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知道了?”林雪芙淡淡地问了一句。
“这事儿江嬷嬷是私下着人来说的,叫咱们夜里要警醒些。”环儿点了点头。
“带上汤婆子,咱们去给祖母请安吧。”
环儿应了一声,随后侍侯着林雪芙前往静安堂。
只是到了半道上,便叫江嬷嬷派来的人给拦了:“老太太知道三姑娘孝心,只是她昨夜儿没睡好,今日起来还有些犯困,又回头去睡了,叫三姑娘不用去请安了。”
遇上这样的事情,老太太不烦也难。
不过她想,朱家应当是比老太太还要烦的。
朱岩是真心喜欢林仙之,这一夜探,回去肯定要闹的。
但他越闹,朱家只怕是绝不可能让他娶林仙之,而且只怕,连妾位也不会给的。
……
林雪芙这边猜得分毫不差。
朱岩的确是一回去就闹了。
心爱之人把清清白白的身子都给了他,又趴在他怀里软语哭了一夜,把朱世子的一颗心都给哭碎了,眼下是拼了命也要把心爱之人娶回去。
于是才回了祠堂,直接就拿出了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誓死非娶林仙之不可。
朱国公去了早朝,国公夫人溺爱儿子,看着儿子为了个女人竟然这般以死相逼,直气得一个倒仰,竟是厥了过去。
朱国公才下了早朝,人才出大殿就得了这个消息,气得直接提着一管鞭就直奔朱家,到了朱府直奔祠堂。
朱国公生得威武,眉浓眼深,平时瞧着就是那种凶狠的人,此时一脸怒火,更是骇人,一路上朱家的奴仆们俱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儿。
朱岩看到父亲脸色,也是一阵害怕,可是一想到昨夜儿那软倒在自己怀里哭得跟个泪人儿的心上人,顿时勇气也起来了。
脖子上架着剑,直接就往朱国公面前一跪,“爹,求您让我娶仙之吧!”
刷!
回应他的,是朱国公那根向来不离身的黑鞭。
一鞭子下去,只见朱岩嚎了一声,手里的剑匡当一声直接掉在了地上他的手臂上,蓝色锦衣裂开,有血渗出。
朱国公冲着他就是一声斥骂:“混帐东西,为了个小贱货竟然拿死相要胁,还气得你母亲晕过去,看我今日不抽死你!”
朱岩痛得顿时白了,但还是咬着牙求着:“爹,孩子从小到大没有求过您什么,只求您……”
“无用的东西!”
朱岩这话一出,朱国公大怒,直接又是连着几鞭子下去,他向来心狠,又是气极,下手自是狠,又无国公夫人拦着,几鞭下去,从未吃过苦头的朱岩连再一次求的机会也没有,直接痛得晕了过去。
而周围的人,根本没有人敢出口求情,眼见着朱岩晕下,朱国公这才森冷着脸停下了手里的鞭子,回头狠狠地瞪向了几名侍卫:“把世子给我抬进去,请个大夫治伤,叫大夫给他下点药,让他就这么躺着,你们给我十二个时辰盯着。”
“是。”侍卫早已经吓破了胆子,想到如果让国公知道是他们放了世子出去,以国公的性子,他们命都没了。
朱国公转身出了祠堂的大院,又出了国公府,坐上马车便叫人直奔尚书府。
随后,林家二姑娘与沈家三郎的婚事提前,十日后迎亲。
隔日,云想铺子送来了嫁衣,据说是重金截了另外一位城中待嫁姑娘的嫁衣过来用。
林仙之是在婚礼的前一夜被叫醒了起来换衣上妆才知道自己要嫁了,她哭着闹着不甘着。
林老太太亲自过来了一趟,冷冷的目光看着她:“十日前,朱家世子叫朱国公给打得晕了过去,眼下据说还缠绵病床,起不来身。”
“世子……世子……”林仙之愣愣地坐在了椅子上,眼泪落得更急,“祖母,您就不能帮帮仙之吗?”
林老太太冷笑地看着她:“你道你这婚事为何这么急促,你觉得你与朱世子这件事情还有一点儿希望吗?”
