满分的!”
“那就最好了,万一赶不上也没关系,反正下学期开学再考也来得及的。”
楚燃看着她笑,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或叮嘱或不舍或……其他。
但两人最后分别的时候,他只是跟隔着公交车窗向对方挥挥手,微笑道。
“一路顺风。”
颜钰卿出发的那天,楚燃也去了机场。
因为对方的家长一直跟着在旁边,他就没有过去,只是远远看着对方办完登机牌,跟母上拥抱,最后背着书包走进安检通道。
在颜钰卿转身跟家长们挥手告别的时候,楚燃也隔着半个大厅的距离向她挥手。
他知道颜钰卿看到了自己,因为对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安检口后,微信上就跳出了最新消息。
颜钰卿:[猫猫告别.jpg]
一个假期过完,楚燃的论文飞快地起好了框架。
现在他所有的小伙伴们都在兢兢业业地准备着考试——不是准备高考,就是准备竞赛。
楚燃本来还在周末留出了休息时间,这会儿见自己压根约不出来人,索性也就把休息时间全部取消,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论文里。
他这次选的题目跟自己曾经的研究生毕业论文一脉相承,在深度上还犹有过之。
当年那篇论文折磨了他整整两年,最后到底“苍天不负有心人”,成功投到了SCI三区的期刊,现在他是提前七年写出了这篇论文,内容上又比之前更进一步。
或许,楚燃觉得他是可以挑战一下二区的。
不过刘教授对他的选题不太赞同。
倒不是觉得方向不行——事实上楚燃把论文题目给他看的时候,他一眼扫过就先叫了声好。
但问题是这玩意儿的难度也高,一年的时间实在太短,最后未必能出得来成果。
楚燃倒不担心这个,能不能成没人比他心里更有数了。
然而理由他却没法跟对方解释,只能先“固执”地坚持,然后再用“6117”的工作时长来掩盖自己飞一样的进度。
——实际上他至少抽了三分之一的时间用来偷偷做自己在外头接的项目。
科研人的时间不是时间,是“滚滚长江东逝水”。
楚燃这次忙起来之后,是真没怎么想起来关心楚然的学习进度。
直到联赛之后一个月,他某天晚上回到家,看见小姑娘激动地抱着成绩单从房间里飞出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满是兴奋。
“老哥,我们出成绩了,我进省队了啊啊啊啊!”
楚然的省队算是擦边进的,以一分之差压过后面的同学,挂在了省队末尾的最后一名上。
悬是悬得很,但楚然还是超级无敌开心,小姑娘对这个成绩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短暂地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做庆祝,转天就再次投入到了学习中。
被楚然的联赛成绩一点,楚燃这才意识到自己最近对小姑娘的关注好像太少了点儿。
他问了几次楚然要不要帮忙,但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他家小姑娘这回好像真的长大了。
然而从量变到质变的那个飞跃却是发生在了楚燃未曾注意的地方。
楚燃有些感慨,同时却也忍不住在想,是不是正因为他没有注意,所以楚然才终于有了“自由”成长的机会?
答案或许永远都是个未知数。
高三上学期对所有人来说都过的很快。
之前跟楚燃一起参加Robo cup的几个人这会儿已经开始准备自招材料。
一中这边跟楚然同一届参加竞赛的其他人里再没有进省队的,但也出了两个省二和五个省三,跟往年全军覆没的时候比,已经是提了整整一个层级。
其他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往下走,唯独江淮渚忽然改了主意。
这位高二下的时候还说要直接申请国外的本科,也不知怎么一个暑假过去,现在忽然又想参加高考,目标还定在了同济的管理学院。
楚燃觉得他根本就是闹呢。
没有任何加分,也完全走不了自招。
一年时间,分数要从六百二三提到六百八以上,这不是考验他够不够踏实,能不能坚持,这玩意儿简直就是在等着看他哪天崩溃。
楚燃有心劝他,又实在不知道该从哪儿入手,打量着他一时半会儿学习状态还不错,索性就先不打击他的积极性,琢磨着等他看上去“不太好”的时候再说。
不想这一等就是一学期。
十一月底,物理竞赛冬令营在青岛举行。
一年前楚燃自己去东三省考试的时候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半年前他一个月内连着辗转过英国和美国的时候也从没想过会有什么安全问题。
现在轮到楚然,他却是怎么都不放心。
楚陶和林霜晚也一样不放心。
两位家长没办法连着请下来一个星期的假,就把楚燃外派了出去,跟小姑娘一道去一道回,楚然考试,他就当是出去度假的了。
然而事实上并不行。
考试的是楚然,正经着急的却是她哥。
实话实说,以楚然现在的成绩想进集训队都有些悬,国家队就更是没影的事儿。
小姑娘考试考了两天,楚燃的心就跟着悬了两天,直到最后结果出来,CPhO前五十名进集训队,楚然再次卡线,悬而又悬地考出了并列四十九,实际上说她五十也行的成绩。
国集和金牌完完全全是两个概念,如果楚然只是拿了金牌,签约前可能还得再参加个面试还是什么的,但作为集训队成员就不用。
小姑娘顺顺当当地签到了她想去的同济建筑系,然后转身就开始放飞自我。
在楚燃懵逼地问她“你不准备接着往下考了吗?”的时候。
楚然眨眨眼,理所当然且理直气壮道。
“当然不啊,反正我的排名本来就很边缘嘛,顺便老哥我参加竞赛真的,真的就只是为了能被保送,现在已经是圆满完成计划了好不好!”
