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当初没真把她丢进福利院,而是安排给棠父收养,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被毫不留情的破灭,更是比没有希望还要惨烈。
棠念念对这位亲生母亲毫无印象,她本来以为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在,不会难过。
但面对这样的冷漠,还有最后挂断时对她的警告威胁,棠念念还是难受到像是再次被遗弃。
原来不被亲人认可,是这样的感觉。
她当然不会共情被遗弃在外多年的棠浅,她只有恨。
果不是棠浅回来,她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她是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娇弱玫瑰。
没了庇护,未来对她来说,只是一片不愿经受的永暗黑夜,是受苦。
还不去死。
所以她来了学校,她就算死,也要拉着棠浅一起。
棠念念看着摔在地上,一时根本跑不脱的棠浅,就像是看着砧板上的鱼肉。
“你去死吧!”她带着满腔恨意,冷笑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握着的匕首高高扬起,又快又狠的落下。
棠浅浑身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顾不得狼狈,翻身一滚,同时抬脚就朝棠念念小腹踹去。
棠念念疼得闷哼一声,五官都扭曲成一团,却还是不管不顾,一手抓住棠浅的裤腿,一手再次高高扬起匕首。
摆明了无论何,都不会让她给跑了。
刚才那翻身一滚,棠浅虽然躲避开没被刺中,但头也撞到了讲台边角。
眼前一黑晕眩了两秒,等她反应过来,已经避无可避。
棠浅看着就要落下的刀尖,心脏噗通狂跳。
哐当——
棠浅只觉得眼前一花,匕首就被踢得抛飞出去,掉落到很远。
而下一秒,棠念念尖叫一声,被一股大力踹得趴到地上,刚才握匕首的那只手,手背上多了只脚,重重踩上去碾压,甚至能听到悚然的骨头碎裂声。
棠念念喊叫得更为惨烈。
只不过现在全校师生都在操场活动区,整栋教学楼都空荡荡的,根本没人听得见。
一瞬间摆脱生死危机,棠浅脱力般大口大口呼吸,她诧异看向居高临下踩着棠念念的人。
蒋知安。
他的脸色,比外面的寒冬还要冷冽。
“我从来不打女生,今天破个例。”
棠念念疼得整个脸煞白,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痛苦S吟。
蒋知安显然还不满意,他单手把人提起来,就像是练沙包一样,几拳下去,棠念念的脸瞬间肿起来,鼻血满脸,求饶声也逐渐微弱,没多久就晕了过去。
像在扔什么垃圾一样,蒋知安把人随手就甩到了一边。
他看向棠浅的脸色并不好看,“还打算坐在地上,坐到什么时候?”
虽然看过他打架,棠浅还是被震慑住了。
手忙脚乱想要爬起身,却发现经过刚才那惊险的一遭,腿还是有些软,伸手想去扶桌子,手腕上多了一道力。
骨节分明的手掌宽大,连带着毛衣袖子一起抓握,仍有空余,轻而易举将她拉了起来。
“谢——”棠浅谢谢还没说完,就被旋身扯到了墙角。
手腕仍被抓握,低头看着她的人突然俯身,随着帅气逼人的脸庞凑近,棠浅慌得不知所措,呼吸都随之停滞。
蒋知安想着礼堂听到的那几句对话,浓烈凛冽的眉眼间显出一丝晦涩。
他看着半圈在怀里,显得格外纤瘦娇弱的女孩,目光从她垂下眼、颤动的睫毛,到小巧圆润的鼻头,最后落在红润浅色玫瑰的唇上。
就在要亲吻下去的时候,棠浅背后是墙、后退不能的情况,下意识偏了头。
嘴唇蹭过脸颊,羽毛一样。
“你,”棠浅感激他刚才的及时救助,但这会又尴尬又脸红,还是有些忍不住生气,“你不要老是捉弄我行不行。”
蒋知安没说话。
他保持着垂头的姿势静默了几秒,还没来得及去修理的额发又略长了,随着低头的动作,遮挡住眉眼,看不清情绪。
蒋知安一言不发,他松开手,插进衣兜里转身走了出去。
身体的反应最真实,他什么都不用问,就已经有了答案。
“刚才谢谢你!”棠浅知道没有他,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很可能又要夭折,她赶紧追了出去,还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够表达感激。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走廊的灯光拉长了高大的背影,寒风里夹了非常细小的雪。
那股肃冷寂寥,和这个格外寒冷的冬季,融为一体。
第四十三章 ·
棠浅想追上去,发现身体还是有些发软,而蒋知安长腿迈动,很快就消失在楼梯转角。
这走的也太快了,连好好感谢都没来得及。
棠念念现在还在教室里,棠浅没办法继续跟上,只能折回,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看着躺在地上仍昏迷的人,棠浅一时不知道是先赶紧把人绑起来,还是先叫学校安保。
正防备地观察思索,身后急切声响起,“小竹竿,你没事吧?”
