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一怔,忙松开小刘氏,激动的望向了母亲:“娘,你记起女儿了?”
小刘氏眼眶微红,点了点头,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摸上了女儿的脸颊:“我的蕴儿……”
顾时行轻叹了一息,退出了房外,关上了房门。
他低声吩咐屋外的初意:“就让娘子在这处,我去前院便可,用完膳后,我再来寻娘子。”
这个时候,还算是让她继续陪着她小娘吧。
顾时行出了小院,苏长清疑惑地问:“六妹妹呢?”
他道:“让她多陪一陪她小娘,我与你前去。”
苏长清望了一眼小院才收回目光,“也行。”
二人前去,巷子中,苏长清压低声音道:“我已经让人把你说的那人给绑了,你走的时候可直接带走。”
顾时行点头:“多谢。”
他信妻子是被冤枉的,可旁人却是不信的。而他只希望,这次能有真凭实据证明妻子是冤枉的,如此也就能让苏府和侯府中误会她的人,还有那些冤枉了她的人闭上嘴巴,不要再出言中伤她。
苏蕴在小院陪了小娘很久,大概半个多时辰,小刘氏也困乏得撑不住而睡了过去。
出了屋子,苏蕴问何妈妈:“小娘现在的身体和神志都如何?”
何妈妈叹息了一口气,道:“小娘她时而糊涂时而清醒,但依旧是糊涂的时间比较长,而身体也是时好时坏。”
苏蕴想起傅太医说过,她母亲积郁与心,再加上身子本来就亏空,如今即便是调理好,也是没几年了。
想起这话,苏蕴闭上双眸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逐渐平静。
望了眼关上的房门,苏蕴声音疲惫的嘱咐何妈妈:“好好照顾小娘。”
她会及早地把小娘从苏府接走的,这一刻不会等太久的。
因小娘的事情,苏蕴也想起了那大皇妃。
大皇妃与小娘几乎也算是同样的,都是积郁成疾。
大皇妃……
苏蕴不知是德贵妃与那陈侧妃害的大皇妃前,只以为大皇妃是因小产而伤了根本,而后积郁成疾,严重到现在外边所传的,快要死了。
可她现在知道了,大皇妃的病很有可能是继续服用着有问题的汤药,所以才会越发的严重。
无论如何,都想想办法让大皇妃知道她孩子的事情,还有那汤药有可能是有问题的。
她的冤屈,小娘的自由,还有大皇妃的事情,这几件事情都缓不得,都得及早的办了。
苏蕴洗了脸,用凉水敷了一下红肿的双眼才出了院子,正要去寻顾时行时,却见墨台守在了院子外边,她问:“世子呢?”
墨台往前方海棠院的方向望去,道:“世子说要去走走。”
苏蕴诧异地望向海棠院的方向。
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心下有些期待,想了想,让初意她们不要跟来,她自己一人往海棠院的方向走去。
花期已过,海棠院外的两棵海棠树挂满了红黄色的果子,带着淡淡的果香。
待苏蕴走进了院子中,只见顾时行负手立在院中,背对着院门,望着前方的那一套石桌石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07章 阿蕴主动
站在院子中顾时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就转回了身。
待见到妻子站在院门前的那一瞬,像是有什么记忆重合了一样。
原本是青天白日,可在记忆中,周遭一切都似乎成了夜里的昏暗。
她提着灯笼就站在现在所在的地方,面上有不耐之色,似乎在说——怎么又是你?!
在这一瞬间,顾时行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不像是遇上了什么离奇的事情,反倒像是忘记了许多重要的事情一样。
而现在所觉得熟悉的事物,像是发生过的,也像是自己曾经所经历过的。
他或是遇上了什么离奇古怪之事,或是遗失了什么记忆,不管是哪一种,他至少可以确定——眼前的妻子知道些什么。
“夫君怎会来这个院子?”
不知什么时候,妻子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顾时行从思索中回过神,望着眼前的其中,眼底浮现几分复杂之色,但所有的疑惑,都没有在这个时候问出来。
一则是这个地方不方便说。
二则她应该也在等。等他查证了当年的真相真如她所言,她也觉得她说什么他都会相信后,自会知无不言。
他道:“方才见你尚未出来,就四处走走,也就走到这里来了。”环视了一眼这个院子,似不经意道:“倒也觉得奇怪,我从未来过这里,但却是觉得像是来过了许多回一样。”
苏蕴也环顾了一眼他们夫妻二人相会过多次的院子,隔了一世,感觉却又不一样了。
那时满是不耐,可现在余下的却是满满怀念。
“或许夫君真的来过,只不过是忘记罢了。”
顾时行闻言,望了她一眼,沉思了两息,应:“或许吧。”
沉默了几息,他问:“你小娘的身体怎样了?”