林仙之终于彻底绝望,她没曾想到,自己付出了身子,最后,还是没能嫁入国公府,甚至连个贵妾都不成。
更要命的是,她已经失了清白之身,若是这事叫沈家知道了,她又如何能有好果子吃?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她也不敢把事情告诉老太太,若不然的话,只怕老太太为了林家,指不定会叫人把她给掐死。
她坐在那儿,像丢了魂一般。
林雪芙做为姐妹,天亮梳洗后便带了一对金缠珠的蝶钗过来给她添妆。
林仙之正好打了个盹,从梦中醒过来,她瞪眼看向了面前的林雪某,一时分不清真实与梦境。
“二姐姐,我来给你添妆了。”林雪芙轻柔的声音,让她终于是回过了神。
林仙之喃喃地念了起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错的,我明明是要嫁给世子的,我是要当世子妃的,嫁给沈三郎的人明明是你,明明是你……”
林雪芙眼神微微一凝,她没有想到林仙之会在这个时候也忆起了前世的事情。
只是,于林仙之而言,这个时候忆起,想必才是最痛苦的,她心底暗暗地笑了。
老天爷都是公平的,前一世,林仙之毁掉她的人生,把她扔进炼炉,痛不欲生,今生,也叫她尝尝这样的人生吧。
林仙之眼里尽是不甘不信:“林雪芙,明明嫁沈三郎的人是你!”
“二姐姐这是犯糊涂了吗?今日是你的大好日子,我是来给你添妆的。”林雪芙看了她一眼,温声劝道:“我知道二姐姐不愿嫁给沈三郎,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姐姐就不要再说浑话了,让人听到了不好。”
“梦里,明明嫁他的人是你?我明明是世子妃,居高临下,受人尊敬……”林仙之还在喃喃地念着。
林雪芙听到她的话,只温笑轻道:“人都是喜欢做美梦的,但梦终究就是梦,又岂可当真。好了姐姐,莫再说这些了,赶紧补一补妆,吉时一到,二姐夫就来迎亲了。”
林仙之看着她,不甘,怨恨,妒忌,迷茫,无助……
但林雪芙却全然只当做看不到。
林仙之就这么含着眼泪被画上了浓浓的新娘妆,换上了嫁衣,在锣鼓喧天声中,被盖上了红盖头。
做为娘家人,林雪芙陪在祖母的身侧,看着那一身新郎袍骑马而来的沈三郎,林雪芙眼神一点点沉冷,一点点阴沉下去。
就在这时,她察觉到了一道灼灼的目光,顺着目光看去,就见迎亲队伍里,一身朱褐色长袍,清俊冷冽的男子,目光就落在她的身上。
这人素来睿智,林雪芙怕叫他瞧出什么,咬了咬牙,收起了满腹的恨意,缓缓地收起了目光。
但纵是她反应极快,沈从白还是瞧出了一些东西。
按理说,林雪芙与沈从良从前并不相识不应有过节,可她的眼神里,透出来的恨意,浓烈至极?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就想起了那个残缺的梦。
梦里的她,出现的地方,正是三叔的春和园。
沈三郎迎亲不情不愿,若不是母亲以心上人的命做为要胁逼,还请了沈从白那狠人亲自坐镇,他是绝不可能答应。
……
林仙之嫁入沈家,这样的喜事,可林府除了多了那么一个个红双喜和红灯笼的采头外,余的并未流露出多少喜气。
至少林府从主子到下人,都不见多少喜意。
林雪芙当夜倒是十分欢喜,于是放纵着自个儿,叫环儿取出了上一次存的梅花酒,小酌了一杯。
最后自也是又醉得不醒。
但是这一次她不敢大意,把环儿和小菊都叫到了屋里,叫她们守着喝醉的自己。
一夜安稳,醉着了的林雪芙起床的时候,又呜呼了。
她的嘴儿,又肿了。
对着铜镜,看着她微微肿着的樱唇,她拿着贝齿轻轻地碰了一下,疼得眉头都蹙了起来。
这般出去,叫人问了也不好回答,总不好说自己瞧着林仙之嫁给沈三郎一开心就自酌了一杯吧?