季柏鸣低头扫了眼棠念念,脸色冷下来,直接跨过去走到棠浅跟前,看到额头上显目的一块红肿,连忙又拉过她的手,还把她转了一个圈的检查,“还有哪伤到了吗?”
“没,”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棠浅轻吐口气,“先叫人来处理吧,棠念念蓄意伤人,我希望她得到应有的惩罚。”
确认她的确没什么大碍,季柏鸣当即就打了两个电话。
学校安保处很快就赶过来了,准备直接把人扭送警局,同时季氏的律师团队也立即出动,绝不姑息。
并且不只棠念念,就那一家子,季柏鸣觉得他之前还是太仁慈了,现在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棠念念被两个安保人员架起来,眉头轻皱,睁眼的同时,下意识发出痛苦的闷声。
太疼了。
整个脸都火辣辣的,脑袋像是要炸开,就更别提被狠狠碾压踩过的手。
十指连心,她这样娇生惯养长大的怎么可能受得了,只恨不得再次晕过去才好,疼到冷汗都润湿了里面的衣服。
再看向站在面前完好无损的棠浅,棠念念咬牙切齿,活像是要啖其肉、饮其血的狰狞模样,“你抢走我的一切,把我害成这样,你不会好过的,我诅咒你将来的下场比我更惨!”
无能狂怒。
因为没有办法,所以寄希望于缥缈的诅咒,以此来宽慰心里的嫉恨。
却从不会去反思自身。
棠浅冷声提醒,“抢走你的一切?那些本来就是我的,你现在想不明白也没关系,往后你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想。”
鸠占鹊巢十几年,相比较落后的大山生活,棠念念的起点实在是要高太多了。
优渥的生活环境,给了她更广阔的见识,还有最好的师资条件。
哪怕失去豪门家庭的支持,她也可以凭借自己的成绩和学识才艺,走出一条路来,偏偏棠念念因为害怕吃苦,自暴自弃,走了极端。
她怪不了任何人。
棠念念被安保人员架着拖出去,她发疯一样的挣扎无用,又开始哭着求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这么冲动,求你给我个机会,求求你……”
声音渐远,教学楼恢复宁静,棠浅开始低头收拾书本,刚一动,就被季柏鸣拽着往外走,茫然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你额头肿了个包,没感觉?”季柏鸣语调有些快,步调也快。
他很自责。
参加校庆,本来就是想跟小竹竿多待一会,不应该为了应付校董事会的那帮老头子们,而没能守在她身边。
光是想一想就后怕。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棠浅的情绪已经完全放松,对额头这点小伤,不以为意,但不管她怎么说,前面的人都一言不发,脚步不停。
他身上那股往常的随性散漫没了,透着沉闷的低气压。
到了医务室,额头的伤口很快被处理好。
“疼吗?”季柏鸣问。
棠浅摇摇头,“我真没觉得有多疼。”
季柏鸣看着她额头上的白纱布,一直拽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小竹竿被接回来之前的生活,他早就安排人去查过,知道她不是娇气的人,从小就帮着奶奶干活,这点小伤比起她以前那些流血流汗的,真不算什么。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格外心疼。
“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棠浅习惯了跟他呛声互怼,为了活跃这低迷的气氛,连忙跳到地上蹦跶了几圈,“我能跑能跳生龙活虎,你不要一副我快不行了的样子好不好?”
“别胡说。”季柏鸣揉了下她的头,默了几秒,突然说道,“我去教室那会,碰到了你隔壁学校那个高冷的小男生。”
听到他提起蒋知安,棠浅立马掏出手机发信息,想约个时间,请对方吃饭,“今天真的多亏了他,要不是他及时出现,我真的可能就要含恨——”
话没说完,就被季柏鸣捏住脸。
她也识趣的把那些不吉利的话咽了回去。
季柏鸣看她点开对话框,手指打字飞快发着信息,没有阻拦。
“我也应该好好感谢他,他有什么需要的吗?能帮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棠浅发出消息,等了一会,对面没回,她只当是蒋知安这会有事,没空看手机。
“那到时候你找个好点的吃饭位子,我们一起约他见个面,好好聊聊。”
“嗯,”季柏鸣觉得在这件事上,他根本没有吃醋的资格,“他……很喜欢你吧?”