谈及母亲,苏蕴的神色暗了下去,微微摇头。
“待过些天,我请傅太医来给你小娘再看看。”
苏蕴点头:“就是有些劳烦傅太医了。”
顾时行上前两步,走到了她的身侧,道:“去给岳父岳母请个安,然后回去吧。”
苏蕴“嗯”了一声,随着他去前院请安。
嫡母与父亲待苏蕴态度冷淡,没有丝毫的热络,所以苏蕴请了安后,就与顾时行一起回了侯府。
回到侯府,顾家二叔与三叔也回来了。
兄弟二人都知晓了今日在大嫂院中发生的事情,纷纷关上了房门与妻子争吵。
顾二婶一事虽与另一辈子有所出入,但结果还是一样被送回了娘家。
而顾三婶与顾三叔俩夫妻吵了之后,倒是谁也不搭理谁了。
苏蕴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只是摇了摇头,对她们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
夜色渐深,去大理寺处理事务的顾时行还没有回来。
苏蕴倚靠在床上望了眼空旷的屋子,忽然觉得这住了多年的屋子一下就空荡荡了起来,还有些清冷。
收回目光,继而发了一会呆,想起今日所见的母亲,想起在她腹中待了两个月左右的孩子。
想到这,苏蕴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自己平坦的小腹。
终还是无奈的叹了一息。
日子有如意的,也有不如意的,还是得继续过着。
坐了不知多久,见顾时行还没有回来,她也就不等了,躺下歇息了。
她想,睡了便不会再被这些烦心事所扰了。
*
顾时行在子时前就回了侯府,但却是没有回屋,而是在书房中坐了半宿。
他寻了二叔三叔后便去了大理寺。去大理寺是为了去审今日从苏府提走的妇人,也就是那个叫刘五娘的妇人。
见到那个妇人的时候,他脑海中又多了一段记忆——在苏府,苏长清的院子中,有一群下人站在了院子中被审问,这个妇人也在其中。
敛去记忆,让人去审问刘五娘。
不过是两个时辰,她便招供了。供出了在几年前被人收买,在六姑娘的汤中下了迷药。
待六姑娘昏迷后,再由另一人把六姑娘搬送到那件燃了情香的屋子。再待他们二人的事情被发现之后,便由她趁乱去收拾屋中的香炉,以免被人发现香炉中的余香有问题。
听到妇人招供的那一瞬间,顾时行立即明白了那个校尉就是妇人口中的另一人。
他连夜进宫,禀明了皇上,再由侍卫把赵勇给抓拿了。
赵勇也由他来审问。
在审问赵勇的时候,不待赵勇招供,他也在忽然浮现的记忆中知道了幕后的人是谁。
而后的试探,加上赵勇的反应,也印证了他的记忆是没有任何偏差的。
——四年前算计他与苏蕴的主谋是大皇子李嵇。
只因针对他,才做了这样下作的手段。
而苏蕴不仅是被他所连累的,还无辜被误会且责骂了数年。在苏府在侯府,乃至在外人的面前都无法抬起头来。
这事更是连累得她小娘也因此受打击而疯了。
难怪梦中在海棠小院时,她说不要再重蹈覆辙嫁给他那时的语气,是那么地坚决。
难怪在风雪夜中,在马车内她哭得那么的凄惨。
那些记忆悄无声息地,慢慢地涌上,再猝不及防地钻入了他的脑海中,
他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被自己所连累的妻子,所以在子时前回了侯府,就一直在书房坐到了现在。
坐在桌案后,身形就好似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随风而动的竹影。
油灯的火芯越来越小,待一缕清风拂入,吹熄了最后的一小撮火芯,屋内顿时暗了下来。
月色照射进书房中,落在桌案上方。顾时行坐在明暗交界之处,眼底的眸色晦暗不明。
他只是在想,在想回房后该如何面对妻子,在想怎样才能补偿得了她。
不知什么时候,唯一的月光也没了,外边逐渐起了风,而后下起了秋夜细雨。
许久后,似乎已经五更天了,外边已开始有下人在走动了。
顾时行轻呼了一息,然后才从书桌后站了起来。
起身后朝着书房外走去。出了书房,直接走入那绵绵细雨之中。
回到房外,迟疑了几息后才缓缓推开房门,走进了屋中。动作轻缓,丝毫没有吵醒屋中的人。
他缓步走进了里间,走到了床边,掀开了帐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