想来想去,也只好拿着冰过来敷,幸好这一回脸颊子没肿,唇也肿得不像上次那般厉害,反复敷了两刻钟后,那肿倒是消褪了些,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她又拿着敷脸的脂粉涂了下,便不显眼了。
只是更衣的时候,她又是一阵后悔,那脖子上竟起了不知名的红印子,在那一片雪色的肌肤上,瞧着都碍眼。
这酒果然不是好东西!
下次是说什么也不能喝了。
她如是想着,便也更了衣,披上大氅,抱着汤婆子便出门给老太太请安了。
这段时间除了林仙之的事情,她自己的亲事,她也从没有闲下来。
可自古婚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来由不得女子自行选择。
不过幸好,她眼下不像前世那么被动无助,现在的她有了些许话语权,有了些许能力,能够打听到更多的消息,能够为自己争得更大的方便。
林雪芙给祖母请了安后,便去协着二婶打点着家里的杂事。
这一日,小菊得了消息,说是永泰伯府的江老太太来了,林雪芙闻讯,随后便找了个由头,也前往静安堂,至于屋外,便听到屋内传来笑声朗朗,可见相谈甚欢,她心下微沉。
第43章 亲事这种疼爱是不能与别的事情比的,……
门外丫鬟进去通禀后,林雪芙也进了明堂,站在门口处,将手里的汤婆子递给了一旁的小菊,环儿则是上前为她解了宽厚的氅衣。
“祖母。”她笑着走了进去,就见到了永泰伯府的老夫人,是个同祖母年纪相仿的老夫人,华衣锦服,瞧着倒是慈眉善目。
林老太太见她来了,连忙招呼:“雪芙来了,快过来见见永泰伯府的江老夫人。”
“是。”林雪芙娇柔地应了一声,随后便乖顺地向老太太福身行了行礼:“雪芙见过江老夫人,老夫人万福金安。”
“快起来快起来。”那江老夫人今日就是为了林雪芙而来,是以打林雪芙一进来,那眼儿就一直往她身上瞧着:“当真是个水做的姑娘,我这一瞧当真是喜欢得紧啊。”
“雪芙啊,过来,过来我旁边坐坐,让我仔细瞧瞧你。”江老夫人似对林雪芙十分喜欢,言语间露着亲厚。
林雪芙看了一眼祖母,见祖母笑而不语,那模样瞧着就是同意了。
她这才依言行至了江老夫人的旁边,此时丫鬟已经搬了一只椅子放在一旁,林雪芙便在那儿坐了下来。
江老夫人拉着林雪芙的手便细细地询问着她一些事情,不外乎就是在白家如何,回了林家可习惯,言语间即是心疼又是惋惜。
林雪芙自然也知道江老夫人此来的目的,回答前深思熟虑了一番。
她虽也有办法叫江老太太立刻对她生厌,但是这么做的后果一是得罪了祖母,落了她的脸,二是这传出去她的名声不好。
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策,是以她还是回答得十分得体。
“白家是经商的,银钱上还算富足,在衣食方面倒也不曾短少,只是少了许多亲情味儿。从前不曾对比,倒也混混沌沌地过着,可自打回了家中,被祖母疼惜着,反而回想起来,开始矫情起来,觉着那些日子少了祖母十几年的疼爱,还怪苦的。罢了罢了,过往的日子都过去了,不值一提,我现下已经回了亲人身边,过得幸福便是。”
她的声音糯柔,边说边笑,倒是带了几分小姑娘的撒娇。
但话里云淡风清,没有刻意去辱骂白家,怨恨白家,只深深地表达了自己归家的喜悦,见着亲人的感恩,倒是得体又叫人觉得大方有度。
“可怜的孩子,回来了就好,你这么懂事,福气还在后头呢!”江老夫人听着她的话,握着她的手就是一番安慰。
这姑娘虽是尚书府嫡亲姑娘,但毕竟是在商户里养大的,据说还是当成庶女养大的,这种情况养大,难免会把姑娘养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