楚燃:“……”
其实他最开始也是这么打算的,谁能想到会是现在这样呢?
现在他们家两位理论上应该今年高考的“高三学生”都已经各有去处,家长们松了口气,开始对他们实行放养政策。
楚然这儿还有个门禁,楚燃就是什么都行——当然真要通宵不回家,那也还是不行的。
在这一点上,小姑娘倒是意外地乖,寒假过完之后,高三下学期还是回了学校,每天照样七点到校九点放学。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抱着速写本涂涂抹抹不学习,但相比于出去搞事儿的那一批,总归是已经很不错了。
楚燃下一次回到学校是六月十号,高考已经结束,他是回来拍毕业照的。
从大学实验室里出来,再和他真正意义上的同学们站在一起时,楚燃几乎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家小伙伴们倒不觉得,这会儿刚考完试,正是毕业生们尽情疯闹的时候,每一个班都能搞出仿佛是在炸学校一样惊天动地的动静。
但也没人管他们。
老师们都默认他们现在有随便搞事儿的资格,只要不是真把学校拆了,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
中间梁建业来班里看过他们一回,本来是温情脉脉地想和同学们告个别,最后终于败退在能压过隔着一条街的店铺装修的噪音里,抱着保温杯落荒而逃,临出门前顺便把楚燃叫走了。
叫他出去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他代表这一届毕业生做毕业讲话。
楚燃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理由也很充分,高中三年,他至少有一年半不在学校,最后上去代表“全体毕业生”讲话,这事儿怎么想怎么微妙。
他不想讲,梁建业也不强求,把人放回教室,然后接着去找下一个——
按照成绩排序,在楚燃离开学校之后,接手他年级第一的不是别人,正是楚然。
毕业典礼结束后的那个中午,阳光正好。
楚燃前一天晚上睡得不太踏实,中午回来补了一觉,睁开眼时莫名有些恍惚,只觉得仿佛时光倒流,还是他刚刚“回来”的那一天。
楚燃掀开被子下床,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儿,准备掀开窗帘时,忽然闻到了奇怪的烧焦味道——
他进屋前忘了关火?
但是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根本就没做午饭吧?
楚燃摸不着头脑地走出房间,眼看着厨房里已经开始冒烟儿了。
他“嘶”了一声,两步冲过去拉开门,这才看见里面竟然还有人。
是楚然跟着菜谱在做芝士厚蛋烧。
芝士流的满锅都是,蛋也已经成了炒蛋,小姑娘转头看见他,手忙脚乱地想把锅往身后藏,发现这操作难度系数过高之后,冲他弯弯嘴角,露出一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儿讨好的笑。
“老哥你醒啦,我本来想试着给你做午饭的……”
楚燃捏捏眉心叹了口气,到底没把楚然从厨房里驱逐出境,一步步指导着对方做出了第一份“虽然还有一点不熟,芝士也流走了一半,但至少还算能吃”的芝士厚蛋烧。
九月上旬,各所大学陆续开学,北京的学校比上海要早一些,楚燃在机场过了安检,刚走出两步就发现水杯落在了安检口,转头回去拿的时候,远远看见小姑娘埋在林霜晚怀里哭的抽抽噎噎。
明明刚刚还没心没肺地跟他笑,让她哥“好好学习”,期末好给她辅导功课,这会儿却又是这样……
楚燃在原地站了两秒,叹了口气,也没跟她打招呼,静悄悄地拿了水杯,然后重新消失在安检口后。
他们开学没一个月,国庆的时候,小姑娘就飞回了家,满心想着要给家长和她老哥一个惊喜,最后却只实现了一半。
楚燃本来是打算回来一趟的,他之前投的论文成功过稿后,还有些交接事项得去实验室完成,但临时有个报酬极其丰厚的急单忽然找到他这儿,楚燃权衡一下就把实验室那边又往后推了推。
反正也不差这两个月,到寒假的时候他肯定是得回去的。
楚燃在一中是校园传说,现在来了top2这样的天才汇聚之地,身上的光环竟然也没有丝毫暗淡。
在不到一学期的时间里,信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今年竞赛保送的新生里出了这么个传奇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